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擡頭髮現那人的身影已經到了湖的對岸,湖泊十丈見方,暮色漸濃,遠遠的墨狄的身影已經有些模糊。
“喂,大魔頭,等等我!”藍凝喊道,拔足沿着湖岸奔向對岸。墨狄停下腳步,回身淡淡的望着她。
“聽師兄說,再往裡去就是迷陣了!”藍凝氣喘吁吁地,雙手拍着胸順氣。
墨狄扭頭看向前方,那裡是一團霧氣,看不清景狀。他問身邊的人:“你要一起嗎?”
話一出口,墨狄就愣住了。找那個東西的事一直是他自己單獨行動的,怎麼今日就想帶這丫頭一路了?墨狄回頭看着身邊人恐懼害怕的樣子,忽然就笑開了,一定是這丫頭實在太傻了,傻得他都不忍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了!
也罷,就當他是日行一善吧!
藍凝好奇的看了看,前方瀰漫着灰白的霧氣,那霧氣彷彿被風攪動一般,在不停的流轉。隨着夜幕的降臨,霧氣中有星星點點紅色的光點飄浮,將灰白的霧氣染成了猩紅色,遠遠望去竟好像一層血霧,藍凝甚至嗅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藍凝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害怕的拉住了墨狄的衣袖,顫聲問:“你真的要進去?你來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黑色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摸着柔軟而光滑,即使是在沒有光亮的夜裡,衣服上也亮着星星點點的柔光,站在近處還能感覺到暖意。
這難道也是一件靈器?藍凝扯着男人的衣袖,心思卻完全轉開了。聽說西北戰閣煉器一脈出了位鬼才,曾經煉製出了一件靈器級別的衣服,穿上去水火不侵、蟲蛇難近、能解毒、能除塵、冬暖夏涼,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這衣服就跟普通衣服一樣沒有防禦力。難道墨狄穿的就是傳說中的這件?
說話間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墨狄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個成□□頭大小的夜明珠,冷冷的珠光照亮他秀美的側臉,他輕描淡寫的答道:“找東西。”
藍凝疑惑追問:“找什麼東西?凌霄城怎麼會有你要找的東西?”
墨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少女抓耳撓腮一臉疑惑的模樣實在是很好的逗樂了他,他興致頗好的笑着解釋:“誰知道呢?我能感覺到,這附近有我要找的東西!”
藍凝皺眉:“說的這麼玄乎,還感覺呢!”
墨狄笑容一窒,也不知道數日前信誓旦旦說着相信感覺的那個傻子是誰!
不願和這傻丫頭計較,墨狄指了指前方的血色霧氣,淡淡一笑:“你確定要一起嗎?”
藍凝探頭看了眼,弱弱的問道:“會有危險嗎?”
“你覺得呢?”墨狄不答反問。
藍凝一咬牙,道:“去!我可不能讓你就這麼平白拿走我凌霄城的東西!”
墨狄看了她一眼,譏嘲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那本事了!”
藍凝揮了揮拳頭,狠狠道:“別看不起我,等着看吧!”
墨狄上下打量她一番,不客氣的笑道:“我倒是想高看你一眼,但以你的修爲,估計勉強只能給我暖個被窩!”
藍凝瞪他一眼,乾脆脆的粉拳招呼了過去。墨狄佇立不動,面上神色一肅,輕描淡寫的擡手,鐵爪準確的攫住她的皓腕。
“別鬧!”他淡淡的開口,鬆開她,手一擡,掌心便躺着幾顆藥丸。
藍凝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叫她別鬧?到底是誰在瞎胡鬧?
藍凝正要氣急敗壞的找這傢伙理論,甫一張嘴,一顆藥丸便落入口中。舌尖上一點清甜融化開來,藍凝不自覺的嚥了口口水,清甜的味道帶着點淡淡的馨香,滑入食道,暖洋洋的藥力逐漸散發開來。藍凝只覺一陣神清氣爽,渾身好似充滿了力氣一般。
“你給我吃的什麼?”她瞬間忘記了方纔的鬱卒,好奇的盯住墨狄手中剩餘的幾粒淡青色的,小拇指頭大小、泛着淡淡光華的丸子。
墨狄的神色有幾分怪異,隨手又捏起一顆丸子,熟練無比的往藍凝口中遞來。藍凝欣然的張嘴,粉舌一捲便將那丸子吞入腹中,暖暖的氣息好似冬日正午的陽光一般在全身盪漾,藍凝只覺渾身血氣通暢,百脈通達一般,舒適無比。
“凌霄城已經這麼窮了嗎?”墨狄接連餵了藍凝三顆丸子,見她一副享受又滿足的表情,忍不住驚詫道。
藍凝渾身舒暢,心情大好,手一揮不去計較他語氣中的譏誚,問:“這到底是什麼?挺好吃的!”她盯着他手中剩餘的幾顆丸子,意猶未盡的咂了咂嘴。
“是啊,能不好吃嗎,妙華谷出產的辟穀丹,而且是極品的辟穀丹,只消一粒便能讓普通人無需任何飲食,精力充沛三個月。”墨狄無視她瞳眸裡的貪戀,將剩餘的丸子重新收回儲物戒指,淡淡道,“剩下的不多,你省着點吃吧,誰知道我們會在這裡呆多久呢!”
“辟穀丹?”藍凝驚愕的失聲叫起來,“你給我吃的辟穀丹?你一下子給我吃了四顆?”藍凝一臉心疼,“你這個敗家子,暴殄天物的傢伙,一顆辟穀丹的價錢足夠我們凌霄城上下一個月的伙食費了,你你你……太浪費了!”
墨狄一挑眉,詫異道:“凌霄城當真這麼窮了?幾顆辟穀丹就讓你激動成這樣?”他忽而失笑,“暴殄天物?浪費?這麼說你是從來沒吃過辟穀丹了?”
“這跟窮不窮有什麼關係?辟穀丹一般是門人弟子執行師門任務的時候纔會發放,並且有額定數量的。一次困難級的任務每個人也就配備十二顆而已。我每天在凌霄城,不愁吃喝的,誰會沒事去吃辟穀丹啊!!”
辟穀丹的煉製方法雖然不復雜,但是材料難尋。如今天地靈氣稀薄,除了一些未被髮掘的洞天福地有足夠的靈氣孕育那些天材地寶之外,也就只有妙華谷能培育出相應的靈草靈植。
妙華谷地處鳳鳴江以南,門派以歧黃之術見長,擅煉丹,擅使毒,門人弟子一律爲女子,常入世救死扶傷,深得民衆尊崇。其他各派也經常需要妙華谷的醫術以及各色靈草靈植,妙華谷每年出產的各色丹藥都是按商定好的份額出售給各派的,因而各派都極力與妙華谷打好關係。
因份額有限,所以辟穀丹這類的丹藥也是屬於高級靈丹的,藍凝雖然深得師父寵愛,可是也難得接觸,更別提嘗一嘗味道了。再者,她自知修爲有限,從未爲師門做出貢獻,自然也不會去打那些各色丹藥的主意。
“丫頭,給你吃,我不覺得浪費!”墨狄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好似春夜的風拂過花瓣。
藍凝望了望他俊美的臉,心頭一熱,剛想說點什麼,卻聽他認真的道:“反正這是我順手得來的,就算是丟掉也不可惜!”
藍凝爲剛纔那一瞬間對這個無賴男人懷有謝意而懺悔,跟他打交道這麼久了,她怎麼還沒學乖呢?她這輩子就別想從這個大魔頭嘴裡聽到兩句合心的話!
她使勁咳嗽兩聲,轉過臉去,恨恨道:“別廢話了,不是要入迷陣嗎,走吧!”言罷一轉身,一馬當先的走進血霧之中。
甫進迷霧,視野之中血朦朦一片,看不清周遭的景物狀況。隨着入陣漸深,血腥氣濃郁起來,藍凝猛然吸入一大口,胃部一陣痙攣,彎腰便嘔吐起來。
墨狄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身旁,手中的夜明珠暗淡的珠光被血霧染成血色,映得他的臉龐顯出些詭秘。他伸手拉起藍凝,兩根手指捏了顆紫色藥丸塞入她口中。
藍凝覺得好似被無盡的血水淹沒一般,胃部陣陣痙攣,渾身無力,幾乎軟倒在地。她被動的吞下了藥丸,一股辛辣的氣息直衝鼻腔,濃郁的血腥氣瞬間聞不見了,可那無力感卻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耳畔響起墨狄的嘆息聲,藍凝覺得腰上一緊,身子被墨狄攬進了懷中,口中再次被塞進了一顆帶着清新香氣的藥丸,溫熱的氣息在體內瀰漫,所到之處無力感居然如雪遇火一般迅速消融。
幾個呼吸之後,藍凝已經可以自己站穩了,她擡眸看向墨狄,血朦朦的視線裡,他的神色帶着些無奈。
藍凝心頭陡然一緊,腦海中響起林素然尖刻的聲音:“你就是個廢物,只會給人帶來麻煩!”
從前她在凌霄城中調皮搗蛋,師兄也曾滿臉無奈的瞪她,她心中從未忐忑過,可現在,墨狄面上的無奈讓她有幾分黯然,她當真只會給人帶來麻煩嗎?
“我還是在竹林等你吧!”她垂首,聲音吶吶,心中隱隱有幾分落寞。
墨狄詫異的看着她:“你不怕我拿走你凌霄城的東西麼?”
藍凝咬了咬脣,毅然擡眸:“那我還是跟你一起吧!”
墨狄失笑,手探到她的頸後,攏起她披散的發,在她頭上綰髻,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玉簪插入髮髻中。
“這血霧之中混雜了有毒的瘴氣,給你吃的第一顆藥丸是暫時隔絕嗅覺的,讓你聞不到這血腥氣,第二顆是解毒的。本想讓你吃了再進來的,誰知道你這丫頭這麼心急直接就往裡闖了!”墨狄一邊熟練的打理她的發,一邊解釋道。
他身上的玄色衣服散發着柔和的光芒,那光芒照在藍凝身上,四周厚重粘稠的感覺頓時消散了不少。
藍凝呆呆的站在原地任他施爲,心中涌起一陣說不清的感覺,暖暖的,又酸酸的。
墨狄綰好髮髻,端詳了一陣,滿意的笑了笑,開口問道:“還能走嗎?”
“嗯!”藍凝低着頭,悶悶的應了一聲。
墨狄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拉起她的手,淡淡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