兩個傻瓜

兩個傻瓜

【好黑。】

視野中一片漆黑,意識在漂浮、翻滾、緩慢墜落。

【眼睛……睜不開。】

睜開眼的指令下達了許多次,身體卻沒有做出相應的反應。身體存在的真實感幾近於無,只是因他認爲自己擁有而存在。

源源不斷的,有東西從身體中被抽離。

溫暖而溼熱的觸感從臉上傳來,是毛巾嗎?嘴被撬開,某種流質被送入,嘗不出味道。

【我究竟怎麼了?】

他的意識再度陷入混沌。

…………

搖搖晃晃,搖搖晃晃。

龍離睜開眼,帶着朦朧光霧的視野不甚清晰,景物在輕微的左右搖晃,感覺不太真實。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發現自己正被人揹着行走。

緊貼着臉頰的是灰白色的長髮,龍離動了動脖子,往前湊近想要看清對方的臉。結果他的動作也驚動了正揹着他的人,在龍離吃驚的目光中,對方停下腳步,扭頭向他看了過來。

雖然閉着眼看不見那雙標誌性的血眼,龍離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弗雷的臉。

居然真的又活了。

龍離想嘆氣,但一想到造成眼下結果的人正是他自己,這口氣就無論如何也嘆不出來。

弗雷鬆開託着龍離雙腿的手臂,龍離也放開攀附在弗雷肩膀上的手臂,身體自然下落,雙腳踩在堅實地面的那一瞬間,龍離突然變了臉色。

他一把抓住弗雷的肩膀,整個人緊貼着弗雷的後背跌坐在地。

下半身完全沒有知覺,龍離難以置信的敲了敲自己的大腿,雖然從醒來就感覺全身乏力,但失去知覺這種程度也未免太誇張了一點。

一隻手突然摸上了他的臉,順着脖頸摸索着找到了肩膀,弗雷扶着龍離的肩膀,在他身邊慢慢坐下。

龍離這時才發現,弗雷的臉色很蒼白,額頭上還冒着冷汗。

寂靜的風從身邊掠過,相對而坐的兩人都選擇了沉默。與其說是無話可說,不如說是想說的話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祖龍的事,誓約的事,那之後的事,還有現在以及將來的事。

這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戈壁,荒涼而寂靜,偶爾有狂風掠過,帶起漫天沙塵。

心情異樣平靜,龍離知道這不正常。經歷了那場劇變,現在又變成這樣,按理來說他本應有點焦急也有點茫然,心情複雜而混亂的思考該怎麼辦。但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弗雷,兩人這麼坐在一起,他的心情就無可抑制的平靜安寧。

龍離不想說話,弗雷也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他閉着眼坐在那裡,彷彿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

精神十分疲憊,身體也是。龍離躺下身,看着頭頂黑紅色的夜空發呆。這裡肯定還是炎獄,但具體是哪裡他不清楚。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去想,只想再睡一會。

就一會。

就在他閉上眼,呼吸漸漸變得平緩將要睡着之時,一隻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額頭。

“別睡。”

弗雷的聲音與他的手一樣冰冷,但龍離卻從其中聽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關心意味。他抓住弗雷按在自己額上的左手,睜開眼看過去。

“我很困。”他道。

弗雷任他抓着手,道:“你已經睡了十幾天。”

龍離微悚,他果斷的掙扎坐起身,打起精神開始探知體內的情況。然而只是稍微集中精神,他的腦袋就發出撕裂一般的劇痛。

怎麼回事?

龍離本以爲他會感到虛弱,是祖龍爲了救弗雷將他的身體透支過度的後遺症。可現在看來,這已經不是後遺症那麼簡單的情況。

對有着逆死之力的他來說,就算變成肉糜也照樣能活過來,更何況他的身體早就已經不能歸屬爲人類。就算是動用了禁忌的‘絕對控制’,最糟也只是會讓他的精神乃至靈魂崩潰。

【敬告諸方存在,吾乃終焉之龍安瑟斯崔,以太古龍族盟約起誓,以此眼爲證,將奉此人爲主,將生命、靈魂、力量與其共享,直至消亡。】

龍離突然想起這個誓約。

“你會感到疲倦,是因爲你的生命力每分每秒都在被我抽取。”弗雷漠然給出了答案,“在我的身體修復完全前,你就是我的燃料。”

龍離怔然,良久,頹倒在地。

他無話可說,祖龍做的夠絕,直接掐斷了他對弗雷可能造成威脅的一切可能性。什麼狗屁誓約,那根本就是對他單方面的枷鎖。

立下這種單方面付出的誓約然後施施然走人,祖龍那傢伙,這次是真的再見了吧。

總覺得,有點悲傷。

龍離伸手,掌心正對天穹。從五指的縫隙間看見的炎獄的夜空,依舊是遙不可及的事物。他的生命中不存在永遠,沒有永遠擁有的東西。

“我會解除掉跟你的誓約。”

龍離看向弗雷,對方閉着眼,臉上的表情又太平靜,讓他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幻聽。解除誓約?這個誓約對弗雷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更何況就如他所說的那樣,他現在完全是依靠抽取龍離的生命力而存活,解除誓約的結果就是死亡。

龍離垂下手臂,突然笑了。他笑着,一字字道——

“我求之不得。”

北大陸是炎獄四大陸中最貧瘠的大陸,這裡的地表多爲不適合耕種的沙地,氣候也遠比其他三片大陸來的乾燥,人類的城市多數建築在空曠的高原之上,此外一望無際的戈壁就是魔獸的樂園。

龍離跟弗雷現下就正在這片無邊無際的戈壁中筆直向南行進,目標是穿越北分界線抵達西大陸,前往炎獄傳說中的炎龍谷。

去炎龍谷是弗雷提出來的,龍離也沒有意見,因爲他們去炎龍谷的目的正是爲了去找那位龍神薩蘭德,解除掉祖龍立下的誓約。

在解除誓約這件事上,弗雷這個受益人表現的比龍離這個受害者還要熱心,對此龍離倒是完全沒異議,無論弗雷是怎樣想的,能儘快解除掉這個要命的誓約是龍離目前最大的心願。他現在每天都像被榨乾的小姑娘一樣有氣無力,只能趴在弗雷背上強撐着精神當指路人。

弗雷的眼睛還什麼都看不見,火瞳本來就是貴族能量體系的核心,想要復原沒那麼簡單。在龍離醒來前他一直是憑着自己的方向感摸索着前進,現在有了龍離的眼睛指路,前進的速度也有了顯著提升。

龍離已經失去了左眼,取代他的左眼而存在的,是一顆摸上去相當堅硬的晶體。龍離不知道那具體是個怎樣的東西,不過眼球變成了這種東西,他的感覺當然很糟。

兩個人依靠着一隻眼睛在戈壁中跋涉了近十天,卻始終沒見到哪怕一座人類的城市。龍離的精神越來越差,依靠着他供給生命力的弗雷也越來越虛弱。

雖然弗雷從未說過,但他這幾天中途停下休息的次數明顯增多。龍離記得最近一次他們停下休息時,弗雷幾乎是剛放下他就跪倒在地,那明顯是到了極限。

他們兩個,一個是威震炎獄的血眼之主,一個是‘藍海’的總司令,放到外面都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BOSS級人物。現在卻被困在這片戈壁中,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的艱難求生。

更何況,他們本來應該是敵人。

眼皮越來越沉,儘管龍離一直竭力保持着清醒,這些天裡他卻還是時不時的陷入沉睡。這是身體的自我保護本能,進入休眠就能有效減少消耗,可每次只要發現龍離睡着,弗雷就會立刻將他叫醒。

弗雷這麼做的理由,龍離還不清楚。自那次對話後,他們再沒有任何交談。

在龍離醒來後的第十三天,弗雷終於倒下。

他揹着龍離向前撲倒,沒有任何預兆,趴在他背上昏昏欲睡的龍離被甩跌在一旁,大腦瞬間清醒。弗雷不是昏睡,而是徹底失去了意識。龍離在甩了他第九個耳光後明白了這一點,放下了準備扇第十下的手。

窮途末路,龍離躺到弗雷旁邊,安靜的等死。

弗雷到了極限,他又何嘗不是?與末日降臨時相比,現在的龍離一點都不想死。他有着想要再見到的人,有想要做下去的事情,也有各式各樣對未來的計劃。在這沉寂的十幾天跋涉中,他總是在回憶,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有了那麼多值得珍惜的回憶。

“人生啊……”

當想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的時候,這句口頭禪就會自然而然的被吐出。龍離想,如果現在能有一根菸,他就死而無憾了。

“喂,弗雷,醒過來給我唱歌。”

推了推弗雷的肩膀,龍離啞着嗓子說道。他就快沒有說話的力氣,腦袋裡昏沉一片,眼皮也在瘋狂打架。他還不想睡,因爲他不清楚自己這一覺睡着,還能不能醒來。

可意識還是在不斷下沉,就快沉底。

朦朧中,龍離感覺有什麼東西爬上了他的肚子,硬邦邦的很像人類的手臂。那隻手臂在他的胸腹間滑動,像是在安撫。

疼。

猛的睜開眼,被劇痛喚回意識的龍離赫然對上一張醜陋至極的蟲臉。他震驚了不到半秒鐘,果斷擡起手臂把那條正伏在他胸膛上吸吮血液的大蟲子扯了下來。撐着手臂坐起身,龍離這時才發現他的腿上還爬着一條相同的蟲子,他身邊的弗雷也沒有幸免,好幾條手臂大小的蟲子正在那上面啃食。

這玩意,是魔獸?

龍離和弗雷這些天從未遇見過魔獸,或者說是魔獸根本就不敢接近他們。祖龍殘留的龍威太過恐怖,就算是沒有智慧的低級魔獸也會本能性的選擇退避。

被龍離扯開扔到一邊的蟲子繞着兩人爬動,看着這些正在守候美食的蟲子,很清楚只要他一失去意識,這些蟲子就會把他跟弗雷啃成白骨。

這種事情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就無法忍受。

龍離躺下身,合上眼,感覺到有蟲子爬上他的手臂。在劇痛傳來的下一刻,擡起手死死抓住了那條蟲子。

他閉着眼,僵硬的把那條蟲子扯到嘴邊,狠狠的咬了下去。

蟲子堅硬的甲殼被咬裂,腥臭的**涌入龍離的口腔。這是龍離這輩子吃過的最噁心的東西,那些帶着甲殼碎片的肉塊被強行嚥下,在他腹中快速的轉化爲生命所需的能量。

飢餓感瞬間就涌了上來。

味覺被太過強烈的刺激麻痹,龍離睜開眼,那隻漆黑的獨眼中,寫滿了獸性的慾望。

他要活下去。

生命力仍在被弗雷抽取,龍離已不在乎。他用手臂拖着身體,就如同最低劣的魔獸一般爬行着尋覓食物。被那些蟲子撕裂的傷口流淌着血液,血腥的氣味在空氣中飄蕩,吸引着早就在兩人周圍徘徊的魔獸們。

炎獄是個悍冷的地方,想要在這裡生存下去,就得學會野獸的生存方式。

魔狼向龍離撲下來,一口將龍離的半邊身體咬住,而與此同時,它的左眼也被龍離硬生生挖出來送進了嘴。龍離摳住魔狼淌血的眼眶,在它發狂的瞬間張開嘴咬上了它的臉。

魔狼的表皮堅韌無比,龍離這一口只在上面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它僅存的右眼中露出輕蔑的嘲弄目光,緊接着在下一刻,陡然仰天狂嘶。

它遇到的不是人,是怪物。

猙獰的狂笑着,龍離的牙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變尖,白森森的齒尖深深刺入魔狼那引以爲傲的堅韌表皮。他的指甲也開始瘋長,像鋼刺般釘入魔狼頭顱內。

究竟是誰吃誰?

龍離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茫然無助的弱者,即便失去力量,即便手無寸鐵,他仍是龍離,是可以與血眼之主並肩而立的強者。

這場狩獵,他纔是狩獵者。

血腥的氣息在空氣中愈發濃郁,越來越多的魔獸被血腥氣吸引至此。龍離趴在魔狼的屍體上撕咬着血肉,體味着力量漸漸迴歸的喜悅。

他猙獰的狂笑着,迎着自己送上門來的魔獸們搖晃着站了起來。

漆黑的鱗甲一片一片覆上他的體表,這是他的身體爲了捕食自動做出的進化。他早已不是人類,是怪物。

腥熱的血液在寂靜的戈壁上潑灑,悍冷的烈風變得炙熱,意識到孰強孰弱的魔獸們開始退卻,它們徹底看走了眼,把比自身更爲可怕的捕獵者當成了獵物。被獸血洗刷了全身的龍離緩慢的撕扯着魔獸屍體上的軟肉,就着尚且溫暖的獸血送入口中。

他安靜的進食,身上的傷口飛快癒合。食物一入腹就立刻被消化爲生命力,補充着他的消耗。對於自己身體的種種異常,他現在已經能夠全盤接受。也許他早就不能算作是人類,但無論怎樣,只要他的意識還在主導這個身體,他就是龍離。

將能夠入腹的食物全部吃光,龍離離開被他清理成骨架的屍體,回到持續着無意識吸取他生命力的弗雷身邊。尚未乾涸的獸血從他身上滴落,滴到被他抱在懷裡的弗雷臉上。

俯下身,龍離伸出舌頭舔幹那些血跡。

體內的能量流失的飛快,弗雷就像個填不滿的黑洞,不把龍離抽乾不罷休。身體各部分的異常進化緩慢恢復成原樣,龍離看着自己十指上足有寸長的鋒銳指甲,不知該如何處理。他以往修剪指甲用的都是火焰凝型的小刀,否則想要修剪指甲就得去找機牀。

可他的本源火焰,早就被貢獻給弗雷當養料。

把指甲□□身邊的地面,龍離可不想自己一個不小心把弗雷抓個透心涼。弗雷受的傷會從他這裡抽取能量和生命力來修復,他殺死弗雷,就是在自殺。

他能聽得見弗雷呼吸的聲音。

空氣乾燥而溫暖,從身邊刮過的風卻很冷。沉默的凝視着天空,在弗雷甦醒前,龍離不想前進。

他想就這麼坐一會,坐久一點。

懷中的人動了動,龍離低下頭,知道弗雷應該是醒了。從他這抽取了那麼多能量,沒道理還不醒。他既沒說話也沒動,等着弗雷自己從他懷裡離開。可出乎意料的是,弗雷只是略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完全沒有任何想要離開的意思。

龍離茫然的呆滯了片刻,弗雷此刻的表現像極了歸巢的雛鳥,與他一貫威嚴強硬的姿態完全相悖。龍離發現合上了血眼的弗雷的臉實際上線條很柔和,而且意外的稚嫩。

真是個讓人看不懂的傢伙。

嘆了口氣,龍離輕聲對弗雷道:“給我唱歌吧。”

弗雷擡起臉,他仍舊閉着眼,但龍離知道他在看他。在龍離的目光中,弗雷啓脣,低聲吟唱起優美的歌謠。

那是一首既寧靜又悲傷的歌。

“隋煬帝楊廣是個有才幹的人,他二十歲就統領五十一萬大軍南下討伐陳國,完成了中原一統。他一生幹下了許多爲後人稱道的大事,比如說開通京杭大運河,開創科舉。後人對他的評價相當高,可惜在當時,他被認爲是史上最殘暴無道的君主,最後還落了個國亡身死的命運。”

龍離趴在弗雷背上,滔滔不絕的講述着他記憶中藍海的歷史故事。而作爲聽衆的弗雷聽得也是津津有味,還時不時的提出異議。

“他能得到後人的認同,也不算太悽慘。”

弗雷停下狂奔的腳步,他說着話將龍離從背上放下,活動了幾下筋骨準備去捕獵。自從知道龍離可以靠吞食血肉來補充能量後,兩人的生存境況就有了顯著提升。雖然龍離除了在進食中能稍微恢復力量外還是會被弗雷吸成人幹,但能量得到充分補給的弗雷倒是越來越精神。他們的趕路速度也明顯大幅提高,這兩天來他們走過的路程幾乎等於前一個月的總和。

龍離懶散的躺在地上,目送着弗雷離開。他身上有祖龍留下的龍威,在沒有陷入極度虛弱的情況下不會有任何魔獸靠近他,所以弗雷想要捕獵就必須離開到他一定範圍外。

他跟弗雷的相處模式,自那天后有了很大的轉變。說到契機,就是弗雷的歌。龍離想要聽弗雷唱歌,作爲回報,他會給弗雷講述藍海的事情。

他們正在慢慢了解彼此,在各方面。

扛着一頭小車大小魔狼屍體的弗雷從遠處走回來,龍離坐起身,準備用餐。弗雷將屍體在龍離面前放下,走到一旁坐下。他看不見龍離此刻的模樣,其實就算看見了也不會有什麼心理障礙。

雖然那的確不是什麼好畫面。

在龍離的撕扯咀嚼聲中,弗雷低聲唱起了歌。他的歌聲清冽而低沉,卻帶有某種滲入靈魂的力量。

對龍離來說,弗雷的歌聲具有比煙和酒更強的效力,能讓他無法抗拒的沉迷其中,忘卻身處何處。換言之,就是最強力的□□。

血肉在體內化爲能量,從靈魂的契約中傳入弗雷體內。龍離極度厭惡這種感受,所幸在弗雷的歌聲中他已感受不到這些。

圓滿的就餐結束,龍離收回利齒,盤膝專注的處理自己的指甲。他先用左手的指甲切斷右手的指甲,接着再把斷掉的指甲當成工具,仔細的修理十指指端。這項工作具有一定危險性,每次修理完指甲,龍離的手上總會留下不少傷口。不是因爲笨拙,而是因爲他的指甲實在太鋒利了。

吹毛斷髮,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

弗雷停下歌唱,起身走到龍離身邊蹲下,道:“你流血了。”

他的眼睛看不見,行動完全依靠聽覺和嗅覺,因此對血的氣味相當敏感。

龍離漫不經心的‘恩’了一聲,繼續專心進行他的指甲修理大業。只不過在下一瞬,猛的丟開手中的指甲片扯住了弗雷的腰。

弗雷正要坐下,卻突然被龍離扯着腰拉進懷。他不明所以的擡起頭,鼻尖正擦過龍離的嘴脣。

弗雷伏在龍離身上,道:“怎麼了?”

龍離拉着弗雷的手,摸到剛纔他正打算坐的地方。一截鋒利的指甲碎片正斜斜的插在那裡,如果弗雷真的坐下去,屁股上必然要出現一個血洞。

弗雷倒抽了口氣,臉色相當微妙。他是將龍離的周圍劃歸爲安全區域,因此才放鬆了警惕沒發現那截兇器。

看見他的神色,龍離笑道:“安心,下次我會給你預先準備好坐的位置。”

弗雷從龍離身上離開,俯身將旁邊的地面清理乾淨,然後自顧自的枕着龍離的大腿躺下,喃喃道:“我睡會,你弄完了叫我。”

龍離怔然,半晌無奈一笑,繼續修理他的指甲。

“你說的那個隋煬帝,是怎麼死的?”說是要睡覺的弗雷突然開口問道。

龍離颳着指甲,眼神有些黯淡道:“人民不滿他的統治紛紛起義,天下大亂,他是被起兵謀反的部下縊死的。”

弗雷翻了個身,將臉埋進龍離腰腹間,不復言語。

…………

三天後,龍離和弗雷終於走出了戈壁,踏上了炎獄北大陸最南端的赤土高地。

赤土高地單就高度來說是炎獄四大高地中最矮的,可就面積而言卻是最廣闊的。在它的地表上所覆蓋的赤紅色土壤是炎獄植物最佳的生長土地,整個北大陸所有居民的生活食糧,幾乎全部都是由這片廣闊的高地來提供。

正因爲這種獨特的地理環境,赤土高地上的城市分佈相當密集,從空中俯瞰,就像一張擺滿了棋子的棋盤。弗雷揹着龍離一進入赤土高地,很快就看見了一座城市。

此時已入夜,焰燈的暖光將城市上空照的通亮,映亮了城外兩人那寫滿疲憊的臉龐。

弗雷扯下破爛不堪的衣襬,把頭髮收攏扎進布料裡。他沒有特地去遮掩面孔,那樣只會更加吸引他人的注意。不過他還是從地上抓了把土,把本就不甚乾淨的臉抹得更髒。

做完這一切,弗雷揹着龍離緩步走進城門。在從漆黑的外面進入充斥着燈火的城市中時,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我啊,無論被人揹叛了多少次,無論被多少人畏懼憎恨,卻還是想呆在這種有人存在的地方。”

龍離眯了眯眼,偏頭蹭了蹭弗雷的臉,笑道:“你是傻瓜嗎?”

弗雷腳步微頓,龍離的頭髮貼在他的臉上,有些刺麻。人的體溫從後背滲入,讓他感覺很溫暖。

“對。”弗雷邁開腳步,“我就是個害怕寂寞的傻瓜。”

龍離收攏手臂,將弗雷的脖頸緊緊摟住,笑着嘆了口氣。

他湊到弗雷耳邊,輕聲道:“傻瓜二號,前來報到。”

再PS:【嗶嗶嗶——】

再再PS:。。。存稿告竭的某流。。。。。。。。。。。。。。。。。

再再再PS:這一章,某寫了五次= =五次= =完全不同的情節發展有五種,從失憶到記憶錯亂到相殺相殘到監禁強暴到相親相愛= =好蛋疼好蛋疼好蛋疼好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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