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第三天,天氣已經轉涼了。
夜楓一大早就起牀了,因爲氣溫驟降,他在想着給孤兒院的孩子送點衣服。眼看冬天就要快了,孤兒院孩子取暖也是一個問題。
十九區每年都是十月份開始下雪,一直要到第二年的三月份。每逢這個時候,孤兒院都需要準備一些木炭。
今天早上阿驛也要到孤兒院複查,大家都忙着吃早餐,院子裡又響起敲門聲。
“不用說,肯定是登記的!”孟班長喝着雜糧粥沒有起身,這種情況都是老馬出面。
高隊長伸手示意老馬先等等,他嘴裡包着一口饅頭說道:“一會兒登記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要用真實名字。尤其是阿驛你的本名不能用,要不你跟馬叔一個姓。夜仙兒你的名字也要改,要不你姓孟,孟班長姓範,秋歌可以用回你的本名魏秋歌...”
大家明白他這是出於保密原則,每個人都給自己改了一個名字。最後陳驛就變成了馬驛,夜仙兒變成了孟仙;班長孟凡改爲了範孟,夜楓改爲了高峰;所有的名字都變成了假的。
王保長敲得很不耐煩的時候,老馬才把門鎖打開。
“這是在幹什麼呢?怎麼現在纔開門?”保長揹着手一腳踢開小鐵門。
老馬眯着一雙眼睛沒有微笑,只是面無表情地說道:“這大清早的都在吃飯呢,保長大人吃飯了嗎?”
他們兩個算是十幾年的老熟人了,只不過以前王保長是上門收保護費的,現在變成了貧民一區的保長。
王保長唾了一口:“沒空給你老馬扯鹹淡,就算沒吃也不敢在你這裡吃,晦氣!”
“叫你的人都出來吧,我就不進去了,登記完之後我就走了。”
老馬站在院子裡喊道:“保潔公司的人都出來吧,保長來登記人口了。”
高隊長招了招手示意大家放下筷子,範師傅帶着幾個人走到院子裡圍了上來。範師傅一臉微笑地用手指着本子:“我叫範大廚,麻煩保長給我登記一下。”
“範大廚?你沒有名字嗎?”
範師傅踮起腳尖自我解嘲:“從小就沒有個名字,我就是個燒飯的,我尋思就叫個範大廚。”
“範大廚不是人名,是職業稱呼,你自己重新起個名字。”
“我也不會啊?”範師傅掂了掂大鐵勺:“要不你就給我登記一個範大勺吧?”
王保長拿着筆甩了甩:“你們起名字都這麼隨意嗎?”
他登記好了範師傅的名字,又指了指阿驛:“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馬驛!”
王保長懷疑地看着他:“你是姓馬嗎?我怎麼感覺不像?”
“我的名字就是馬驛,老馬識途的馬,驛站的驛。”阿驛一緊張就臉紅。
“我總覺得你跟一個人很像....以前三號醫院有個陳院長,長得跟你差不多...”
聽他這麼說阿驛更加緊張了,兩隻手緊緊捏着都冒汗了。老馬立刻睜開了眯眯眼,臉上帶着一絲笑容:“這是我侄兒呢,你說跟我長得像還可能,怎麼可能長得像別人。”
夜楓看着阿驛陷入了沉思,父子之間長得像是必然,母子之間是不是也可能長得很像呢?
好在王保長沒有繼續深究,很快就把幾個人的名字登記好了。袁隊長几個人不在家,老馬掏了兩千塊的小費也給他們登記了一下。看在錢的份上,王保長並沒有爲難他:“以後公司增加新員工,都必須到西區警察署登記。不過我們可以代辦的,只要你這個東西到位。”
王保長伸出兩個手指頭捏了一下,老馬低頭看了一眼滿臉堆笑:“這西區警察署我們連門都找不到,以後還得多多麻煩王保長。”
他破例又拿出兩千塊錢來,很主動地遞了過去:“兄弟們早飯都還沒有吃,實在是辛苦得很。這十幾個貧民窟,登記一圈恐怕要好幾天吧。”
王保長勉強笑了笑:“西區警察署還沒有成立,你當然找不到門。就算有了警察署,這下面的事情還是我們這些保長去跑腿。”
“這不現在就是幹着警察署的活,提前幫警察署登記好所有的人口。所有的道路都要掛牌,所有的沿街鋪子和企業都要上門牌號,工作忙得很。”
老馬一臉奉承:“新政府成立萬象更新,王保長如今也算是政府的地方官員,如此勤政爲民那是我們的福氣。”
王保長將手裡的本子合上,紅光滿臉笑得臉上褶子一堆:“你老馬也用不着拍馬屁,有事以後找我就行了,能辦的我肯定給你辦。” wωw⊙TTκan⊙co
他爽快地登記完,在老馬的恭維之下走出了保潔公司大門。
老馬鎖上門揉了揉僵硬的臉:“看來以後日子不好過了,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警察署的監視之下,大家做事要更加謹慎小心。”
高隊長也給大家交代:“大家今後一定要記住,碰什麼也不要碰軍政府的人。每個人都要擺正身份,你們只是保潔公司的清潔工。”
“如果非要跟人動手,也要當作江湖仇殺,這種事情用錢是可以擺平的。”
夜楓想了一下,目前還沒有跟軍政府正面衝突。最大的麻煩也就是黃金龍,他和軍閥之間有着某種意義上的合作關係。
“那黃金龍的事情怎麼辦?”
“當然是繼續調查,調查完想辦法佈局。在合情合理的情況下弄死他。”
合情合理,有很多種含義。
高隊長一再強調,什麼樣的身份做什麼樣的事。保潔公司不能隨便殺人,除非有很強硬的理由。如果暗殺要不被發現,如果明着動手不光要搞得贏,還要脫得了干係。
“老馬,我看應該通知總部,讓他們想辦法公關一下軍政府。”
高隊長繼續和老馬聊天,孟班長帶着大家到了保潔公司。車上帶着一些衣物,還有藥品之類。
只有夜楓特殊,他帶着一疊紙和筆墨。
“你這是要整什麼?”孟班長好奇。
“錄指紋。”
“啥玩意兒?錄指紋做什麼?”
“我上次找小武的時候,發現藥瓶上有指紋。如果我記得孩子們的指紋,將來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情,找起來會方便很多。”
“不過現在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準備給韓茂茂畫一張相。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通過他的容貌,找到他的母親。”
孟班長會心一笑:“你這都是咋琢磨出來的?我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他仔細琢磨了一下,衝夜楓點頭表示認可:“理論上應該是可行的,但需要很強的辨識能力和記憶能力。
“這不難,人跟人的指紋還是有區別的,只要記住幾個重要特徵就行。父母與孩子之間也應該有一定的相似處,就好像阿驛和他父親一樣。”
阿驛舔了舔嘴脣:“從小別人就是這麼說的啦。”
到了孤兒院外面,賈叔依舊是滿臉凝重的開門。
“怎麼了賈叔,孩子們好些了嗎?”
“都好了,只有小武需要多休息…”賈叔打開了鐵門。
夜楓有些疑惑:“那你怎麼看起來不高興?”
賈叔愁雲密佈:“還是孤兒院拆遷的事情,我看王保長十有八九不是胡說。今天上午來了幾個當兵的,聽說是警察署的,來看孤兒院的地理位置。”
夜楓心裡忐忑不安起來。
孤兒院在貧民窟西一區最前面,警察署修在這裡可以避免跟貧民窟混在一起,還可以很方便進入市區。
“他有說什麼嗎?”
“就是因爲什麼也沒有說,我這心裡纔沒個底。不過聽他們在討論,從西區別墅到隔離帶這一片都要開發出來,估計三大貨場也保不住。”
夜楓心裡更加不得勁,三大貨場每年都要繳納大量的稅收,軍政府如果連三大貨場都要動,那孤兒院基本上沒有什麼希望。
他心情壓抑着走進孤兒院裡,小武立刻從牀上翻起來了。他雙手撐在牀上,衝着夜楓就喊:“楓哥,你怎麼不在孤兒院呢,我都找你好幾天了!”
其他孩子也都擡起頭來打招呼:“楓哥,你怎麼都不來看我們啊?”
夜楓朝着三十多個孩子招招手:“我這不就回來了嗎?”
他揚起手裡的紙墨:“等會所有人都把手指頭伸出來,我要給你們按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