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鴻笑了一下,看上官百里的臉色,便知道他所言之事,定是讓自己使用金珠,治癒嫣谷雪的孩子小寶。畢竟昨天只有雲鴻在場,上官百里將話說絕了,若再現身,難免尷尬。
“這件事交給我。”
上官百里謝道:“那就麻煩大哥了。你讓他二人珍重,切莫再回幽京。還有,我已經問過流雲,他說若母親和那狼妖在一起,真能幸福,便讓他們好好活下去,他選擇留在上官府。”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離開雲府後,雲鴻見午時將至,立刻去了昨日的草谷。
長風陣陣,吹得谷中草浪起伏,極爲壯觀。順着草浪波動的方向,一眼看到山谷盡頭,一人一狼依靠在一起。嫣谷雪懷抱孩子,面容呆滯,顯然還沒有從昨日之事中緩過神來。
雲鴻踏風而下,還沒接近他們,那狼妖木朗便仰起頭,露出兇狠的模樣。
“別緊張,是我。”
黑狼吼叫一聲,化作人形,喝問:“你是來殺我們的嗎?!”
“殺你們?”
雲鴻笑了笑道:“如果要殺,昨日便已動手,何必等到今日。”
望向嫣谷雪,見她半坐在地,輕撫懷中的孩子。而那蓮心鈴的結界光華已經很微弱,好像隨時都會消散。嘆了口氣,負手而立,對二人開門見山:“上官流雲選擇留在上官府,自此之後,他與你二人再無瓜葛。爾等自行珍重,切記,不要再回幽京,免得自找苦吃。”
木朗哼了一聲,不屑道:“天地之大,我們去哪裡,關你什麼事?”
面對他的狂妄,雲鴻不予理睬,只問道:“這個叫小寶的孩子,你們還要不要救?”
嫣谷雪目光一震,僵硬的神情忽然有了變化:“救……當然要救……”
“你能救我的孩子嗎?”她盯着雲鴻,滿懷期待。
雲鴻沒有回答,只是保持負手的動作,望着她懷中的孩子,微微含笑。
狼妖木朗怔了一下。雖然他不確定,雲鴻能否救自己的孩子,但他知道,此人實力之高,或許已步入傳說中的地仙之境。而在仙人手裡,化腐朽爲神奇,這種事也並非不可能。
見他不語,嫣谷雪乾脆跪了來下。
“雲公子,求你救救他吧!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哪怕是死!”
“哪怕是死?”聽到這話,雲鴻的嘴角浮出一抹玩弄的笑意,頓了一下,說道:“其實救人並不難,不過,你說,讓你做什麼都可以,此言可當真?”
嫣谷雪聽他說“不難”,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驚喜萬分。
連連磕頭:“當真!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好!”
雲鴻笑了一下:“你要知道,救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此話說出,嫣谷雪和木朗紛紛怔住,只聽雲鴻道:“這孩子半人半妖,本就不容於世,要將之完全便成人,更是逆天之舉。逆天,就需要代價。你若願意自斷左臂,我便救他。”
“什麼?!自斷左臂?”木朗登時叫了出來。
下一刻,他整個人已經憤怒,暴跳道:“救人跟斷臂有什麼關係?你耍我們!”
雲鴻呵呵一笑,輕浮道:“的確沒什麼關係,我說了,我只是想讓你付出點代價。”
“你!”
木朗握手成拳,怒視雲鴻,卻又萬般無奈。
雲鴻搖頭道:“你若是不願意,那也無妨,但請恕在下無能爲力。”
說着,轉身便要走。
“等等!”就在這時,嫣谷雪站了起來,她強笑了一下,說道:“如果斷一隻手,能救我的孩子,那也值了……只是希望雲公子,說話算話。”說罷,右手聚氣,便要斬向左臂。
木朗大叫一聲,立刻上去阻止,拽住她的右手,驚道:“雪兒,你一介女流,斷臂之痛,你受不住的!”頓了一下,望着雲鴻,咬牙道:“你要左臂是嗎,好,我把我的左臂給你!”
話音未落,他將右手化成一隻鋒利的狼爪,大叫一聲,咬牙朝左臂揮去。
千鈞一髮之際,只聞“叮”的一脆響,如同金屬相擊。
就在狼爪與左臂相接的瞬間,雲鴻指尖聚氣,彈出一點浩然正氣,將危機化解。木朗目瞪口呆的望向雲鴻,見他緩步走來,右手攤開,驀地一道金光射出,竟是一顆圓珠懸在掌心。
“爍日金光珠!”他叫了出來。
雲鴻淡淡笑着,也不說話,揮手間,手中的金珠和嫣谷雪懷中的孩子,同時飄起。
正氣催發,一道庚金之氣如同游龍,從金珠中釋放而出,將小寶圍住。
“咔嚓”一聲,結界破碎。隨着庚金之氣注入小寶體內,肉眼可見他口中的尖牙脫落,皮膚上的狼毛隨之化成齏粉,流沙般紛飛。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臉蛋水嫩得像一股晨露。
“哇~~~”
久違的哭聲打破沉寂,從光影中遙遙而出,映入嫣谷雪的心田……
獲得新生的小寶睜開眼睛,好奇的觀望這個陌生的世界。在清風吹拂之中,他如一片羽毛輕輕飄落,被嫣谷雪接住,抱在懷裡。一道聲音,彷彿自肺腑而來,彷彿是天籟之音。
“娘…親……”
“小寶……”嫣谷雪淚水肆意,一邊的木朗更是陷入震驚。
二十年沉睡,就在今日煥發新生,此後,小寶便能跟正常孩子一樣長大……
此刻的心情,無法言喻。
許久之後,二人才意識到,雲鴻還在旁邊,正要跪下,說一通言謝之詞。卻被雲鴻搶先道:“適才讓你們自斷左臂,我也只是想看看,你們到底是假仁假義,還是誠心救孩子。其實,逆天而行,最重要的是誠心。你們爲救孩子,寧願承受斷臂之痛,我已經感受到這份心意。如今孩子得救,你們心願已了,便速速離開此地,找個世外桃源,將孩子撫養長大吧。”
聽他所言,一向居高自傲的木朗也低下了頭:“之前多有得罪,雲公子勿怪。”
雲鴻擺了擺手,一臉不在意。
卻聽嫣谷雪問道:“雲公子,老爺他…爲什麼把金光珠……”
雲鴻知道她要說什麼,打斷她道:“你不必多想。上官達得知此事後,也是心中有愧,這才同意將金光珠借出。話已至此,不便多言。江湖路遠,山高水長,我等就此別過。”
話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這時,二人才看見,原地留下一個包袱。打開一看,裡面盡是銀財珠寶,還有少許衣物等生活用品。粗略算來,銀票足有萬兩,對於一個普通的家庭來說,這些已經足夠過完一生。
木朗將包袱拾起,背在身上,望着孩子和妻子,這一刻只感覺幸福無比。
嫣谷雪問道:“夫君,那接下來我們去哪?”
木朗微微一笑:“雲公子說,也就是幽京去不得。故而我想帶着你和孩子,走遍除了幽京以外的天涯海角,走遍世界的每一寸土地,雪兒,你願意陪我一生一世的走下去嗎?”
“我……”她低下了頭,只見懷中的孩子衝着她笑。
“我……願意……”
離開草谷後,雲鴻立刻回了雲侯府。經過這段插曲,他已經集齊了七顆靈珠。眼下必須立刻返回仙界,拉開神弓,前往百花海,取得紫萱花,救治靜萱。或許如阿古爾所說,此次返回人界尋找靈珠,只是盞茶功夫,但對於雲鴻而言,這盞茶的功夫,已經讓他等不及了。
在雲鴻心裡,靜萱永遠是重要的。
守護靜萱,就好像是一種責任,無論如何,這份職責都大於一切。
剛回到侯府,雲鴻就見到了幽若。
幽若從王屋山返回後,立刻回到幽京,正準備幫雲鴻尋找金珠,卻得知上官百里已將金珠交給了他,心中也是鬆了口氣。回府後,雲鴻將自己接下來的任務,向上官百里、雲清月說了一遍,告訴他們,此去仙界,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或許是一兩年,也或許,是十年之後。
得知實情後,衆人都不太開心。
在大家的一再要求下,雲鴻同意留下來吃晚飯,明日再走。
當日晚上,衆人喝得大醉。幽若則回宮見了皇帝,得知這兩年,皇帝勤於朝政,每日修煉,身體健康,乍一看去,身上的淫邪之氣已經全無,象徵皇帝的帝皇紫氣竟然重新加身。
在幽若眼裡,她愈加搞不懂,九幽教主的計劃,到底是什麼樣的。
次日清晨,雲鴻和幽若約在侯府門前,準時出發。
離開京城後,兩人來到西山的一片荒野。
集齊了靈珠,他們已經無需前往終南山,借飛仙台前往仙界。因爲一旦恢復當年飛鴻上仙的實力,別說是破開虛空,就算是穿越三十三重天,進入無極鴻蒙,那也未必是難事。
在一處寬闊的谷地,雲鴻停下了腳步,問道身側的幽若:“準備好了嗎?”
“嗯。”幽若望着他,眉目輕笑,似乎在憧憬什麼。
雲鴻目光炯炯,正色道:“好,那就開始吧。”忽的,他甩開衣袖,在清風中騰空而起,長髮飛灑,仰望蒼雲間,浩氣沖霄,扯着嗓音大笑:“俾睨天下的飛鴻上仙,歸來吧!”
一剎那,幽若竟覺得眼前這個男子,與記憶中的偉岸身影相疊相契。
“飛鴻……上仙……”
默唸着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她眼前出現了無數畫面……曾經的甜蜜、心酸、別離,一幕幕如皮影戲掠過心頭。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他巋然而立的身影,彷彿有着泰山一樣的分量,讓她這個在風雨中獨行已久的可憐人,忍不住依靠其上,安心的度過餘生。
就在這時,七顆靈珠已經被雲鴻召出,在他周身旋繞,形成一個法陣。
颶風跌宕,七道不同顏色的華光,從靈珠中溢出,螺旋般涌入雲鴻的身體!
一剎那,天地煞白。飛旋的靈波,帶動頭頂的雲彩,帶動地面的沙塵,幾乎是眼前的萬事萬物,都隨着靈氣的運轉,形成一道龍捲風似得渦流。七顆靈珠匯聚,自天地開闢以來,只在鴻鈞合道、女媧補天時用過。如今被雲鴻集齊,可想而知,其中攜帶的力量有多強大。
很快,風暴的摩擦中,映出電火之光,幽若被氣浪阻礙在外,無法靠近。
“雲鴻!”她大聲呼喊,心中極爲擔憂。
轟——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從風暴中傳來!
只見一道靈氣沖天,照亮天際,連頭頂的太陽也隱約失色!
靈氣將風暴擊潰,於一片白茫之中,無數受風暴洗禮、雷火淬鍊的碎片,轟然朝白光中央聚合而去。就在雲鴻的手臂、肩膀、胸腔、腰腿處,逐漸凝成一件銀光燦燦的閃亮盔甲。
下一刻,他揮出手臂……
虛空中驀地爆出一團雷火,隨之幻化成一件三尺長的銀色披風,迎風招展!
輕輕的,他睜開了眼……
這一眼,彷彿看穿了十次輪迴、三千紅塵、萬界諸天!
上仙!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