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琛聽得墨狄的話, 深覺有理。他一直擔心那些被扣下的前輩叛投對方,成爲沈珣的助力,可是現下看來, 若那些人當真成了沈珣脅迫他們的人質, 爲了九州安寧, 他們定然不會枉顧那些人的性命強攻, 那些前輩倒成了掣肘他們行動的最大阻礙。
略一思索, 陸琛心裡便有了萬全計劃,他擡頭環視衆人,目光最終落在了碧落島藍灝、藍澤二人身上。
“既然現在還不能斷定被扣下的同道們究竟站在哪方, 我們就要做兩手準備了。大哥、二哥,如若他們真成了人質, 我希望你們能趁亂將他們安然帶出戰閣, 而如果他們已經叛投沈珣, 那便直接當做邪魔誅殺了便是。”
眼下局勢緊張,作爲衆人意見統一推舉出來的領頭人, 陸琛骨子裡的豪邁果斷在這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當機立斷的便敲定了行動時間:“今天大家早點休息,我們明晚子時行動。”
衆人對陸琛的決定皆無異議,各自散去回房休息,林素然卻在此時環胸走了過來, 上下打量了藍凝幾眼後假笑道:“爹爹告訴我說, 你這一行長進了不少, 我原本還不信, 現在看來, 你這俘獲男人心的手段確實精進了不少,這才幾月不見, 你身邊的男人倒是又添了新面孔呢!”
一如既往,林素然一見她就開始冷嘲熱諷,說出的話尖酸刻薄難以入耳,好在她還知道要顧忌凌霄城的臉面,沒有當衆發難。
彼時陸琛已經親送完童師叔回房,正想扶雲家玄機長老回房休息,步入大廳便聽得林素然這番刻薄諷刺的話,當即臉便沉了下來:“素然,師父派你來這裡,就是爲了讓大家聽你這些話的嗎?你已經是凌霄城的劍仙,又是師父的嫡傳弟子,說話行事怎能如此肆意?”
秦越忙不迭的上前幾步來爲林素然說和:“大師兄息怒,這話是素然師妹說的過了,藍凝師妹別生氣,我代素然師妹給你道個歉,你別放在心上。”秦越一邊拉着林素然不讓她甩袖離去,一邊面帶笑容的向藍凝和陸琛解釋,最後是一旁的李師叔看不過去說了幾句調和的話,林素然才收了脾氣甩袖回房。
秦越衝着幾人笑了笑,陪着李師叔上樓去了各自的房間,藍凝看着三人前後離去的背影,神思流轉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笑了出來。
“素然師妹不懂事,凝兒你……”陸琛原以爲藍凝聽了那話心裡會不高興,正想轉頭安慰兩句,卻見藍凝望着客棧樓梯的方向輕笑,一時之間也困惑了。“凝兒,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林師姐那句話。”藍凝收回視線看着陸琛,笑容愈深:“師姐說我身邊的男人只增不減,我看師姐身後的男人,從始至終倒只有秦越師兄一個,師姐多年如一日的專一,凝兒不敢逾越。”
聽完藍凝這話,顧七第一個不客氣的笑了出來,沒想到藍凝也會說這種噎死人不償命的話,就是不知道這話要是讓林素然本人聽到,她該做何想。
陸琛聞言擡頭揉了揉藍凝的額發,兀自笑開了,以往藍凝都是無視林素然的冷言冷語的,這回竟機智的反駁了回去,好在沒讓素然師妹聽到這話,不然以她的性子,又要鬧得整個客棧不得安寧了。
“你師姐她就是小孩心性,別和她一般見識,一路趕來你們也辛苦了,去掌櫃那兒要了房各自回去休息吧!”
陸琛安排好了藍凝等人,回頭見雲玄機還倚在食桌上閒閒閉目,忙道:“師妹們不懂事,讓長老看笑話了,我送長老回房吧?”
“陸師侄客氣了,兩位師侄天真爛漫,活潑可愛,都是你凌霄城的福分!”雲玄機一直沒有回房,等着這裡自然不是爲了讓陸琛送他,他擡頭看向樓梯入口處正準備上樓的幾人,揚聲喊道:“墨公子,老夫能否和你借一步說話?”
廳裡所有人皆停在原地,似是沒想到雲玄機和墨狄有什麼可談的,藍凝心下生憂,墨狄是雲家人一事並不爲人所知,這會兒雲玄機突然要私底下和墨狄詳聊,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隱憂?
墨狄擡眸看向幾步遠外的老者,又低頭看眼身旁滿臉擔憂的藍凝,擡手將她方纔被陸琛揉亂的頭髮理順,這才笑着對她說:“你先回房休息,我去去就來。”
墨狄緩步走到大廳中央,伸手指着客棧外向雲玄機邀請道:“外面桃花正盛,不知長老有沒有興致同我一起走走?”
二人一路沉默同行,走至一僻靜之處,雲玄機才站定身體回頭看身邊的人:“老夫是否與墨公子曾有過一面之緣?墨公子這通身華貴的氣質,倒是時常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墨狄一介凡俗,未曾見過長老。”墨狄完全不好奇雲玄機話中的故人是誰,只笑看着這滿院桃花紛揚道:“這桃花紛飛當真是美景,墨狄謝過長老同行。”
老者擡頭同望這漫天緋紅,不由得想起來江南落英繽紛的盛景,他驀然出聲道:“星輝苑裡的海棠花都開了好幾季了,難道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長老在說什麼,墨狄不明白。”墨狄漫不經心的輕聲道,似是全然不明白長者話裡話外的意思,眸光一轉便落到了某片碧色衣角上,想來定是藍凝擔心他和雲玄機的談話會有什麼問題,特意在大廳裡等着了。
想到不遠處就有人在等着他回去,墨狄只覺得心口暖暖的,也就不再和他試探周旋了。
“墨狄有事先走一步,長老請自便!”說完就大步走回客棧,藍凝見他神色輕鬆的回來,忙迎了上去,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末了也只關心的問了句:“沒事吧?”
“沒事。”墨狄輕笑着敲了敲藍凝的額頭,笑問:“在這兒等着做什麼,怎麼不回房休息?”
藍凝笑而不答,反倒是追問起墨狄來:“那玄機長老找你可有什麼事?”
“無事,閒談一番而已。”墨狄顯然不想多說雲家的事,藍凝卻不肯輕易放過他,追問道:“你之前承認你是江南雲家的人,可這次雲家派來的人好像並不認識你,這是怎麼回事?”
關於他的身份,墨狄一直沒有和她細說。若在以前,藍凝並不會如此追根究底,可現在墨狄因她身中詛咒,接下來他們還要去雲家竊取陣圖,雖說墨狄雲家人的身份能爲他們此行提供一些便利,但藍凝並不清楚墨狄在雲家到底是什麼身份,若是到時候刀劍相向的時候傷及到墨狄的親人,那她就真的難辭其咎了。
墨狄攬着藍凝上樓,雲淡風輕的回她:“我只是個小人物,平日裡在雲家並不引人注目,他們不認識我是應當的!”
藍凝聞言驀地停住腳步,轉眸深深的看着墨狄疏朗俊逸的臉龐,幽幽的道:“墨狄,你還是不願告訴我你的身份嗎?”
藍凝嚴肅沉靜的表情驚到了他,墨狄頓時意識到,這回不能再像以往那樣敷衍搪塞過去了。
他側轉身體雙手搭上藍凝的肩膀,微微彎腰目光與她平齊,肅穆認真的對她說:“小丫頭,關於我的身份,我並不是想瞞着你,只是有些事我自己都說不明白,自然也不好向你解釋。你只需要知道,不管我是什麼身份,我都是你的大魔頭,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陣圖的事等我們去了雲家再商量,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一切事情,你想知道的,我全都會告訴你。”雙手下移,墨狄輕輕將藍凝擁入懷裡,薄脣抵着藍凝耳邊輕聲道:“阿凝,相信我……”
這是藍凝第一次從墨狄嘴裡聽到他這麼親暱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心神激盪間只覺得整個人飄乎乎的,連帶着貼着墨狄嘴脣的左耳廓也都發紅髮熱起來,她忙不迭的推開墨狄的身體,訕訕的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藍凝的臉一陣陣的發燙,不明白墨狄怎麼突然就對她這麼親近了,但眼下實在不是分析兩人情感狀況的好時機,先且不論明晚的那場大戰,蘇千語那裡還需要墨狄去解釋。
“你現在身體如何,需要休息嗎?”藍凝可沒忘記,墨狄此時身中詛咒,又一直兼程趕路,她怕墨狄身體吃不消。
“無妨。”墨狄淡淡一笑,自然的避開了方纔的話題,順着藍凝的話往下問:“要做什麼?”
“若你覺得身體尚可,能不能請你去向蘇姑娘說明一下青木劍的由來?”見墨狄目露疑惑,藍凝便簡單解釋道:“碧落島禁地時,你和蘇姑娘曾因青木劍鬧得劍拔弩張,當日你重傷昏迷之跡,我請她爲你醫治時曾承諾,日後定然會讓你親自向她解釋清楚青木劍的來源,如今我們既在此碰上了,你就去和她說清楚吧。”
“這事怎麼之前沒有告訴我?”墨狄聞言面色不豫,他知道他是被蘇千語救治過來的,只是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一番糾葛。“除了這個,你還答應了什麼嗎?”
藍凝盯着墨狄那張沉得出水的俊臉吶吶搖頭,一時間迷惑不已,怎麼一說起跟蘇千語解釋的事,墨狄的臉色就這麼難看了,難道青木劍的由來真的不光彩?還是墨狄在生氣她的擅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