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宋州刺史許遠的回信也交到了茗煙手中……宋州所轄各縣從縣丞、差役到都尉、隊正,都沒有儀王要找的人。
李璲一軲轆從牀上躥下來,光着身子就在艙內急躁的踱步,長髮披散着狀若瘋癲,腿間疲軟的青龍也配合着搖擺,只顧自己嘴裡反覆嘀咕:“怎麼會沒有?怎麼會不在此地?”看得茗煙要心疼死了,趕緊掩好門窗,拽過錦袍給李璲裹上。
“我的殿下小心着涼啊,依奴婢說,什麼人的死活可也不如您的身體重要呢!”茗煙儘量摟緊些才制止李璲的腳步,攙回牀上坐了,把李璲的腳丫捂在自己懷裡,好一陣暖過來纔給李璲穿靴子,勸導道:“天下能人多了,殿下總不能都攬到咱們府中不是?錯過了這個還會有下一個的,別急。”
“好茗煙,你不知道啊,這個人可不是其他人比得了的呢!”李璲嘆口氣開始穿衣服,茗煙就默默的在背後爲李璲梳頭、戴冠。等整理好了,李璲道:“既然沒緣分,那宋州也就不必再待下去了,茗煙,準備準備往江寧赴任吧!”
話音剛落,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殿下就不等着看李姐姐的通衢大計實現了?”那酸酸的語氣一聽就是蕭子琪,茗煙掩嘴一笑,過去開門,讓進王妃後他自己就很沒義氣的出去了,剩下李璲梳了一半兒的頭也不管。
“呃……不用等着看了吧,昨夜本王給她深入探討了各種施工細節,設計了好幾種可行的方案呢,相信宋州府應該能做好。”李璲尷尬的笑道,話中有話,但也不是很害怕,古代人一妻多妾制是正統,妻子有權利有義務爲丈夫納妾的。只不過蕭子琪畢竟年歲小有些任性刁蠻罷了。
蕭子琪站到李璲身後給他繼續梳頭的工作,只不過手中加勁快要薅下來了,痛得李璲齜牙咧嘴卻忍着不喊疼,等弄完了蕭子琪才落寞的說:“真是夠深入的呢,這旖旎的氣息聞都聞得出好多種細節來,哼,不就是術數天分嘛有什麼了不起?擅算者必是斤斤計較之人!”
李璲一把摟過她來坐到自己腿上,捏着那漲紅的小臉上的肉肉,大笑道:“看來咱家子琪定然是天下第一擅算者,你在術數上的天分絕對比她高了不止好幾籌哦!”
“討厭啦!不知錯還不知羞!”蕭子琪的粉拳捶落,卻不敵李璲呵她癢的效果,鬧着鬧着就離了桌臺,撲倒了紗帳,李璲喘着粗氣在她脖頸裡深深的吻下去,疾風驟雨前只來得及說一句:“讓我好好補償你!”
看來今天是走不了了,茗煙拿着幾幅設計圖去找高適幾人欣賞,這內艙有吳廣把守就好。
同樣的設計圖出現在宋州刺史許遠的公案上,李季蘭是儀王府親衛護送來的,許遠雖剛直,但黃蜂衛統領並不比自己品秩低多少,於禮就該善待,而李季蘭是爲百姓的福祉求來了儀王府的工程技術,於情更該感謝,所以許遠請她們上座奉茶,這才仔細揣摩圖紙的精義。
李璲提供了三種選擇:仿照後世南浦大橋的雙塔鋼索斜拉式鐵橋,仿照後世盧溝橋的十七孔連拱式石橋,仿照後世武漢長江大橋的帶橋頭堡雙層複合式樑橋。並且都仔細敘述了建造要點,如橋墩需呈梭型便於分水減小洪峰時的衝擊,如先在河底打孔後以大船架巨石柱插接,如利用水位漲褪來安放橫樑等。
不必看這些說明,光是三幅巨大的圖畫表現的恢弘氣勢,就足以讓許遠定在當場。好半天,許遠抹一把額頭的汗,說:“本官見識淺薄,讓衆位見笑了。”
黃蜂衛的統領拱手道:“許刺史說哪裡話,我家殿下每次出手都讓我等驚爲天人,直到今天也難於習以爲常呢!呵呵,此間無事我等就告退了,許大人慢慢研究。”
“多謝多謝!有勞了。”許遠送走黃蜂衛,回到堂上這纔有機會拜謝李季蘭,感慨道:“姑娘高義,許某願聽姑娘指派,只要這大橋架起來,我們也能青史留名嘍!”
“小女子不敢當大人的禮,我們還是抓緊看圖吧!”李季蘭欠身還禮,轉入正題,來到案前指着三幅圖道:“小女子看過這三幅參考圖,鋼索斜拉式太過艱難,光是那上百條數十丈長的鋼索就沒處兒弄去,咱們只能選擇連拱式或平梁式。”
許遠點頭認同道:“本官真是糊塗,竟然鑽牛角尖的一直奢望造百丈巨拱!活該失敗啊,現在看到儀王殿下的連拱式,真是如夢初醒一般!哦,還有旁邊這些技術要點的說明,唉,傳說儀王殿下是全才我還不信,如今算是服了!”
“刺史大人醒的可還不夠哦……咯咯,”李季蘭突然掩嘴而笑,弄得許遠詫異起來,怔怔的看着她,李季蘭趕緊解釋道:“小女子路上看連拱式圖時突然萌生一個想法,既然單拱式可以換做連拱式,爲什麼不能把一座橋換成多座橋呢?”
“姑娘的意思是說……”許遠好像想到了什麼,但一時間組織不好語言。李季蘭直接說出答案:“沒錯,我的意思就是在河道中以巨石堆砌兩個小洲,作爲中轉!咱們不奢求一座長橋,咱們蓋三座連續的短橋,不就容易多了?”
“好啊!好主意!”許遠揹着手在原地轉磨,看得出又是激動又是在快速的思考,不一會兒,狠狠的拍一掌桌案,下定決心道:“就照姑娘的意思辦,先造兩個石頭小洲!嗯,不能用碎石和沙土,否則不穩固也禁不住水流常年沖刷……不過,巨石挪到河中是個麻煩?”
“殿下不是有解決辦法標註嘛,先設滑輪連索道,再配艨艟架巨石!”李季蘭也免不了激動起來,腦海裡展望着未來,信心勃勃道:“南北兩橋用平梁式,中間主橋用連拱式,使大小船隻分道而行!再加上四道橋頭堡,平時可作關卡,戰時用來阻敵!”
兩人在這裡盡情的暢想,光考慮了工程的本身,卻忘了現實中的人性,沒那麼順遂的。
“大人,不好了,百姓們河道上攔截儀王殿下坐船去啦!”突然一個衙差跌跌撞撞衝進來,顧不得氣喘吁吁,也不行禮了就直接稟報,頓時讓許遠和李季蘭都是一怔!宋州既無貪官橫徵暴斂又無惡霸橫行鄉里,更不是災年開倉賑濟他們去攔儀王幹什麼?許遠放下手裡的圖紙和藹的說:“別急,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衙差嚥了口唾沫,站穩腳跟這纔想起禮節,拱手道:“啓稟大人,百姓們見儀王不打算留下幫怎麼修橋,坐船就要拔錨起行,很是氣憤,就都嚷嚷着要問儀王一個公道!”
“胡鬧!定是有人扇動!”許遠才聽完彙報就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茶盞都震倒了,李季蘭不敢說話,只好忙着收拾桌案別讓灑水沾染了圖紙。只見許遠眉頭緊鎖,喘着粗氣,可見憤怒的不輕。因爲這完全沒有道理啊!幫,是恩德,不幫,也是本分,憑什麼人家就必須幫咱們修橋?不幫忙就不讓走,這不是打劫嗎?若是儀王殿下這樣想,再往朝廷奏一本……天啊!不敢想!
“快走!帶上府衙所有人!絕不能鬧出事來!”許遠大吼着就往外跑,一腳踩上自己的官袍下襬差點兒摔個狗啃泥,唉,本來自己不想見儀王、就是爲了不和任何皇子瓜葛,這下看來是不行了。
“大人小心!”衙差旁邊扶住了,疑惑道:“屬下這就帶人去攔百姓,大人就不必親自跑了吧?”
許遠眉頭緊鎖,長嘆一聲道:“百姓無禮,難道你當了半輩子衙差也無知?這還是小事兒嗎,若殿下向朝廷稟報,說宋州刁民截留親王,你想想咱大唐的鐵律,什麼時候能容忍地方騷亂了?許某自己罷官流放那是輕的,朝廷派軍來剿匪平亂的話可就生靈塗炭了!”
衙役也是乍舌,才明白這一層,跟着衝出堂去就在院子裡大喊:“所有府差集合!來人,速去調府軍守備啊……”
刺史府頓時亂成一鍋粥,那也沒用,消息本來就得到的晚了,等八百守備府兵頂盔摜甲整齊了列隊上馬,宋州城街面上都已經冷清了很多,很明顯,一半兒百姓都去堵截儀王坐船了,另一半兒百姓跟着起鬨去看熱鬧了!
許遠目眥欲裂,揮馬揚鞭就當先衝出,恨恨的衝後面喊:“加快速度!殿下要是有個閃失,咱們大夥一起人頭落地!”關係切身利益的話語最有效,馬蹄奔行中震天的隆隆聲大作,鋼鐵洪流般衝出城門。
此時的碼頭上,由於這兩天已經清理了不少河道中坍塌的碎石,而儀王坐船也趁這功夫在兩側加裝了巨大的輪軸,可以由下層船艙內的船伕十人一排、三排交替踩踏使輪軸轉動、達到無風時比劃槳快的多的速度。才調試完畢,十艘艨艟就要的檔口,轟的巨響有大石被從河岸推入河道,再次堵塞,嘩啦啦大片水花濺起打溼了艨艟的甲板和水手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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