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貫錢要是到手我等豈會落得如此!”這些人聽儀王的話茬兒是要撒手不管,這可壞了,淮南道所屬要是連節度使都不管可就沒地兒說理了,趁着儀王沒把自己轟走,趕緊說清楚:“潤州刺史劉大人聽說了這事,罰了我們每戶六貫錢!這下錢產兩空了啊……”
潤州刺史不就是表兄劉冠宇嗎?怎麼回事……李璲不解的看向身邊人,還是蕭子琪通曉事理,知道李璲想問什麼,銀鈴般嗓音給李璲釋惑:“大唐律,私自販賣田畝者杖百、徒一年、所得歸公,夫君,表兄他只罰沒了錢款沒施刑責,已經是法外開恩呢!”
李璲點點頭,再看看這些百姓,仍然覺得哪裡不對,這時候李季蘭在旁捅捅李璲,一針見血的指出厲害:“賣地的受罰沒錯,但買地的也要受罰纔對吧?”
李璲頓時反應過來,指着那些人回話“潤州刺史對買地的人怎麼處理的?”心裡不好的預感開始增強,因爲想起來江淮轉運使是誰了……只聽那百姓說:“買地的是轉運使司府啊,有朝廷的批文,又比刺史大人的品級高,只說是徵地、換地,不提買地的話啊!”
“爲何早不到江寧來找本王?”李璲看着這些流離失所的人,衣衫襤褸和叫花子無異,不等回話就想通了:“明白了,沒了田產就是流民了,失了戶籍就弄不到路引,進不了江寧城的……茗煙,派人給他們重新訂戶,這裡這片灘塗是無主的公地,本王賜給他們做永業田了。”
驚喜來得好快,衆百姓歡呼中離去,而李璲卻心情沉重的眺望大江,重新捋一遍前因後果,唯一的關鍵點就是韋見素怎麼敢這麼幹?而這麼高明的主意是誰出的?李璲腦海裡逐漸清晰出一個名字,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姓韋的,敢讓本王給你擦屁股,沒那麼便宜!
茗煙安排完了回來,發現李璲還在眺望江水,臉色陰沉,擔心的勸導:“輸贏還不是常事兒,姓韋的老東西坑咱一把,咱找上門去抽他就是了嘛!”
“呸,你當本王要從這兒跳下去尋死啊?勸什麼勸!”李璲轉過身,捏捏這奴才的小粉臉蛋,眯着眼低語道:“姓韋的肯定會拿修河道資金不夠爲朝廷分憂說事兒,然後多多少少總會真的加固河堤來堵住責難,那種老人精,想打他七寸不容易呢!”
此刻蕭子琪湊上來,靈動的大眼睛稍稍轉一圈就提議:“妾身有個主意,就是把這件事兒宣揚出去,讓百姓都知道自己手裡的地值多少錢,韋見素再想賺第二回可就難了!”
“絕對不行!”李璲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主意,飲鴆止渴啊,後世就是那麼幹的,房地產綁架國家經濟,最後倒黴的是全體人民。所以李璲堅定的擺手道:“那樣做等於默許了土地可以買賣,淮南就亂了!”
李季蘭年紀大些想的多些,這時候高聳酥胸蹭過來,也熱衷獻計獻策道:“妾身也有個主意殿下斟酌,嚴懲賣地的百姓,從源頭上掐掉韋家賺錢的可能!”
“見招拆招啊豈不被動?”李璲還是搖頭,倒不是心疼百姓無辜,因爲有貪慾的人算不得無辜,而是堵住了開發房地產韋家還會再想幹別的,他不斷折騰事兒我就不停的擋,有完嗎?李璲更期望一個讓韋家斷子絕孫的主意,對李季蘭嘆氣道:“讓韋家不賺錢很麻煩,還不如想個讓他賠錢的主意呢!”
李璲不停的踱步,皺眉連連,不時的停下望天揮舞拳頭,然後又繼續低頭徘徊踢踹石子,看得人心煩不已連吳廣都忍不住開口了:“屬下想到一個主意,就是比較餿……”李璲頓時饒有興致的望向他,這還是吳廣第一次說自己有主意呢,肯動腦子就很驚喜,李璲示意他大膽說,不怕餿,吳廣墨跡半天才吭哧道:“韋見素那個沒認真修的河堤若是潰了,那些別墅就變成水晶宮,如果富商們還活着,想必會跟他拼了!”
吳廣說完,緊盯李璲的表情,可李璲卻毫無表情陷入沉思。有蕭子琪卻驚叫起來:“太過陰毒了!你還不如直接帶兵殺進轉運使府幹淨!”貌美如花突然變作橫眉立目,也相當駭人的。
旁邊李季蘭有意無意的和她反着說:“吳將軍怎麼保證人家的河堤就修的不認真呢?”調皮的語氣沒把煞氣當回事兒,順帶着斜堆的雲鬢搖擺着,更增趣味讓蕭子琪火起斥道“這叫什麼話”……
“等堤壩潰了,也就反證出他的河堤修得偷工減料了!”李璲突然完成思考,冒出這句話來,氣得蕭子琪花枝亂顫,李璲嘿嘿一笑,把王妃摟入懷中安慰道:“好了啦,本王還沒那麼惡魔的,開玩笑而已!”看蕭子琪雪白的胸脯起伏還在順氣,李璲擡頭對吳廣說:“那片別墅的富商中少不了蕭氏一族的親朋故交,所以,你這種主意在淮南再也休提!”
“諾……”吳廣悻悻的退開,撇撇嘴,自己頭一次仗着膽子參與回意見,還是錯的,算了,以後還是不動腦子吧。想到這兒,卻聽到殿下呵呵笑起來,突然靈光一閃霎那明白那‘在淮南休提’是什麼意思了!不是主意不好,也不是儀王心善,只是環境不合適。想到這兒吳廣痛快多了,盼着李璲趕緊調任到別處去。
不管他胡思亂想,李璲已經朗聲宣佈:“韋家在本王眼皮底下搞出這麼大動靜,賺走了本王的錢和朝廷的名聲,好,算他厲害,這次本王認栽了!不過,本王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和韋家鬥一鬥,讓他們心服口服到底誰是師父!”
李璲剛纔想通了一個關鍵點,也是自己必勝的把握,那就是自己作爲節度使有‘地權’!徵地做什麼事用不着像韋見素那樣遮遮掩掩去偷樑換柱……大唐律?大唐律是俺家定的!你想跟我玩兒房地產的遊戲,好,我教了你怎麼賣,讓我再教教你怎麼炒吧!
李璲取來筆墨就開始畫圖紙,好半天拽過茗煙來,指着圖上全部小樓的樣式吩咐道:“在韋家建的那片別墅旁再找一塊地,要地勢高的,利用水泥給我快速的蓋一片成本低廉的別墅,然後以成本價售賣!”
“成本價?咱們不賺錢?”茗煙疑惑的問,李璲狠狠的點點頭道:“去辦吧!”
短短三個月時間,儀王的新式別墅就拔地而起了,和韋家的傳統宅院比鄰而居的,是這一片小巧的庭院,一座座水泥小樓粉刷了潔淨的白粉漆,互相隔着幾十丈遠遙相呼應,蔥鬱的樹林半遮半擋,小樓頂上的人還能隔空喊話聊天呢。由於每戶佔地小,價格自然便宜,兩千貫一棟標出,頓時吸引大量的富戶蜂擁而至。
已經買了韋家大宅院的富商原本也就是覺得虧了,但真等那片高地上的小樓住上人的時候,突然感覺那不止是虧錢的問題!
轉運使府門前的叫罵聲此起彼伏,韋見素出來準備擺官威的時候又停下了,真不敢相信那麼多不堪入耳的言語是這些富商顯貴嘴裡噴出來的,可自己一個轉運使才正四品,又不是帶兵的官兒,一點兒轍都沒有!好半天才明白人家罵什麼,只有把周漓珂推了出去。
阿珂只好陪着笑臉道:“諸位,諸位聽我一言,一分錢一分貨,你們都是商賈出身怎麼會不明白這道理,節度使蓋的那種小樓丁點兒大,怎麼能和你們手裡的恢宏大宅相比?”
“呸!誰找你算計價錢了?我等花不起也還要那個面子吶!”一個胖成水桶的富商踮着腳嘶喊,看韋大人躲在門裡怕了,自己就不用怕了,劈頭蓋臉把口水都噴在阿珂臉上:“你自己去江邊看看,儀王蓋房在高坡,那些小樓裡天天有人佔着地勢往我們院裡張望,我在自家裡數錢都被看了去!”
“你不提錢這不還是錢,一邊去!”又一個人竄出來一腳把胖子踹開,他這麼橫當然因爲出身豪門,直接揪上週漓珂的領子怒道:“旁邊有這片高坡,你幹嘛把宅院蓋在谷地裡?我天天坐在家裡就像坐井觀天的蛤蟆!”
周漓珂還想解釋大宅院需要的面積自然在山下,高坡上蓋不了好幾進的院落啊!可容不得說話,更有難聽的話在旁邊拱火兒:“跟儀王蓋的別墅比,咱們都住的是他媽的陰宅!”頓時獲得更多人的響應。
韋見素躲在門背後,別的事兒聽得一鍋粥,但一件事聽清楚了:這又是儀王李璲搞出來的!很明顯,紅果果的來打擂臺的啊!
門外周漓珂忙着承諾下一個房產項目裡,給這次傷心的衆位贈送一套小樓,門裡的韋見素已經開始思索下一步怎麼辦了。儀王把價格壓那麼低,分明就是純粹賭氣肯定不賺錢啊,自己這價格戰怎麼打?恐怕只有壓縮成本了。
韋見素不知道,他這個想法在還沒想到之前就被儀王料定了。李璲親自去那片堤壩視察過,韋見素沒有偷工減料,確實是用搞房地產的錢修了河堤,那麼,韋見素手裡的錢除了剩餘的利潤,就該只有朝廷的河工錢運到。而再次投入資金蓋別墅後,現錢恐怕就不多了。
所以,在韋家修的第二處別墅區的時候,李璲派出暗探瞭解,果然那是一片簡陋的房子!而爲了賺回人氣,韋家打起了低價戰略。此刻李璲笑了,吩咐還是要緊貼着的地方,這次蓋一片極盡奢華的別墅,更大、更高、更金碧輝煌些,然後翻三倍價錢往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