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的目光轉向發着抖的白裙子女人,她哆哆嗦嗦擡起手掌一看,卻沒有牙印。
“應該是假牙”把老人丟下車的一個男的語氣低沉說道。
不敢相信,翻來覆去檢查自己的身體其他部位,前面十幾秒的驚恐霎時全部轉化爲滿面的狂喜。
……
下車前,餘念欲問司機的名字,這個和自己爸爸有着一樣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人擺擺手,“舉手之勞而已,多個名字多份牽掛,還是算了吧。”
公交車到達中學之前,把餘念放下了去,然後破開夜色,繼續駛往中學。
餘唸的住處位處深圳北方,又是工業區附近,人口密度要遠低於市中心,沒有市中心那麼混亂。
下車點的車不算多,但餘念遠遠還是看到了幾個感染者正在追趕汽車,而後被後面發狂的汽車撞飛復又試圖爬起……
餘念發現自己看到這種殺人場景竟然已經快沒什麼感覺了。
思考了一下,從地上撿了半塊磚頭捏在手上,勉強提升點信心,這才動身。
短期內,餘念是看不到這種病毒有什麼治癒希望的,想辦法離開這座城市是唯一的出路。
就餘念所知道的信息,目前爲了扼制病毒的擴散,機場和火車站已經全部關停了。
南方是香港,不用考慮,只有東北西三個方向可行,公路網相對來說比較複雜,設卡難度也較大,或許有可能。
這條街道的東邊就是南北朝向的G94高速,是離開深圳前往珠三角各地的交通要道,聚集在高速上等待離開的車輛形成一條長長的光龍,正慢吞吞的挪動着,產生的噪音在數百米外清晰可聞。
他和張志海都才工作沒兩年,車當然買不起的,但相比其他的方法,這是唯一可能的出路。
如果兩人真的只能困守深圳,即使幸運的沒有感染,在新的秩序沒有建立以前,以他們手上現有的資金和食物飲水,最多也撐不過一個星期。
……
餘念收斂心神,壓下這些想法,穿過前面這片住宅區,就到他住的地方了。
這是所有大城市中都常見的私房,數十棟高矮胖瘦區別各異的同類,擠在一起,在一樓留出數米寬的巷子,供生意使用,而樓上的部分則出租給南來北往的打工者,形成大片的住宅區。
這種小區裡面小道多數互通,餐館、網吧、診所、乾洗店、快遞還有特殊場所等等門面一應俱全,加上廉價的房租,人口密度很高,如果走其他的地方,就要繞更遠的路,傳過去不過一兩百米長,餘念思量了一下,覺得問題不大。
小區內蜿蜒曲折,第一次進來還不一定能搞清楚方向,但餘念居住在此已經有段時間,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此時一樓的門面全部已經關了,漆黑一片,門面的遮雨棚還撐着,許多生意用的傢伙事兒都還留在門外沒收進去。
樓上少量的住戶還亮着燈,少數沒關的門面也是一片狼藉,顯然都撤得極其匆忙,但餘念路過的時候沒看到有屍體或者感染者在裡面。
換做是平日裡,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一天生意最好的時候。
餘念舉着手機手電,照着路。壓着步伐快步走過,到中間,忽然聽到周邊隱約傳來熟悉的低吼聲,不由得心跳加速,大夏天的汗水立馬下來了。
剛纔路過的每個路口他都是看過的,並沒有感染者。
又走了數十米,出口現了出來,餘念心裡一喜,提腿加速。
轟隆!
嘩啦!
前後去路上,數十個黑糊糊的身影混着一大堆玻璃和雜物,如同下雨一般紛紛落下,掉在地上發出砰砰的悶響,幾個遮陽篷架子吃了重量後被壓垮,寬大的尼龍布遮天蔽日一般緩緩飄落。
爬起的感染者被餘念手中電筒的光亮所吸引,立刻衝了過來,兩頭包夾這個巷子裡唯一的活人。
前後路都被斷,連猶豫的功夫都沒有,逃跑已有了點經驗的餘念已經衝進左邊的巷子,背後不斷傳來噼裡啪啦的墜落聲,也不知道數量有多少。
呼呼
餘念拐過一個彎,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站在那裡,只得又換了個方向,如此幾次,在無法正常視物的黑暗中,已經失去了方向。
此時的餘念後悔至極,恨自己爲什麼明知道這種地方最容易被堵住,還貪心省時間,一個人猶如進入了鬼片之中,這巷子,就是鬼打牆,事已至此,已經無法可想了。
再轉過一道彎,乾脆直接回到了先前的那條巷子,左右幾個沒走遠的感染者察覺到了,轉頭看向他,餘念只得回頭換個方向。
纔回頭,就和兩隻溜圓的綠色眼睛對上了。
啊啊!
餘念嚇得一聲慘叫,剛纔見到這些感染者都沒叫出聲,卻被面前這個體型巨大的東西給嚇住了。
嗷嗚!
對方同時發出一聲被嚇壞了的慘叫,這聲音入了耳,餘念終於反應過來。
這是一隻大狗。
前有堵路,後有追兵,一人一狗卻這樣尷尬的注視着。
餘念回頭,感染者已經迫近了,對它低喊一聲“走!”
帶頭換了個方向跑去,沒跑出兩步,身後傳來兩聲短促的叫聲,餘念一頓,大狗看了他一眼,在一個巷子口面前原地轉了一圈,跑了進去。
餘念一愣,左右看了幾眼,死馬當活馬醫吧!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這隻看不清模樣的大狗,似乎是從未來過這片地方,否則不會誤入其中,但對於有感染者的路口,它似乎能夠分辨,理都不理地直接經過。
一人一狗,帶着身後數不清數量的感染者左突右撞,終於來到一個巷子,餘念一看,一堵兩米多高的矮牆將前路堵死,一個垃圾桶正敞着擺在下面。
心中正大罵這隻亂帶路的狗,卻見它毫不猶豫往前衝去,一個助跑,身子像獵豹一樣伸展到極限又猛的縮短,腳爪在牆面上連續踩了兩腳,就輕鬆至極地越了過去,然後落在牆的那一頭汪汪直叫。
餘念回頭,感染者已經近在咫尺,將退路堵死,再沒有其他選擇了。
手忙腳亂的將垃圾桶蓋上,爬了上去,距離牆頭卻還有一米多高,餘念將雙手攀上牆頭,斜着身子用腳去勾,連試了幾次,卻夠不着,腳在牆面打着滑,力氣越來越小。
餘唸的目光越過牆頭,那隻狗很有義氣的沒有逃跑,正在原地跳着腳叫他。
再回頭一看,外面的路燈昏黃光線越過牆頭,將最近的感染者面目照亮。
這是那家他去得最多的東北餃子館的老闆娘,微胖而和藹,做生意十分地道,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餘念和朋友在她家跨過年。
老闆娘圍裙都還沒換下來,和平日一模一樣的打扮,缺了的半邊臉處露出兩排白牙。
熟人見面,激發了餘唸的求生欲。
翻過牆,噗通一聲跌下來,大狗立馬靠攏,在他身邊打轉,牆的那一頭,傳來嘎吱嘎吱的撓牆聲,彷彿撓在餘唸的心頭上。
馬路上,頓時又空曠起來,餘念站起來,在路燈下打量着正伸舌頭喘氣的救命恩狗。
這是一隻成年的的德國牧羊犬,通常簡稱德牧。
這個品種的狗由於動作靈活,適應多數氣候與環境,餵養相對較爲簡單,據說智商在狗裡面可以排名第三沒,非常服從命令,因此常被作爲軍犬使用。
餘念遇見的這隻肩高至少60釐米,黑黃相間的毛皮在路燈下泛着光,摸上去手感硬而順滑,最顯眼的是兩隻筆直豎立的大耳朵,像是雷達一樣靈敏的轉動着,皮毛下溫熱的肌肉紮實而強壯。十分威武。
脖子上厚實的項圈表示這是一隻有主人的狗。
餘念觀察它的同時,它也在觀察餘念,一顆大頭湊近了,舌頭墜得老長,口水滴滴答答落在餘念衣服上。
餘念打量完,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對耳朵,它們卻像是有靈性一般,躲閃着餘唸的髒手,似乎是不喜歡被觸摸。同時一雙棕色的眼珠子警惕的看着,嘴裡發出嗚嗚的警告聲。
呵呵
病毒爆發後,餘念第一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