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爾德城附近的道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多數都是人類。偶爾有少數異族,比如矮人和精靈。甚至和人類敵對的獸人也有,不過看起來多半都是奴隸。
路上的行人對王啓年紛紛側目而視。這不能怪他們。王啓年的打扮確實有些引人注目。他的衣服被抓的破破爛爛,露出滿身的傷痕。那身獸皮衣服即使完好的時候,也滿是獸人粗獷的風格,不像人類的衣服。
他的背後揹着一個鼓鼓囊囊的揹包,腰間插着四五根尖銳的木矛。木矛的前端的顏色是一種有些發黑的、深沉的紅色,有經驗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被鮮血染的。大量的鮮血。
儘管他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身材的、黑頭髮,黃皮膚的人類青年,甚至看上去還有點文弱,但他的這身裝扮,以及若有若無的殺氣,還是讓路上的行人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他自己倒是很平靜。沒有人來打擾或者找麻煩,他覺得是一件好事。
走近城門之後,行人的腳步漸漸放慢了。遠遠看去,王啓年可以看到有衛兵在檢查入城的人。這應該是人羣放慢腳步的原因。越來越擁擠的人流排成一個長隊。王啓年老老實實地站在了隊伍的末尾等待進城。
入城時的排隊等候,只要有些耐心,說慢也不算慢。很快就輪到他了。
“你,過來。”城門的衛兵大模大樣地衝王啓年大喊。他依照命令,十分順從地走了過去。
一邊走,他一邊打量着這個城門衛兵。看起來他應該是個城門守衛小隊長之類的下級軍官,裝備還算齊全。一身質地不錯的皮甲,一把精鋼鑄造矛頭的長槍,腰間還有一把帶鞘的長刀。
但是他的神情卻懶洋洋的。身上的皮甲也並不是十分整齊,有些歪斜。爲了舒適有幾個搭扣是解開的。長槍也被斜靠在了牆邊,並沒有放在他的手裡。
王啓年在心裡默默評估了對方的戰鬥力。其他的士兵只有長槍,沒有護甲,也沒有佩刀。所以這個守衛是個頭目,應該多少有些實力。不過毫無警惕之心,王啓年相信自己如果暴起突襲,憑藉速度和力量的優勢三秒中內能扭斷對方的脖子。
穿越到這片大陸以來,王啓年的生活也算是出生入死。隨時隨地評估周圍的環境,考慮實力對比,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這是沙場中走出來的老兵纔有的素質。
“姓名?”衛兵問。
“王啓年。”
“很古怪的名字啊……外地人吧。”衛兵有些疑惑。
“是啊,從東邊來。大人。”王啓年用誠懇地聲音回答。他也考慮過入鄉隨俗,取個假名。但是他的相貌和當地人有差別。當地的人類外貌多半都像地球上歐美的白人。
這裡東方的人類據說也和地球上一樣,是黑頭髮黃皮膚的。因此他的說法合情合理,沒有漏洞。他看到衛兵滿意地點點頭,顯然已經相信了大半。
“那麼……你的身份證明,都在和野獸的搏鬥中遺失了?”衛兵問。
“是的,大人。真是慘那。您看我這身衣服被扯的。”王啓年儘可能可憐巴巴地說。
衛兵同情地點了點頭。王啓年暗中長出了口氣。看起來,他身份上最大的幾個漏洞都順利過關了。剩下的問題應該都無大礙。
“有沒有武器?按規矩武器是要登記的。”衛兵繼續說。
“只有這幾根木棍,您看……”王啓年說着伸手去拿,衛兵笑着制止了他。“這種東西不算的。還有別的麼?”
“包裹裡面有一把小刀。”王啓年一邊說,一邊把包裹放在地上打開。
對於他掏出來的小刀,衛兵並不感興趣,隨便看了看就放在一邊。顯然認爲它沒什麼威脅。看到琳琅滿目的各種材料的時候,他明顯地興奮了起來,眼睛放光,還用手撥來撥去試圖看個清楚。
“這個是什麼?”衛兵一邊撥動,一邊問。
“一種魔獸的羽毛,大人。”
“叫什麼魔獸?”衛兵疑惑地看着風鷲的羽毛。
“這個……我初來貴地,不知道您這裡的稱呼。我家鄉管它叫比波巴拉鳥的。”面對士兵的詢問,王啓年畢恭畢敬地信口胡扯。
雖然有問必答,但王啓年也不傻。這個士兵擺明了是想揩點油。所以在涉及到財物的具體名稱、實際價值的時候,他都儘量用不熟悉當地行情糊弄過去。
鑑定魔法材料是一門深奧的學問,不能指望一個看守城門的衛兵對此精通。王啓年希望能通過對方的不識貨而少受點損失。
差不多擺弄夠了以後,衛兵遺憾地拍拍手,站了起來。因爲他的這一番檢查挺費功夫,後面排隊的平民隊伍越堆越長。
有些好熱鬧地人開始往前擠,在王啓年和衛兵周圍形成了一個半圓。不過並沒有人敢於湊的太近,因此衛兵也並沒有怎麼當一回事。
“好了,和你說一下入城稅的規矩。按規矩,每個入城的外地人都要繳納十分之一……不,五分之一的入城稅。”衛兵宣佈,同時有些心虛地瞟了一眼城牆上貼着的佈告。
王啓年看的清清楚楚,那上面寫着“入城稅二十分之一”。不過他並沒有興趣惹事。“當然,大人,請按規矩來吧。”
衛兵十分滿意他的表現,動作麻利地開始挑挑揀揀包裹裡的材料。因爲不太確定材料的實際價值,他大概每種都拿了一點。然後,他明目張膽地就把這些東西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就這些吧。你可以走了。”
“謝謝大人。”王啓年低頭回答,彎下腰收拾剩下的東西,準備進城。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在圍觀的人羣中忽然傳出了一聲大喊:
“城門守衛貪污稅款,人贓並獲,證據確鑿。拿下!無關人閃開,妨礙者格殺!”
接着,幾個本來做平民打扮的圍上來看熱鬧的人,忽然掀開了罩在外面的麻布外套,露出裡面金屬的鎧甲和鎧甲下灰色的制服。他們抽出暗藏的武器衝了上來。
在這突然的變故下,衆人的反應各不相同。衛兵張大了嘴,露出驚愕、恐懼、難以置信的表情。正在排隊的平民大多數驚慌地躲開或抱頭蹲下。
王啓年同樣沒有時間細想發生了什麼。在這一刻,戰士的本能佔據了主導。在危險的環境下,自保是本能。他抽出一根木矛做出防禦的架勢。同時迅如閃電地退向城門的一邊。
衝上來的灰色制服們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衝向了城門守衛。此時守衛看上去依然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一隻手按在刀柄上,另一隻手去摸靠在城牆上的長槍。但是無論他想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灰色制服的戰士用手中長劍的劍柄給了他一下,讓他掉了幾顆牙。然後另外幾個人也撲了上來,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把不停扭動的他按住。
一個看上去是頭目的人掏出了一塊金屬銘牌,向着四周晃了一下說,“我們是審判所的人。來調查城門的違法行爲。我是審判所的聖堂武士凱東。我要帶這個守衛回去接受調查。”
城樓上面慌慌張張衝下來的士兵們,聽到“審判所”三個字,再看到了灰袍武士手裡的銘牌後,吃了一驚。隨後他們個個露出了畢恭畢敬的神色。其中一個領頭的對這些灰衣人鞠了一躬。
“遵命,凱東大人。”他謹慎地說。看起來顯然知道審判所的含義。對方滿意地點點頭,算作回覆。
控制住了局面以後,這個自稱凱東的聖武士轉向了已經被綁了起來的城門衛兵。他踢了這個衛兵一腳,用隨意的口吻說,“我根據帝國神聖的法律逮捕你。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所說的一切都將作爲呈堂證供。到了審判所之後你可以見律師。另外,”他用鄙夷的神色看了他一眼,“作爲軍人你太爛了。沒有敲響警報,沒有任何有效的反擊,任憑我們奪下了城門。真不知道是怎麼訓練你的。”
其他幾個灰袍武士爆發出了一陣大笑。被綁起來的衛兵一臉憤慨,扭動掙扎着想說什麼。不過有人在他臉上搗了一拳之後,他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凱東無所謂地拍拍手,然後扭頭看向了一邊的王啓年。
王啓年背靠牆壁,微微弓腰,神色警惕,肌肉緊繃,如同一隻被驚到的豹子。在一羣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平民旁邊,他顯得十分顯眼。灰袍人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露出慎重的神色。
凱東手按劍柄,對王啓年說,“你是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
王啓年打量着向他提問的人。這是一個高大強壯的中年男子。他的頭髮灰白相間,加上滿面的皺紋與風霜之色,看上去年紀不小。
但是他頑強的神態,和臉部剛硬的線條,讓他並沒有老態龍鍾的樣子。他的眼神明亮,清澈,看上去似乎能夠洞察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