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白無常走後,老頭兒即刻將魂夢界至寶還魂丹,碾成粉末,又以大法力將其昇華爲一股藥氣,配以浩然正氣爲藥引子,將其緩緩融進雲鴻虛弱的元神。
在此藥氣的滋潤下,四面八方的虛空中,陡然出現無數光點,纏繞着、追逐着,掙脫黑暗,涌入雲鴻的元神。茫茫虛空深處,因爲這些光點的聚合飛散,五彩絢爛,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呈現出一場漫天繽紛的光雨。這些光點,正是雲鴻的元神,已經消散於天地間的靈。
天地本無道,但因爲靈的存在,導致天地秩序紊亂,逼迫天地衍生出天道法則。
然而,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天地萬物,無論神仙鬼怪,人魔妖邪,凡有生命者,皆由“靈”成。靈,是生命的基礎,是天地初開的基質,它與“金木水火土”等元素並列。元素能衍生出山川大澤,靈能孕育出萬界生靈。只是山川大澤爲死物,沒有意識,沒有感情,自誕生以來,便遵照天地的規律運行,無論如何,它們都會遵循天意。天要山崩,山便崩塌,天要海枯,海便乾涸,如是而已。
然而,生靈則不同。
他們擁有自主意識和感情,能夠思考與創造,他們可以主導自己的行爲。因此,自生命誕生,便總那麼有一部分,妄想逆天,妄想凌駕天道。貪婪、虛僞、懶惰、自私……無數壞的品質充斥了他們的意識,凡人妄想修仙,帝皇妄想長生不老!這些,皆屬於逆天行徑!
因此,天地爲了制約生靈,便衍生出了一套法則,便是天道。
天道有三千,但因萬界生靈不斷的逆天,經常導致天道殘損,需要修補縫合。天道因生靈而殘損,故而修補的材料,便是生命的基礎,也就是“靈”。初時,萬界生命大多遵循天道,只有少許生命選擇逆天,也就無需那麼多的“靈”去修補天道。那時候,諸天生命皆能入輪迴,不存在魂歸天地的說法。久而久之,逆天的生靈越來越多,光靠天地間自主誕生的靈,已經無法修復殘損的天道,故而要從萬界生靈中攝取,如此一來,纔有了魂歸天地。
歸於天地的魂魄,永生不得輪迴,他們都用去修補天道了。
而今,距離天地初開,已有三十八萬八千年,歷經三個元會,社會發展之快,人心愈加險惡,也導致天道愈加殘損,殘損程度已到了難以補足的地步。因此,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應劫之人出世,歷經重重磨難,成爲天選之人,終以大法力,補全殘缺不全的天道。
話已至此,天地秘辛暫且不提,再說雲鴻。
因爲這顆還魂丹,結合了天地之正氣,其中蘊含着力量無窮無盡,顯然已經超越了天道約束的範疇,屬於逆天之物。逆天之物自然有逆天功效,它將雲鴻已經消散於天地的靈,從天道的束縛中,重新拉了回來。眨眼功夫,便凝成實體,恢復了正常元神的狀態。
老頭兒捋着鬍鬚,輕點額頭,似乎對藥丸的藥效頗爲滿意。
他望着雲鴻怔怔出神,自言自語道:“臭小子,若非你那‘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的念頭,爲了仁義而犧牲,老夫也不會冒着天道之大不韙,跟閻王老兒要人了!”
說罷,指尖駢劍,身前陡然出現一把金輝氣劍。剎那間,劍光與空中殘留的五色靈光交錯閃爍,竟分不清那些是璀璨絢眼的劍光,哪些又是五彩靈動的靈光。只知有一劍東來,在虛空中拉開一條縫隙,裂隙外面,便是漫天風雪。那老頭兒如同黑暗深處,一道亙古縱橫的長風,捲起雲鴻的元神,破空而出,一時間,冰天雪地裡彷彿有颶風過境、萬草低伏!
老頭將雲鴻的元神往他的肉身裡一推,自己則一溜煙的沒入正氣爐中。
說也奇怪,雲鴻元神入體之後,本已經渙散的意識,逐漸恢復了清明。那被冰雪凍住,毫無生機的身體,竟也有一道暖流從丹田中升起,經絡、肌體中凝固的血液,漸漸化開。至於黑白無常勾走魂魄,老頭索要靈藥救命一事,已經依稀記不清了。腦海中只有個極爲模糊的輪廓,好似做了一場夢,夢中的確發生過這事,但要問具體的細節,卻完全說不上來。
雲鴻現在很虛弱,不僅是肉身,就連元神也是。即便是融合還魂丹加浩然正氣的精氣,但挺多是將他從死神手裡拉了回來,並不代表徹底治癒。在老頭兒眼裡看來,只要保證雲鴻元神不散,肉身開始化解,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療傷這種事,根本不需他出手。
當意識迴歸後,雲鴻盡力不去想這件事,憑他現在的狀態,完全沒有精力弄清事情的原委。吸入一口氣,開始用簡單的法門療傷。不久後,他發現意念可以驅動正氣爐,當一股溫熱的浩然正氣進入他冰冷的胸膛,生機勃發,似乎是浸潤在溫熱的泉流之中,舒爽至極。
不過,就在這時,四面八方的山林中,陡然傳來一陣喧囂聲。
“你,帶幾個人,到那邊去看看,不能放過每一寸土地!”這是一個沙啞的聲音。
“是,右護法!你們幾個跟我來!”迴應的是個中年男人。
雲鴻屏住呼吸,竭力用浩然正氣修復着僵硬的身體。此時,他的五臟六腑中,血液已大多化開,而四肢暴露在外,受凍嚴重,沒有一個時辰的運功療傷,絕對不能化開。不過,雖然四肢還凍得像冰塊一樣,毫無知覺,但在意識的驅動下,已經能移動,就是沒有知覺。
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往前挪了一點,撥開一團亂草。
睜眼透過縫隙一看,心中不由一陣叫苦。元神出竅之前,自己本來坐在三棵密集生長的雪松下,旁邊是一條三丈深的溝壑。而現在,因爲漫天的大雪,兩旁的積雪塌入深溝,竟然將其填平,變成了一條雪路。而云鴻所處的地方,就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三岔路口!
而云鴻現在匍匐的亂草,更處於三岔路口,一個顯眼的位置!
在前方不遠,便站着兩隊人,正是河神幫的幫衆,領頭之人,是那個買油老翁。
“哎,時運不濟,命途多舛。”雲鴻心中嘀咕,只感覺運氣有點背,身處絕境,連老天都不幫他。不過,幸虧之前藉助正氣爐,佈置的一個簡單障眼法,此刻還起到少許作用。
大風凜冽,人聲嘈雜,幾隊人從亂草旁走過,一臉焦急的模樣。
腳步聲急促,直如傾盆大雨,急匆匆的從遠處來,又急匆匆的向遠處走去……
短短的時間內,竟有連續的幾十個人來來回回,甚至,有人停在這亂草堆邊,休息喘氣,可對於躲在草堆裡的雲鴻,硬是沒有發現。雲鴻所處的這片雪地,正是燈下黑,處在風浪口上。河神幫執行全力搜捕,這種情況下,目標愈加明顯,反而越不容易引起注意,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陰暗的角落去了,什麼樹洞、巖縫、山穴、暗河,整個雪嶺幾乎被翻了個遍。
如此巧合,卻給雲鴻爭取到更多療傷時間。
不一會,雲鴻僵硬的四肢已經軟化,只是還沒有知覺,但已能勉強行動。在這期間,雲鴻已經算計過了,就算自己被抓到,大不了撕破臉跟他們硬拼,反正自己有蛟龍在手,這些通體境的武士,看上去神氣活現的,但在蛟龍手下,還不是不堪一擊?只是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必須和對方硬碰硬,對方有兇獸猰貐,蛟龍與猰貐拼死一戰,雲鴻心裡完全沒底。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魔女手上有引靈仙器,若是硬碰硬,用元神驅使蛟龍,蛟龍的實力還會大大下降,如此,獲得引靈仙器的難度,就比剿滅翻雲寨,難了幾乎一倍。
正思索時,一個呆頭青年走到了草堆旁。
見他在草堆附近四處瞭望,雲鴻一驚,以爲他發現了什麼,趕忙控制身邊的草堆不要發出動靜。可無論怎樣控制,這呆頭青年還是走了過來。雲鴻咬緊牙關,正氣爐已在手中,若是他真的闖進來,直接一爐子上去,包他還沒看到自己的影子,便先看到了西天佛祖。
一縷勁風吹開眼前的草堆,雲鴻殺意將起,已做好一擊斃命的架勢!
就在這時,呆頭青年陡然停下腳步,目光並沒有往雲鴻這邊看,反而是環顧四周,賊眉鼠眼,鬼鬼祟祟,不知要幹什麼。雲鴻凝神摒氣,不敢有分毫懈怠。便在這時,那青年陡然做出一個令人不齒的舉止,他並非發現了雲鴻,而是想尋一片無人的草地,就地解手!
雲鴻汗顏,但他殺心已起,自然不能放過這個人。
就在對方鬆懈之時,只聞“刷”的一聲,雲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騰身而起,醞釀已久的正氣爐,裹挾泰山之威,犀利的殺氣直接貫穿對方的腦門。介時,悶響如雷,剛好一陣狂風襲來,卷帶周圍的雪松林,發出“沙沙”的聲音,將此人腦骨碎裂之聲完全蓋住。
這人也怪可憐的,即便是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只看到一道身影撲來,好像是一隻大貓,隨後一隻瓷白色的東西飛來,好似是一隻香爐。這一切的信息,剛從眼睛捕捉到反映至腦中,還沒有來得及進行處理,便已經魂歸天地了。而正氣爐的這一擊,力度剛好,將腦袋震碎,卻沒有弄破皮膚,故而沒有血液涌出。
見此人歸西,雲鴻毫不猶豫的把那一身黑衣趴下來,披到自己身上。
至於這個人,只是簡單的用積雪蓋住,草草的處理了打鬥痕跡,此間便算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