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他

推倒他

黎明,雪地,黑城牆。

兩百人的精英隊伍已經在城門外排好隊等待,龍離蹲在城門洞的陰影裡,抄着手咬着煙發呆。任何一個看見他的人恐怕都難以相信,這麼個扎着老農把式的猥瑣男人,就是勾搭的貴族兩位王者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罪魁禍首。

“你在等他來爲你送別?”

一身墨色大氅,映襯着那頭如雪瀑般垂至腳跟的白髮分外惹眼。血旗王修伊出場向來拉風,他一走到蹲着的龍離身邊,就把雲泥之別這四個字演繹到了極致。

“嗯。”

龍離點點頭,扭扭屁股往旁邊挪了兩步,蹲的離那位光芒四射的血旗王大人稍微遠了點。不過那城門洞就那麼大,他不想離開那片陰影地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外面兩百人的目光下,就勢必沒法離修伊多遠。龍離心裡有點幽怨,虧他好容易擺出這麼個蕭瑟滄桑的造型來,現在算是被修伊給徹底破壞了意境。

“搶鏡頭也不帶這麼搶的吧,老子好歹是主角不是?”

龍離在心裡腹誹了一句,擡起頭定定的注視着修伊,用目光無聲表達自己對於這位拉風配角的不滿。可惜修伊不爲所動,還頗有興致的開口打算跟龍離來場敘別長談。

“你真的喜歡上了萊昂?”修伊問龍離。

龍離點頭。

“有多喜歡?”修伊繼續問。

龍離翻了個白眼,他把夾在手指間的菸頭塞回嘴裡,然後點了點自己的心口。

【放進心裡的喜歡。】

準確接收到龍離意思的修伊,銀白色的火瞳中焰光閃爍,臉上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他說。

你放心幹嘛?龍離默默在心裡嘀咕。他隱約有些明白修伊與萊昂之間的關係,那是一種相當詭異的兄弟情感。雖說貴族天生就是兄弟,但真正能擁有兄弟一般情感的貴族,很少。這幫一母所生的貴族最喜歡乾的絕對不是相親相愛,而是相殺相殘。

黎明已經快過去了,龍離跟修伊偶爾交談幾句,大多數時間都用來沉默等待,可卻始終沒等到他想等的那個人。依稀有幾道陽光從厚密的雲層間落下來,天也正兒八經的亮了,是該走的時候了。

於是龍離碾滅手上的菸頭,站了起來。

他穿着雪地靴,套着鑲有炎晶保溫系統的灰色大衣,一身標準的戰士裝扮。此刻他站了起來,就站在尊貴耀眼的血旗王修伊身旁,卻沒人能夠再忽視他的存在。也許人們第一眼看見的都會是血旗王修伊,但他們的視線中,必定有着龍離的身影。那是一抹內斂而深沉的灰,一旦目光被它所吸引,就再也難以挪開。

“我走了。”

他對着修伊一頷首,接着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向城門外列隊等待他的那支隊伍走去。走到半途,龍離突然停下了腳步。

“小親愛!”

轉身一聲嚎,龍離渾然不顧面前修伊與身後那兩百人投注到他身上的詭異視線,昂着腦袋衝着城牆頂上的某處猛搖手臂。

“我走了!我會記得給你帶土產的!”

站在城垛後面的萊昂聞言徹底無語,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讓前面的城垛把他遮掩的更隱蔽一點。可惜下面的人,包括龍離在內,全部都是具備相當實力的強者。就算看不見人,也能察覺到他的存在,這種掩耳盜鈴的行爲實在是沒什麼意義。

兩百人的隊伍逐漸遠去,城牆上的萊昂與城牆下的修伊出奇默契的都沒有離開,他們注視着那支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隊伍,臉上的表情卻截然相反。

血旗王修伊一直在微笑,而萊昂卻一直在皺眉。

修伊微笑的原因無人可知,萊昂皺眉卻是爲了心裡那種不怎麼美好的預感。這支肩負着刺殺公會首領使命的隊伍,在那個男人的帶領下究竟會做出什麼來,沒人知道。萊昂爲了保護龍離的安全會暗中尾隨這支隊伍前進,他心裡隱約有個感覺,不要說刺殺倫薩這種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是在前往公會總部的這一路上,估計都不會有多太平。

【我始終不贊成你的這個計劃,現在把他們召回來,還來得及,修伊。】

用精神波動將心中的擔憂傳達給下面的修伊,萊昂得到的迴應只是簡簡單單的‘放心’二字而已。其實他也明白事到如今修伊絕不會爲了自己的幾句話而改變計劃,只是那點僥倖心理作祟,他不說出來會覺得不痛快。

【這個計劃的關鍵在你,萊昂。我不希望看見你爲了救他而冒險行事,導致整個計劃失敗。】

或許是察覺到了萊昂心中的矛盾,修伊在萊昂打算動身去追趕那支隊伍的前一刻,對他以精神波動發出了警告。而接收到警告的萊昂腳步微微一頓,留下了一句話便閃身離開。

【你的計劃和他的命,後者對我來說更重要。】

於是修伊臉上的微笑,終於變成了苦笑。在這場關係到萊昂態度的搶奪戰中,龍離佔據了絕對優勢。不過這本來也是修伊想要看到的局面,他想要通過萊昂把龍離綁到自己的戰車上,在這個目的達成的過程中,也勢必會使萊昂與龍離越走越近。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他和萊昂想做的是同一件事,而龍離是這件事中必不可缺的關鍵棋子。他們之間沒有衝突,之所以不想讓萊昂對龍離那麼看重的原因,說白了只是修伊小小的嫉妒心理作祟罷了。

好了,讓我們把視線轉回剛剛離開血之王冠的龍離這邊。走在二百人隊伍的正中央,龍離此刻的感覺很奇妙。這些名義上歸屬於他的部下們,似乎並不是把他當做首領來對待。打從啓程起就沒有任何一個隊伍中的領頭者過來向他彙報隊伍情況,甚至連行進路線都沒人爲他進行解說。

被二百人包裹在中央,龍離感覺自己就是正在被押送前往刑場的死刑犯。說起來,去公會總部刺殺公會首領倫薩這道任務,跟判處死刑真沒多大區別。

流言害人,在這些貴族精英的眼中,龍離無非就是個靠爬牀賣屁股搏上位的小白臉。至於這次的任務,其實早在離開血之王冠前,就有一個非常可信的傳言。傳言說這次任務是血旗王與獅心王兩位王者打的一個賭,賭的就是旁邊這個小白臉的命。如果這個小白臉沒有半途逃跑,還能活着從公會總部出來,那無論他是否拿到了倫薩的腦袋,他都會獲得血旗王修伊的原諒,繼而在血之王冠中獲得顯赫的權勢。但如果他的表現令人不齒,那麼就算是獅心王萊昂也不會再阻止血旗王殺他。

龍離是不知道這個太過逼真的傳言的,不過他知道與不知道,真的沒多大區別。就算知道了,面對這些陌生而高傲的貴族精英,他這個首領也照樣只是個擺設。

被押解式的護送着走了小半天,龍離臉上雖然沒什麼不滿或者憤怒的表情,但那雙火瞳裡已經有了些許幽深的焰光。隊伍正好經過一座小山包,龍離停下腳步,也不跟旁邊那些冷着臉的精英們打什麼招呼,徑自就脫隊往山包後面走去。他剛離開原來的位置,一隻手就從後面拉住了他的肩膀。

“你要去幹什麼?”

典型的質詢犯人的語氣,還有那種不屑的眼神。這位拉住龍離的貴族精英完美的詮釋了冷麪行刑官這一角色。說起來,他那張臉長的還真的挺夠味,放到末日前的藍海,演個殺手電影什麼的應該能紅。

“撒尿。”龍離風輕雲淡的白了他一眼,“一起來?”

冷麪男沉默了,他上上下下把龍離打量了個通透,心中對於這個粗俗到了極點的男人究竟是怎麼勾搭上兩位王者的好奇,再度上了一個臺階。

見他拉着自己的手愣是不放,眼神也明顯開始飄忽,龍離手臂一擡,摟着他的肩擡腿就往山包後面走。不說話,不說話老子就當你默認了。這位冷麪男看來在這支隊伍中頗有威信,龍離扯上他一起走,就再沒人過來阻攔。兩人繞到山包後,龍離鬆開他,徑自找了個背風點開始放水。被嘩嘩的水聲一激,那位叫龍離搞的有點懵的精英同志終於找回了拋錨的神智,用很奇妙的眼光看向放完水正在系褲腰帶的龍離。

“你叫什麼名字?”

從懷裡掏出兩根菸,龍離遞了一根到他面前,自然無比的問道。可惜這位高傲的冷麪男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直接無視了遞到自己面前的那根菸,跟龍離問他的那句話,轉身就走。熱臉蛋貼了個冷屁股的龍離也不惱,把手收回來把煙塞進自己嘴裡點燃,就那麼慢吞吞的咬着煙跟在他後面往隊伍裡走。

時勢不如人,衝動是魔鬼。雖然龍離很想把那張冷臉給他□□成兩半,可估計等他真的這麼幹了,要面對的就是兩百張更加陰森的冷臉蛋。然後保不準在某個月黑風高夜,這兩百張冷臉就會變成討命的鬼臉。

煙霧從指間嫋嫋飛散,龍離埋着頭跟隨隊伍前進,心裡一陣陣的苦笑。修伊這手玩的夠狠,他要想在接下來那件事的談判中獲得更大的主動權,就必須拿出些真本事來。要是龍離真的能夠帶領這兩百人在公會總部幹掉公會的首領,那他的能力自然不需要再去如何證明。可要幹掉倫薩,單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必然是不可能的。如何把這二百人精英隊伍真正變成自己的隊伍,就是修伊給他出的第一個題目。

這個題目說難也難,根據剛剛的試探,龍離確定這些貴族精英不是可以靠着混臉熟拉關係拿的下的隊伍。貴族崇尚的是力量,尊敬的是強者,在人情味這方面向來有點匱乏。所以,軟刀子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有玩硬的了。

不過這玩硬的也得有方法,說白了也就兩種:一、龍離跟這兩百人內部打上一回,把這幫高傲相信強者爲尊的貴族精英全打趴下了,他的威信也就樹立起來了。二、在有外部敵人的情況下,顯露出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無法抗衡的強大實力,也同樣能使他在這支隊伍中獲得話語權。

這兩種硬的方法,都只有一個實施前提,那就是力量,強大的力量。

龍離很認真的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力量,發覺貌似不太夠。他現在一直使用的是火瞳之力,畢竟他現在正在冒充貴族。可按照貴族內部的分級來說,他的火瞳力量至多達到了領主級,而且在操縱力上還有所欠缺。這支貴族精英隊伍中領主級的火瞳遍地,比如剛剛那位冷麪男,就是領主級火瞳巔峰。單論火瞳力量,龍離根本沒法讓這些貴族精英們尊敬。

血眼的力量傳承於祖龍,注重的是精神攻擊。偏偏貴族這個種族天生精神力就極爲強大,他們在平時的生活中甚至都已經習慣了使用精神波動進行對話,這是其他種族難以想象的事情。以龍離目前的精神力水平來說,無法對這些與他具備同等級精神力量的貴族精英們進行有效的壓制。

他還有【逆死】的力量,可貴族的攻擊附帶的火焰力量極爲阻礙他的再生能力,在具有同等級火瞳的情況下雖然這種依附在傷口上的火焰力量可以被驅散,但也會減慢再生的速度。

還有什麼呢?龍離痛苦的思考着自己的牌面,發覺貴族這種東西簡直就是天生來剋制他的存在。他咬着煙悶頭走路,腦子裡卻在飛速的運轉。很快,一個被他遺忘了很久的東西悄然從某個回憶的角落中出現。

絕對控制。

這種力量,在他沒有覺醒燃燒之瞳獲得火瞳力量前,是他除了【逆死】力量之外,存活的最大憑仗。但自從有了火瞳力量之後,他就下意識的把這種讓他打心底裡覺得不安的力量封印起來。而後來他又擁有了血眼,就更加沒必要動用這種禁忌的力量。

當初發現這種力量的時候,他只是一個每天都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普通人。自從被謝泯然告知了這種力量的存在,並且親身體會掌握了一點邊緣之後,他就將這種力量當成了救命的稻草,三番五次依靠着這種力量從死亡的邊緣逃脫。可正是在使用這種力量的過程中,他真正認識到了爲何這種力量被謝泯然稱爲禁忌的原因。

絕對控制,與其他的力量不同,它所消耗的並非人體內的能量,而是更加本源的、更加內質的東西。一般來說,人們把這種東西稱爲生命力。

在明白這一點之後,龍離就發覺了自己的幸運。如果不是僥倖獲得了【逆死】之力,又沿承了祖龍的血脈,生命力遠遠旺盛於常人,他或許在觸摸到絕對控制力量邊緣的那一刻,就已經跟前人一樣變成了一具腦死亡的屍體。但即便如此,使用那種初始版絕對控制的次數越多,他所遭受的反噬就越猛烈。【逆死】之力對於身體的再生作用很強大,但對於精神領域的作用並沒有多少。偏偏使用絕對控制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肉體與精神雙方面的。

事到如今,龍離已經徹底被捲入了這場混亂時代的漩渦中心。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是死路一條。這由不得他選擇,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不僅他自己要完蛋,他所在乎的那些人也會被他牽連着一起玩完。

他需要力量,足夠強大的力量,哪怕是會將自身帶上滅亡的,禁忌的力量。

從清晨到傍晚,這支兩百人的隊伍始終在向前行進,中途甚至沒有停下來休整進食過哪怕一回。對於這些實力極爲強勁的貴族精英們來說,這種長途跋涉實在不具備任何挑戰性。他們中光是領主級火瞳貴族就有三十餘名,這些人放到炎獄都是統領一方的強者,也只有血旗王修伊這種貴族王者纔有可能把這麼多貴族精英聚集起來。

在可洛克,也就是那位冷麪男制定的路線中,這支隊伍將向南以高速行進整整十五天。在這十五天中,計劃的補給點只有三個,也就是說,差不多每隔五天,這支隊伍纔會擁有一次休整的機會。

這些都是龍離所不知道的。

現在是末世曆元年五月八日,冰封期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結束,野外的氣候雖然沒法跟末日降臨前的藍海相比,但北半球的氣候已經相對溫和。不需要消耗能量來抵禦酷寒,連續高速跋涉五天對於龍離這個級別的強者來說並不困難。他這整個下午都處在一種十分朦朧的狀態中,除了分出一小部分精神用來控制腳跟着隊伍往前走之外,大部分精神都在腦海中研究絕對控制的力量。

因爲祖龍的關係,他沉眠了整整三年。其後也一直被三個意識體的爭鬥所困擾,經歷了一連串變故終於勉強解決了問題,但這也消耗了他半年多的時間。時隔三年多,當初被他刻意封印了那個初始版絕對控制的力量使用方式,一時間竟然很難重新掌握。

努力回想着當初第一次觸摸這種力量的感覺,龍離有些苦惱。他當時是處於完全不能動彈的情況下,連續幾天被劇痛折磨的精神極度敏感和虛弱,接着才進入了那種無比奇妙的狀態。如果想要重新找回那種感覺,他除非再被謝泯然扔進培養槽折磨一回纔有希望。而且憑藉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就算是被扔進培養槽,也很難再重現當初那種狀況。

夜幕悄然降臨,在黑暗的襯托下,一雙雙燃燒着焰光的火瞳在荒野上閃爍而過,恍若百鬼夜行。這支隊伍保持着【出】字陣型高速前進,從天空中俯窺,就如同一場狂猛而彪悍的燎原火焰。

“有情況!”

簡潔的警示被最前方的斥候以精神波動的形式傳達到隊伍所有人的腦海裡,整支隊伍在第一時間齊刷刷的停了下來。龍離也被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精神波動打斷了思索,他安靜的站在隊伍中央,有些困惑的等待着前方的斥候傳來具體消息。

【西南方向,大型炎流車隊,車數二百三十一。】

一聽到西南方向,龍離心裡就有了數。血之王冠的西南方向,自然就是公會的地盤。與各自爲營,四散於藍海各地的貴族勢力不同,公會和流放者同盟的地盤都是極爲龐大而單一的存在。公會的駐地是藍海亞歐板塊原Z國以及E國南部的大片領土,流放者同盟則選擇了原歐洲部分作爲駐地。

西南方向來的大型車隊,很容易便可以聯想到公會正在進行的那個龍騎試煉。這支車隊,多半便有可能是某位龍騎將候選者前來血旗王領地內搞破壞的部隊。

目前龍離這個首領就是個擺設,真正在這支隊伍中有話語權的幾名貴族精英接到消息便聚集在了一起,其中就有一直守在龍離身邊的那位冷麪男可洛克。幾名帶頭者交談了幾句,迅速制定了應對方案。面對這樣一支幾倍於己方數量的敵人,他們選擇了迴避。這支隊伍的目標是深入公會總部刺殺公會首領倫薩,沒必要在路上與這些敵人糾纏。

二百人的貴族精英隊伍迅速向東轉移,試圖避開這支從西南而來的車隊。龍離沒有發言權,也沒去自討無趣,而且他也在心裡贊同這個迴避的決定。然而剛剛向東移動了不到幾分鐘,前方的斥候再次傳來了遇敵的消息。

東邊也有大批敵人!

兩大批敵人以【\/】形向隊伍逼近,這種詭異的巧合實在讓人措手不及。情況緊急,幾名領頭者決定向前突進,爭取在那兩支車隊合流之前闖出這片地域。然而在這片黑夜中,兩百名貴族的火瞳實在太過顯眼。那兩支敢於深入敵境的車隊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所以當這支貴族精英隊伍向前突破到兩支車隊正中的時候,就被這兩支車隊同時發現了。

東南車隊——貴族隊伍——西南車隊,形成了三點一線的有趣局勢。幾乎在發現了這支貴族隊伍的同時,兩支車隊極爲默契的一起掉頭,將車頭指向了這支隊伍。眼見突圍無望,可洛克等幾名領頭者也制止了隊伍的繼續突進,指揮着這支二百人的隊伍圍成一個圓陣,沉默的與東西方向的兩支車隊進行對峙。

驀然集中投射過來的車燈燈光,將三支隊伍用橘黃色的焰光連接起來。凜冽的夜風在荒野上掠過,將瀰漫在這條光帶中的肅殺味道撩動。

一盞焰燈在東南車隊的最前方被舉起,燈光短促的明滅了幾次。隨即在西南車隊的前方也舉起了一盞焰燈,在燈光的明滅中兩支車隊達成了臨時的同盟。沒錯,這兩支車隊都來自公會,分別屬於兩位龍騎將候選者。他們的確都很希望弄死對方,減少那個位置的競爭對手。但要想吃掉這支送上門來的貴族隊伍,他們就必須聯手。

【東面車數二百三十一,西面車數一百五十九,合計車數三百九十。按照一輛車四人計算,敵人數量應爲一千五百六十。其中東面九百二十四,西面六百三十六。】

斥候的情報統計一出來,站在龍離旁邊的幾個領頭者都笑了。冷麪男可洛克冷笑着注視着兩邊已經擺開攻擊陣型的公會車隊,語氣中滿是淡淡的嘲諷。

“一比八?他們的那些長輩沒有教導過他們,遇上貴族軍隊,最少要有一比十的數量差纔不用立刻逃跑嗎?”

聽見他的話,貴族們笑的放肆。面對數目遠超於己的敵人卻依舊如此鎮定和灑脫,這種自信是建立在自身的實力基礎上的。而到現在那兩支隊伍的首領還不知道,這支被他們當做送上門來的功勞的貴族隊伍,竟全是由高階貴族組成的超級精英小隊。但即便知道了這一事實,他們也不見得會捨得白白放棄這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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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遊獵模式,自由攻擊!】

可洛克的精神波動彷彿一顆炸彈投入水中,將這支收縮圍成圓陣的貴族隊伍在一瞬間崩裂。接收到命令的貴族精英們三五一組,閃電般消失在原地。偌大的圓陣以一種目不暇接的速度碎裂,接着一道又一道太過刺眼的火焰,炸開了這深沉的夜色。

尚在醞釀發起攻擊的東西兩支公會車隊,幾乎是猝不及防的遭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猛烈攻擊。不是他們愚蠢,只是他們從未見過在這種巨大的數量差下仍敢悍然分散主動發起攻擊的隊伍。而這些貴族精英的速度太快了,幾乎是在圓陣開始碎裂的同時,火焰就已經在兩面車隊的陣營中燃起。

龍離看呆了。

末日降臨前的藍海可以說的上正處在和平年代,雖然局部戰爭不時在中東東南亞以及非洲爆發,但那些落後地區的戰爭實在和他這種生活在和平地區的人扯不上什麼關係。他殺過人,也帶領過上百人的家族隊伍對敵對勢力發動過攻擊,但那最多隻能算是黑社會火拼,絕對不是戰爭。二者有着宛如鴻溝般的差異。

可現在發生在他眼前的,他也可以算是參與其中的,就是一場戰爭。

正在廝殺的這些人,在今天之前乃至之後,都互不相識,更談不上什麼仇怨。僅僅因爲他們屬於敵對的兩個勢力,所以便互相殺戮。

圓陣徹底消失的同時,龍離也被身旁的可洛克一把抓住肩膀帶離了原地。他這個名義上的首領徹底被排除出了這場戰鬥,只能被幾名貴族精英保護在中間,遠遠的躲在邊上旁觀。

他看着這些血液與火焰的激揚,體內的血液一點點沸騰。但與此同時,他的眼瞳中卻充斥着刻骨的冷漠。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同時出現在他的身上,顯現出一種極爲矛盾的美感。

冷漠是因爲不在乎,對於他人發自心底的漠視。龍離始終很難因爲於己無關的事情產生情感,他每次主動的想要做某些事,必然是因爲連結他與這個世間的那些人出現了變故。說白了,這是一種自我封印。

他清楚自己體內存在着怎樣的一隻怪物,清楚自己有多渴望着殺戮和血液帶來的快感,清楚當這隻怪物被放出來之後將會造成多少罪孽。他是異類,天生不容於世的異類。他與選擇了瘋狂的謝泯然不同,他選擇了自我封印,選擇了把自己隔絕出這個世界之外。

這道封印來之不易,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悲傷、太多的愛,兩個他所深愛的女人用生命爲他心中的怪物套上了枷鎖。如果沒有那突如其來的末日降臨於藍海,或許他能夠依靠着這封印,作爲一個正常人死去。

現在說這些都毫無意義,龍離低頭點燃一根菸,菸頭那抹火紅一亮起,立刻便爲他從遠處引來一顆燃燒着火焰的子彈。身邊作爲護衛的貴族精英立刻張開火焰護盾爲他擋下這顆子彈,然而這也暴露了他們的位置,遠處一支公會的小隊已經向這邊衝了過來。

龍離咬着煙,絲毫沒有離開這裡的意思,護衛着他的那幾名貴族精英也沒有。站在幾名貴族精英的中間,龍離甚至閉上了眼。

在嘶嚎,在咆哮,在沸騰。

他體內的那隻怪物正在瘋狂的衝撞着那道已經開始崩毀的封印,在試圖讓他加入到眼前的這場殺戮之中,盡情放縱內心深處那幾欲沒頂的飢渴。不甘於平凡,不甘於安定,渴望殺戮,渴望鮮血,渴望征服一切。

這是個混亂的時代,是一個強者生弱者死自然淘汰的時代。這些年來的經歷,越來越讓他明白,想要在這個混亂的時代中保護一些東西,就勢必要付出另一些東西。

龍離一直在猶豫,他下不了決心,甚至不想正視。他想自由寧靜的活着,想要娶個老婆生一堆孩子安安靜靜的過完這一生。他想陪着那些他所在乎的人們,陪他們共同經歷生命中那些喜悅與悲傷,成爲他們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他不想當什麼時代的主角,他只想當一個過客,一個留下了些許足印的過客。

護衛在龍離身邊的貴族精英們已經和奔襲而來的公會戰士交上了火,因爲他們所處的位置位於主戰場之外,因此分外顯眼。兩支公會隊伍的首領都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他們判斷這個被保護於戰場之外的小團體中必然有貴族隊伍中的重要人物。所以又有幾支公會作戰小隊被派出,目標直指龍離。

始終護衛在龍離身旁的可洛克皺了皺眉,做出了轉移的決定。他倒不是怕了公會那幾支小隊,單憑他一個人都足以全滅掉對方。只是對方的首領如果盯上了這裡,源源不斷的派人過來,就會有可能出現意外。

龍離是血旗王修伊點名要保護周全的人,他絕不允許龍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現什麼意外,否則就是對於他能力的莫大侮辱。

可洛克停止手中的攻擊,撐起火焰護盾回到龍離面前,正想伸手去抓對方的肩膀,卻愕然對上了一雙血色的火瞳。

不是宛如血色寶石一般毫無生氣的血眼,在那雙眼瞳之中,血色的火焰熊熊燃燒,閃爍着冰冷而殘酷的磅礴殺意。面對這雙血色的火瞳,可洛克從本能上感受到了壓制。這是源自貴族本源火焰的壓制,是他們從母炎體內誕生時就刻下的烙印。

血眼之主,是他們的始祖,他們的神。

【你爲何留在這裡?】

雷鳴般炸響於腦海中的話語讓可洛克全身巨顫,他幾乎立刻收回與龍離對視的目光,惶然低下頭回答了這個問題。

【爲了保護您。】

可洛克下意識的使用了敬稱,他已經從龍離那雙血色的火瞳中做出了某個極爲可怕的推斷,並開始爲先前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惶恐。幸而龍離並沒有提到他所恐懼的那些事,只是告訴他。

【跟着我,去你應該在的地方。】

可洛克跪倒領命。

於是一個極爲詭異的現象出現在了戰場之中。公會的戰士們驚詫的注視着那個宛如散步般行走於戰場之中的男人,以及他身後不斷擴大的隊伍。但凡他所經之處,無論是公會的戰士還是貴族,都會在看見那雙血色火瞳的瞬間失去行動的能力。而當他經過之後,留下的只有化爲灰燼的公會戰士和跪倒在地的貴族。

兩名公會的龍騎將候選者開始感到恐懼,這場戰鬥的旋律自從龍離出現在戰場上的瞬間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掌握,本來就不佔上風的戰局現在徹底變成了貴族單方面的壓倒性勝利。被戰局所迫,兩位原本互相提防的龍騎將候選者將雙方的殘餘部隊匯合到了一起,即便這樣,也根本無法阻攔住龍離前進的腳步。

他一步步,向着公會部隊的大本營走來。聚集於他身後的貴族們揮灑着手中的火焰,將他所經過的道路用火焰鋪滿。在公會衆人的眼中,他就是那個帶來毀滅火焰的死神。

“推倒他!你們,你們,還有你們,立刻上車,無論如何要把他給我推倒!”

恐懼瀰漫在公會這邊每個人的心中,恐懼使人懦弱,也可以使人瘋狂。那名帶領着東面車隊的龍騎將候選者瘋狂了,他知道讓龍離走到自己面前,那他就必死無疑。所以他發瘋一樣驅趕着自己的部下,讓他們駕駛那些裝備着火力系統的炎流貨車撲向龍離,試圖阻攔住龍離的腳步。

他明明知道,這些裝備着火力系統的炎流貨車一旦被火焰點燃,就會發生劇烈的爆炸。面對馭使火焰戰鬥的貴族,這種炎流貨車根本就是欲傷人先傷己的雙刃劍,卻依舊把這些僅存的戰士送上了車,派了出去。

因爲他已經被恐懼逼瘋了。

“準備撤離。”另一位龍騎將候選者明顯要比他的競爭對手更冷靜一些,眼見上百輛炎流貨車向着那個讓他發自靈魂感到恐懼的男人撲過去,他立刻做出了此刻可以說是最英明的決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既然旁邊有人發了瘋主動爲他們拖住敵人,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上百輛炎流貨車噴射着火舌瘋狂突進,然而這些激射而來的火焰子彈,統統被一道由二百名貴族精英共同施放出來的火焰牆壁所吞噬。緊接着,流星般的火焰光束從天而降,將這些不要命的炎流貨車一輛接一輛的點燃。

轟轟轟轟轟轟——

上百輛炎流貨車一齊爆炸,巨大的喧囂聲淹沒了空間,讓所有人都有短暫的失聰。龍離終於停下了他的腳步,那面火焰牆壁依然守護在他身前,爲他擋下了前方爆炸的餘波。可惜反方向的那位龍騎候選者就沒那麼好運了,因爲上百輛炎流貨車被引爆的地點距離公會部隊的大本營太近,所以爆炸的餘波毫不留情的把他這位始作俑者給吞沒了進去。

推倒不成反被推倒,人生遍地是悲劇。

龍離注視着遠處那幾輛匆匆逃走的炎流貨車,他沒有下達追擊的命令,後面的貴族精英們也沒有人敢妄動。那雙血色的火瞳對這些貴族具備着本能上的壓制力,在這雙血瞳的注視下,這兩百名貴族不約而同的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

這種態度上的轉變無比突然,也再自然不過。龍離安靜的注視這些此刻在他面前恭順無比的貴族精英們,突然笑了。在這笑容中,他眼中那最後一絲晦澀的留戀也終於消失不見。

“我是龍,你們的新主人。”

面對這兩百名高階貴族,龍離就像是問他們今天下午吃了什麼飯一樣,用平淡至極的語氣問他們。

“臣服,還是死亡?”

再PS:無聲望天,

聽聽雲雀在天空唱第四 卷完結感言歸來憎恨上謝泯然無從獲得的和平罪孽滔天下龍嘯基地上好久不見憎恨中遲到的完結上長相廝守彈指八年神明燭光血蓮花長相廝守血染大地比火焰還要灼熱的淚光雪與血下兩年龍嘯基地下某流的廢話豺狼虎豹謝泯然終結我回家狂瀾下歌聲溫泉渣滓團我回家龍嘯基地上在月光下哥里蒙攻略下與你的距離雨夜珍寶雪與血上三位一體龍戰於野一王不見王好久不見逃亡上人生是什麼你說你有龍貓老子有龍狗雨夜西城監獄下西城監獄下那硝煙中的花兒渣滓團下十二龍騎冰風中的二三事新書狂犬症侯羣永失吾愛上飛龍在天上第四 卷完結感言你說你有龍貓老子有龍狗憎恨中觸目驚心上那硝煙中的花兒冰風中的二三事晚安龍戰於野四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中歌聲溫泉渣滓團推倒他灼熱的風迷失羔羊罪孽滔天下漆黑的道路迷失羔羊第四 卷完結感言你說你有龍貓老子有龍狗你說你有龍貓老子有龍狗人生是什麼好久不見彈指八年龍戰於野二遲到的完結上歸來人生若只如初見燃燒慶典矛盾矛盾人生是什麼殘夜雨城藍海終結這個世界永失吾愛下無從獲得的和平罪孽滔天上血蓮花序章末日降臨罪孽滔天上火焰之誓約晨光上不被察覺的選擇光雪無從獲得的和平
聽聽雲雀在天空唱第四 卷完結感言歸來憎恨上謝泯然無從獲得的和平罪孽滔天下龍嘯基地上好久不見憎恨中遲到的完結上長相廝守彈指八年神明燭光血蓮花長相廝守血染大地比火焰還要灼熱的淚光雪與血下兩年龍嘯基地下某流的廢話豺狼虎豹謝泯然終結我回家狂瀾下歌聲溫泉渣滓團我回家龍嘯基地上在月光下哥里蒙攻略下與你的距離雨夜珍寶雪與血上三位一體龍戰於野一王不見王好久不見逃亡上人生是什麼你說你有龍貓老子有龍狗雨夜西城監獄下西城監獄下那硝煙中的花兒渣滓團下十二龍騎冰風中的二三事新書狂犬症侯羣永失吾愛上飛龍在天上第四 卷完結感言你說你有龍貓老子有龍狗憎恨中觸目驚心上那硝煙中的花兒冰風中的二三事晚安龍戰於野四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中歌聲溫泉渣滓團推倒他灼熱的風迷失羔羊罪孽滔天下漆黑的道路迷失羔羊第四 卷完結感言你說你有龍貓老子有龍狗你說你有龍貓老子有龍狗人生是什麼好久不見彈指八年龍戰於野二遲到的完結上歸來人生若只如初見燃燒慶典矛盾矛盾人生是什麼殘夜雨城藍海終結這個世界永失吾愛下無從獲得的和平罪孽滔天上血蓮花序章末日降臨罪孽滔天上火焰之誓約晨光上不被察覺的選擇光雪無從獲得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