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清晰地感覺到, 蛇鱗片摩擦着自己的衣服，往上慢慢纏繞縮緊。
時間流逝地很慢。
陸小飛抖索着雙腿，腿已經快要軟下來, 再也站不住腳。
那蛇盤上他的肩部, 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接觸到蛇涼颼颼的身體。
他終於承受不住這刺激, 大力揮動手臂想要甩開這條蛇, 然後尖叫着往前跑。
腿上傳來疼痛的感覺, 無暇顧及。
被草叢中的植物絆倒在地，陸小飛心疼自己，哭得越來越大聲。
他被蛇咬了, 要被毒死，活不長了嗚嗚嗚。
意識開始迷迷糊糊, 不清楚是因爲哭累了, 還是因爲毒液的作用。
半夢半醒之間, 陸小飛感覺自己被人抱起。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 媽媽心疼地看着他，數落了爸爸一頓，然後止不住地向一位陌生叔叔道謝。
媽媽讓他也向叔叔道謝，他才知道那是救他離開那片林子的人。
幸好咬他的那些蛇是無毒的，在醫院休養了一陣, 陸小飛就被父母接回了家。
家裡, 那隻灰色的野兔子生龍活虎地蹦躂着, 他那跑起來還跌跌撞撞的妹妹, 開心地追在兔子後面。
知道陸父爲何沒有回來找自己的原因後, 陸小飛吵着鬧着讓陸父把這兔子送回林子裡，不想在家裡看見它。
礙於孩子因爲自己的疏忽, 受到了那麼大的驚嚇，雖然妹妹捨不得，陸父還是將兔子放回山林。
當然，他那時候小，怎麼可能把這件事情經過記得那麼清楚。
記憶裡，只有那蛇爬在身上和被蛇咬得很痛的恐懼感。
長大後，陸父偶爾會提起這件事，還臭不要臉地嘲笑他，說他當時全身髒兮兮，臉因爲哭泣，皺地特別難看。
陸父的描述，再加上他自身腦海對童年這段往事的補充，就成了陸小飛現在講述的故事。
反正自從這件事以後，他就超級怕蛇。
谷諾安靜地聽完陸小飛自述的經歷。
陸小飛感慨道：“所以小時候我曾一度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到這邊這麼久，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我失蹤了，會不會在很焦急地找我。”
頓住，陸小飛看向谷諾，
原以爲對方會很歉意地看着自己，沒想到並沒有看到。
見陸小飛看着自己，谷諾問：“怎麼了？”
陸小飛惆悵：“沒什麼。”
以爲自己之前說的話，會讓谷諾覺得心存愧疚，只可惜那只是他以爲。
谷諾對於將他帶來魔界一事，似乎毫無愧疚之心。
嘆氣。
這麼久沒有自己的消息，爸媽和妹妹肯定很擔心自己。
怎麼辦，突然好想回家。
谷諾其實看出了陸小飛心中所想，但他不能跟陸小飛談論這個話題。
說這個話題，無非是徒增雙方的困擾，且還沒有實際的解決辦法。
寬大的手掌按着陸小飛的腦袋，忍不住揉了揉。
原本心情失落的陸小飛立刻炸毛了，拍掉谷諾作怪的手掌。
谷諾想了下，問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爲何收蛇作寵物？”
誒？你喜歡蛇還是有原因的？他以爲谷諾天生就是喜歡蛇類，纔會養白銀和無二。
簡單有效的轉移話題，谷諾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仔細想想，谷諾覺得自己和陸小飛的經歷差不多。
不同的是，自己是被卓爻父親故意留在森林之中，讓他學會獨立和野外生存。
啓丘父親不認同卓爻父親的教育方法，所以在之後生了弟弟，對萊斯的教育很是寬鬆，以至於養成了萊斯那樣的性格。
不過，倒並不是覺得萊斯性格不好，只是很多時候不免衝動了些。
做事完全看心情，擔當不足。
那時候，谷諾正處於幼年和成年的過渡期，對能力的把控和使用都還不熟練。
卓爻父親將他丟在兇猛狼族魔獸羣居住的森林內。
淡定地站在林子中，谷諾拍了拍身上並未沾惹到塵土的衣裳，往森林深處走去。
隔着老遠的距離，狼羣就聞到了闖入者的氣息，開始往這邊聚集。
月光下，靜謐的森林深處傳來狼嚎聲，召集所有狼。
谷諾停下步伐，轉身，往另一個方向。
他纔不要現在就跟狼羣正面對上。
可是，原本以爲只要離開了狼族魔獸領地就不會被狼族盯上的谷諾發現，身後的那羣狼根本就沒有停下的意思。
馬上就要來到自己身後。
谷諾望了眼面前的路，現在面臨一個問題。
如果你是此刻的谷諾，前面有一隻實力強勁的魔獸，後面是一羣你打得過單隻，但它們卻會羣體作戰的魔獸，你選擇哪個？
聽得入神，陸小飛下意識回答：“當然是往前。”
俗話說的好，雙拳難敵四手，猛虎也怕羣狼。
在它們的輪番圍攻下，再好的體力，也會因爲長時間的戰鬥而面臨枯竭。
谷諾點頭，表示當時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他選擇繼續前進。
當他踏入那隻魔獸的領地後，已經追至身後不遠處的狼羣，集體停了下來。
高大威猛的頭狼徘徊在一個明顯的分界線那裡，盯着谷諾，始終沒有再往前一步。
谷諾看着狼羣，心裡升起一股異樣的莫名感覺。
狼羣似乎很忌憚這個領地的主人，要不然，怎麼會不敢跨過領地邊界進入這裡。
身後，不知名的魔獸被谷諾和狼羣吵醒，開始往這邊快速地接近。
看來這一隻是同樣領地意識很強的魔獸，不允許別人和別的魔獸進入它的領地範圍。
隨着身後的魔獸氣息漸近，頭領依依不捨地最後看了谷諾一眼，扭頭帶着羣狼離開了這裡。
聽到谷諾用“依依不捨”一詞來形容頭狼，陸小飛忍不住噴笑了一聲，一秒破壞原本被谷諾描繪出來的緊張氣氛。
“繼續，你繼續。”
捂着嘴，一臉真誠地表示他不會再打斷谷諾。
隨着狼羣撤離，一條巨大的黑曜蛇出現在谷諾面前。
光是張開嘴巴顯露出的毒牙，就有他身高一樣長。
不得不說，長期居住在魔宮裡，只見過少數魔獸的谷諾，當時的確有被這條黑曜蛇嚇到，忍不住退後了幾步。
因爲月色並不是很明亮，谷諾無法看到黑曜蛇的全部身形。
但是光看頭部就知道，絕對是條很長、很粗大的蛇類魔獸。
黑曜蛇的豎眼冷冰冰地盯着谷諾，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吃掉面前這個小小的人類。
一人一蛇就這樣相視了大概有一分鐘。
谷諾已經在心裡思量着，憑藉着他現在的能力，是否能打敗眼前這條巨蛇。
答案是：很困難。
嘖。回去後，一定要向啓丘父親告狀。
卓爻父親竟然就這樣把他扔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就算是訓練，也不能讓他一上來就面對實力差距懸殊的高階魔獸啊。
以上那段話，是谷諾當時心裡所想，事後他也的確這麼做了，但他並沒有告訴陸小飛。
一分鐘的對視過後，黑曜蛇扭過頭，用尾巴輕輕掃了一下谷諾，將他掃出自己的領地範圍。
然後頭也不回，往回爬走。
陸小飛忍不住問道：“它爲什麼不攻擊你？”
谷諾摸了下鼻子：“無二說，它本來是想吃掉我，可是嫌那時候的我太瘦小。爲了那幾兩肉還要費力氣吞嚥和消化，覺得不值就懶得理我。”
陸小飛恍然大悟：“原來，這蛇就是無二。”
谷諾繼續講他的故事。
被掃出黑曜蛇領地範圍，谷諾從地上爬起來，準備找個合適的地方生火。
已經很晚了，他這個年紀還是需要睡眠的，要不然身體扛不住。
然而沒離開幾步，周圍黑暗的樹叢裡就冒出了無數雙亮晶晶的眼睛。
原來那羣狼根本就沒有真的離開，而是隱蔽了身形和氣息，藏匿在樹叢之間。
待黑曜蛇離開，谷諾也不在對方的領地範圍內，就再次出現。
完全被包圍。
谷諾防備着狼羣不知何時會發起的攻擊，臉上緊張地冒出了一層冷汗。
雖然之前丟下一句“三天後我會來接你”就消失了，但卓爻父親應該會在遠處看着，不會真的就這樣把他扔在這裡不管吧？
若是他因此受傷或者真的喪命於此，啓丘父親估計會跟卓爻父親鬧翻臉。
自己畢竟是他的兒子，不會這麼狠心。
這麼一想後，谷諾稍稍放下心，但仍舊不敢卸下防備，不敢有所大意。
實戰，是提升他能力最快捷的辦法，尤其是面對未知實力的對手。
就是因爲如此，卓爻父親纔會讓他在這，而自己一開始也是默認這次訓練的。
但他所想的第一次實戰，絕不是跟一羣魔獸啊！
還沒那麼強大，能一次性應付這麼多狼族魔獸。
隨着頭狼的一聲狼嚎，包圍着谷諾的狼羣瞬間在同一時刻羣起而攻之。
谷諾伏下身子，看準縫隙，險險地從狼爪下逃過一劫，在狼身下滑出。
地面留下一道不淺的溝痕。
這只是離開了最裡面的包圍圈。
不敢停怠，下一秒谷諾就再次跳起，在空中翻了個身，完美地再次避開外圍狼羣的攻擊。
扭頭就跑。
兩條腿的人類小孩，如何跑得過四條腿的森林魔獸？
谷諾只能拼命地往前跑，他要再次回到那條黑曜蛇的領地。
幸好原本離開的距離就不遠。
在谷諾快要被追上之際，他已經進入被那條蛇標記過的領地之內，正想鬆一口氣。
這次，那羣狼竟沒有停下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