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雲仙子終於神色大變,眸中掠過一絲驚惶,忽而朝着藍凝的方向高聲大喊:“死丫頭,若本公子在比鬥之前傷在此處,你碧落島必當給我朱雀島一個說法!”
“切,自己沒本事還招惹別人,踢到鐵板被人修理了還好意思怪主人家,我真是第一次見你這麼厚臉皮的傢伙!”藍凝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嘲笑火雲仙子的機會,張大美眸,一臉鄙夷的道。
圍觀的各派弟子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眼見着這據說來自朱雀島的島主五子赤炎這般失態,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更有甚者出言譏諷。
“赤公子,方纔你逼迫這位蘇姑娘與你比試的時候,可是氣焰囂張的很哪!”
“是啊是啊,還說若是蘇姑娘不應戰,便要打上妙華谷呢!朱雀島的人果然都是些莽夫,現在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吧,哎呦,我都替他疼呢!”
“朱雀島還號稱天下第一大島呢,聽聞素年來與碧落島的比試是輸多贏少,也不知道他們是哪裡撿來的臉皮,如此的厚顏無恥,大言不慚!”
圍觀衆人的議論聽得赤炎氣急敗壞,他身後原本悠然站立輕鬆自得的幾位隨從終於從變故中清醒過來,紛紛打出火光與蘇千語的生死刺對抗。一時間滄浪居前火光漫天,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朱雀島打出的火光漸漸開始偏離原來的目標,竟朝着圍觀的人羣而來。
陸琛見機得快,一把抓起藍凝幾個縱越便遠離了這是非之地。他皺起眉頭看着場中的混亂,眸中一抹憂慮一閃即逝。
朱雀島這般張揚行事,雖符合他們的秉性,但是身在碧落島,今次前來又是爲了三年一次的兩島對決,他們怎麼也該收斂一二吧?如此這般張狂惹事的行徑,讓陸琛心中很是有幾分不安。
藍凝被突然發生的變故弄得有些懵,穩了穩心神,便覺前方火光忽閃,隱隱聽到幾聲悶哼。擡眸看去,見方纔到處飛射的火光逐漸消散,赤炎被自己的隨從護住,面色慘白,一臉疲態的盯着蘇千語。
蘇千語神色傲然的當風而立,風拂動她的衣衫,寬袖翻飛猶如振翅的蝶。她面色清冷,脣角一絲血跡緩緩溢出,她卻渾然不顧,只是微微的一勾脣線,露出一抹冷笑。
“朱雀島的人,哼!”蘇千語冷哼一聲,轉身便進了滄浪居。
赤炎一反常態的沒有叫囂,在隨從的簇擁下快速離開。有那圍觀中受到波及的人想阻攔,卻被藍澤笑眯眯的攔下,一番勸說,人羣開始緩緩散去。
藍凝疑惑的湊到自家二哥身旁,不解的問:“二哥,怎麼剛纔沒見你,打到最後都結束了你纔出面?”
藍澤挑挑眉,笑得很是有幾分高深莫測,他戲謔道:“朱雀島五公子與妙華谷大弟子要相互切磋,我輩豈有阻攔之理?六丫頭你要記住,有些閒事,還是不要管的好!”
藍凝聽得一知半解,一旁的陸琛忽然幽幽道:“藍師弟,這恐怕不是什麼閒事吧,我看藍師弟可是一副喜聞樂見的模樣啊!”
藍澤陰柔的臉上輕輕泛起一個柔和的淺笑,溫潤如玉淡淡道:“有嗎?在下可是最厚道不過的,陸師兄可不要胡言亂語,免得被人聽了誤會。”
陸琛不言,眸光幽深,深深的看了藍澤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無聲而笑。
藍凝被二人這番對話弄的莫名其妙,一番追問,二人皆顧左右而言他。藍凝頓覺無趣,百無聊賴的回到了寧水居。
日近正午,丫鬟們盡責的送來了飯食。盛夏之日天氣炎熱,藍凝施不出清涼咒,匆匆吃了兩口便躲進了屋子裡。
不知爲何,藍凝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心緒煩亂之下更無心修煉,她有氣無力的趴在窗戶邊上望着窗外一地灼熱的日光。院中的花木被烈日炙烤得耷頭耷腦,半死不活的低垂着,院子裡蜂蝶無蹤,灼熱的氣浪幾乎肉眼可見。
藍凝忽然想起千靈峰殺陣之中陣法變幻引發的天地威勢,彼時墨狄能夠一眼看出那氣候鉅變是由陣法演變而來,而她卻只能像個小孩子一樣畏懼於自然天威,躲在他身旁瑟瑟發抖,像一個最普通的世間凡人。
大魔頭看着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年紀輕輕,修爲卻如此之高,雖說九州之上修仙門派衆多,外表年齡從來都是算不得數的,可若他真有幾百上千歲,卻還能維持二十歲的相貌,那他的靈力當真是深不可測了。反觀自己,學了六年靈水訣,修了十年劍道,卻依舊什麼都沒有學會,只能處處受人保護,先是母親,再是師兄,這回甚至要爹爹用她的姻緣大事來保她一世安穩!
藍凝撐着下巴悠悠嘆了口氣,不由感慨:人與人之間,大概真得是有差別的吧!
原本就靜不下心來,又因爲想到那個大魔頭高深的修爲,藍凝此刻渾身都燃燒着一種迫切想要變得強大的慾望。她轉身跑到房間的書架旁,從厚厚的泛黃書堆中抽出一本書,翻到上次看到的那一頁,繼續津津有味的研讀起來。
這一大堆古籍是藍無塵命人給她送來的,因爲涉及九韻族密宗,他還特意在古籍裡設了禁制,只有藍凝一個人可以看到其中的內容,就連藍冰好奇想要追問,也被她糊弄過去了。
爹爹對她的關愛她懂,爹爹對她的怨恨她更是明白,此時此刻,藍凝已不想去自責或是懺悔,更不想去考慮那場即將到來的聯姻,爹爹有句話說對了,唯有倚靠自身的力量,她才能真正掌握她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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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韻古籍大多傳承自萬年前,遣詞用語艱澀難懂,藍凝就着窗外明媚的陽光捧着手冊仔細研讀,認真的樣子堪比趕考學子。墨狄蹲在院中那棵古樸碩大的榕樹上,看着女孩聚精會神的模樣,一瞬間竟不敢相信這人是他初見時天真純淨的傻丫頭。
墨狄勾起脣角輕輕一笑,救她這麼多回可沒見她這麼愛看古籍的,莫非……受了什麼刺激不成?
擡手召出一隻碧色的小鳥,墨狄低低吐出一段饒舌的咒語,片刻後,小鳥撲騰着翅膀朝着窗戶邊的人飛去,他一拂衣襬坐在粗壯的枝幹上,背靠在榕樹敦厚的樹身上,視線對着窗邊那臨時抱佛腳的少女,閉目靜靜調息。
藍凝正捧着古籍研習到興頭上,轉眼就看到一隻青碧色的小鳥飛到了窗臺,低頭啄着窗櫺上的木屑。藍凝心下微喜,這冊古籍裡剛剛講到了術寵,眼下就有隻小鳥飛到了她面前,當真是緣分。
所謂術寵,就是九韻族人覺醒御獸之術後收服的獸類。九韻人能聽獸言,善用咒語來馴服獸類,以此結成血脈印記讓獸類成爲他的術寵,術寵主人可以任意操縱術寵爲他所用,那日密林遇到的九韻人,身旁的走獸就是他們各自的術寵。
藍凝收起書冊,按照書冊裡提到的咒語默默吟誦,良久卻沒見那隻鳥兒有什麼奇怪反應,它一直低頭啄着碎木屑,偶爾轉回頭看眼院子裡的榕樹,對藍凝在它耳邊的呢喃聲視若罔聞。
倒是坐在樹上的墨狄刷的一聲睜開了眼,他低頭看向窗邊凝眉不語死盯着小鳥的少女,心下微微一動。
原來她……真是九韻人!
少女依舊皺着眉頭,看她的樣子似乎是要把這隻鳥捉到手裡好好研究一番,墨狄眼眸一轉,輕聲呢喃一串咒語,放鬆了對鳥兒的靈力禁制,讓它能夠自如行動。視線再次投向窗邊時,但見那少女捧着小鳥笑的眉眼彎彎,像是得到了什麼珍寶一般,全然沒有片刻前的凝眉愁思。
墨狄輕輕從榕樹上躍下,玄色長衫的下襬在氣流的鼓動下微微揚起,又很快跌落,頂着滿院的熾烈陽光,他一步步往藍凝走去。
藍凝很快就發現了院中突然出現的男人,她還來不及爲自己能馴服一隻術寵而高興,滿腹的成就感就被男人那張淡然若定的俊臉上浮現的淺淺譏笑打擊的灰飛煙滅,她把手中的小鳥小心的放飛在房內,擡頭看向男人的目光卻是憤恨和質疑:“你怎麼還敢來這裡?”
一見到這個男人,她就想起這人曾三番兩次的救他於危難,但他兩次利用她取走禁地寶物的事卻讓她不得不憤恨,這個人對她從頭到尾都是利用和欺騙,既然他已經得到了他要的東西,爲什麼還來見她?
“爲什麼不能來?”墨狄站在一步之外隔着窗戶與她對視,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斂,藍凝不知道,這笑容是對她們碧落島守護陣法的蔑視,還是對她這番質疑的無視。
“你和血嶺邪修爲伍,潛入碧落島不過是爲了禁地裡的寶物,如今既然已經拿到了,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九州之大,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我爲什麼不能留在這裡?”
藍凝對這男人的狂妄自傲無語,千靈峰再遇時,墨狄說這番話她只當他是自負說大話,這一路被他救下來,別的她不清楚,對他這番話她卻是沒有半分懷疑。這個大魔頭修爲如此之高,又十有八九是擅長演算陣法的雲家的人,這九州之上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