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人巫師俯下身,在泥土上畫了一個完美的圓。接着又在其中精確的劃了一個六芒星。整個動作流暢無比,而圓和六芒星的軌跡都標準的如同用尺規量過。隨着他動作的軌跡,空氣中無形的能量波動起來,一道道淡淡的藍色光芒匯聚到地上的法陣中,最終形成一道圓形的光柱直射天空。
在光芒中,一道土牆拔地而起,凌空飛撲而來的王啓年結實地撞在了上面。一聲巨響之後他被彈到了地上,砸起一片塵土。
他感到渾身的骨頭幾乎散了架,腦袋一陣眩暈,但還是掙扎着爬了起來。眼前的土牆經過他的一撞也顯得搖搖欲墜,表面出現了許多裂紋。畢竟這只是魔法倉促的造物,談不上有多結實。
王啓年再一次用肩頭撞在牆上。這次,整個土牆在他的撞擊下撞成了無數的碎塊。王啓年手握腐朽的戰斧在踏着一地碎裂的土塊繼續衝向那個老獸人。
那個年邁的獸人以不符合年齡的敏捷迅速後退。他的雙手靈活地打出一個個玄奧的手勢,就如同蝴蝶在迅捷地飛舞,讓人眼花繚亂。隨着他的動作,一個個法術在他手中迅速地成型,如同傾盆暴雨一樣傾瀉而來。
王啓年被打的灰頭土臉。這些瞬發的法術威力並不大,但是老獸人的施放時機把握的十分巧妙,每個法術都恰到好處地發揮了它們的作用。在他的手中,魔法如同樂符隨着樂隊的指揮棒在空氣中起舞,他隨心所欲地控制着戰鬥的節奏。
在某些方面,施法者也許確實在近戰上有些缺陷。由於缺乏吟唱和施法的時間,他們不能像遠程對轟的時候一樣隨心所欲的發揮自己最強大的法術的威力,只能選擇威力相對弱小的瞬發法術。
但是,眼前的老獸人證明了,選擇合適的法術和恰當的時機,在近戰中,施法者依然無比強大,讓人膽寒。相比於遠距離的毀天滅地的威力,近戰中的施法者的強大之處體現在精準而強大的控制能力上。他們的對手會和此時王啓年一樣,感覺如同陷入泥潭,充滿了無力感。攻擊總是失之毫釐。
王啓年的戰鬥風格和獸人老者處於兩個極端。
他的攻擊兇猛但魯莽,因爲他本來就缺乏戰鬥技藝的訓練。但是依靠巨大的力量、狂風驟雨般的敏捷和速度、野獸的本能與直覺,這樣的攻勢依然威力十足。他身上的毛髮有的被火焰燒的焦黑一片,有的卻根根直立掛滿了冰霜。他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但依然堅持不肯倒下。
施法者近身也許依然強大,但是接近仍然是唯一的出路。既然只有面前一條道路,那麼就只有拼命走下去,不能回頭。王啓年拼命向前衝。
生活難免會遇到需要拼命的時候,有的時候是拼命活下去,有的時候是拼命去死。王啓年不知道自己未來是生是死,他能做到的只有拼命向前而已。
直到被召喚出來的魔法藤蔓絆倒之後,他依然掙扎着向前爬去。甚至直到六七個獸人士兵撲過來,壓着他的身體,抓住他的手腳,他還拖着他們踉蹌前進了幾步。直到他被按倒在地,動彈不得,他手中戰斧,依然瘋狂地揮舞着。
接着,他感到後腦一陣劇痛,遭到了某種鈍器重重的一擊。他的眼前出現了無數的金星。然後他又聽到第二下揮舞的風聲在腦後響起,這一次他感到有液體從頭部後面滲出來,浸過自己的頭髮,順着臉頰流下來,一滴滴落在地上,滲入土地裡。
“輕一點,打暈就行了。而且父親也說了,要對它做些實驗。你們可不要弄死了。否則就拿你們這些傢伙當實驗品替代它。”王啓年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他曾經放過的獸人戈登。
至少性命應該能保住。王啓年無奈地心想。
正在賣力毆打他的獸人士兵回以一陣粗野的大笑。這是王啓年最後聽到的聲音,接下來的一陣毆打讓他迅速失去了知覺。黑暗籠罩了他的意識,既讓他感到如墜入深淵的恐懼,又讓他感到如同入睡般的安心。
我已經盡力了。就這樣吧。剩下的就看運氣了。這是他最後的想法。
南北走向的劍齒山脈是格拉倫德大陸北部最宏偉的山脈。它在是大陸上兩個最大的主要種族——人類和獸人——綿延千年的拉鋸戰爭的北方軍事分界線。
在山脈的東麓,氣候涼爽且溼潤,佈滿了茂密的森林,是魔獸的樂園。魔法文明發達的人類在技術的支持下從中攫取着自己需要的資源,從木材到魔獸的皮毛魔核。當森林在人類的慾望中成片消逝後,人類又在這些土地上繼續耕種、收穫、養活自己。
而山脈的西面則相對乾旱一點。頑強的草本植物比高大的喬木更適應這樣的氣候,因而這裡的地表以無邊無際的大草原爲主。在草原的內部,星星點點的分佈着諸如閃金湖、黑湖等大大小小的湖泊,各種各樣的魔獸和許許多多的智慧種族在它們的附近生活着。
在這些種族中,古老的獸人是最強大的,他們的在廣闊的大草原上建立了歷史悠久而強大的遊牧文明。他們的霸主地位經歷過多次挑戰,從地精到巨魔再到半人馬,然而當千年過後,獸人最終證明,他們自始至終纔是大草原最合適的主人。那些挑戰者們,有的消逝在歷史長河中,有的淪爲了獸人的附庸。
千年以來,每當人類的帝國強盛的時候,聖殿騎士團的聖騎士們就會奔襲西進,在大草原上和獸人的巨狼騎兵鏖戰,殺的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而當人類衰落,獸人的部落崛起的時候,獸人們也同樣會翻越山脈,穿過森林,去圍攻人類的城市。那些時候,人類只能躲進城市,依靠高聳的城牆和堅固的大門苦苦困守。而散佈在原野上缺乏保護的村莊城鎮,往往就會遭到無情的劫掠和屠殺。
這種拉鋸戰讓兩個種族積累了刻骨的仇恨,卻始終不能決出真正的勝負。最終,劍齒山脈依然默默地矗立在那裡,未曾改變。而它劃下的分界線,看上去在可預見的將來,依然將會是劃分兩個大陸主要種族的生存空間的界線。
劍齒山脈西部山腳下的土地,屬於獸人的碎石部落。這一塊土地雖然面積不小,但是崎嶇、破碎而且貧瘠,遠不如水草豐美的草原內部。再加上處於人類和獸人交戰的前線,生存更加艱難。
也正因爲如此,碎石部落是一個規模比較小的獸人部落。只有三四千人,組成了幾百個家庭。在地球上,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鎮,或稍微大一點的村落的規模。
碎石部落有一千多成年獸人,大多數都是合格的獵人,符合低階戰士的標準。而老弱以及婦女也都有一定的戰鬥力。
部落的最強戰力的族長中階巫師拉比納。他也是部落唯一達到中階職業水平的獸人。
嚴酷的生存壞境,讓碎石部落的民風比一般的獸人更加彪悍。
獸人族的體制是部落聯盟制。所有的部落(或者說村莊)共同推舉一個盟主,盟主部落的酋長是整個獸人的大酋長。
盟主部落一般都在那些大部落中產生。大部落規模大的幾十萬人都有,是碎石部落必須仰視的龐然大物。不過獸人是重視傳統的民族,一個部落的名號往往承載這無數歷史,所以即使小部落也能得到一定的尊重。
也僅僅是一定的尊重而已。
部落聯盟是鬆散的,平時獸人們還是以自己的部落爲中心聚集生活,部落之間有時也會發生衝突。即使是盟主部落,也可能會遭到其他部落的攻擊。只有一致對外時,比如和人類的戰爭,他的領導地位纔有意義。
在碎石部落獸人村民的聚集區的南面,孤零零地坐落着一個房子。房子的整體風格符合獸人傳統粗獷的風格。但是相比於普遍的低矮的其他獸人建築,這座房子卻是少見的三層樓房。在部落中,顯得有些突兀。
這間屋子是碎石部落的族長,中階薩滿巫師,全部落唯一的施法者,唯一的中階強者,拉比納.碎石的住處。
在一般的獸人部落裡,族長一般是村裡最強大的戰士,這樣容易獲得一般獸人的尊敬,並肩戰鬥的情誼讓他們從容領導部落。但有時也會有薩滿巫師擔任首領。雖然這些孤獨的智者平時往往離羣索居,少與普通獸人交流。但是他們的智慧和知識讓族人信任和敬畏,同樣足夠讓他們贏得領袖的位置。
作爲一個極有天賦的巫師,拉比納本有機會離開這個小部落,加入更強大的部落一展身手。很多小部落的天才戰士和巫師都這樣選擇。這也使得大型部落和小部落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這也是碎石部落只有族長一箇中階職業者,剩下的都是低階戰士的原因。並不是部落裡沒有天賦好的年輕人,只是這些年輕獸人如果晉階中階戰士肯定會離開這個貧瘠的地方的。
但是拉比納一直留在了自己的家鄉。也正是因爲如此,拉比納在碎石部落的威望非常之高,說話很有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