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還沒走出萬獸森林, 就已經感覺到空氣中瀰漫着的魔氣了。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尤在隆隆作響的雷霆,對着陸極道:“你先回太忘宗,看看現在宗門怎麼樣了。”
陸極道:“師尊, 宗門不需要看, 魔氣如今如此囂張, 定是鞦韆成率人來襲, 宗門本就早有防備, 無需太過擔心。如今,師尊應該讓弟子留着,幫師尊抵禦雷霆!”
“你說的確有道理, 正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人遁其一。天道必留一線生機, 只要渡過這段雷霆, 天道也不能再多做什麼……”
“但是……”玄寂笑了笑:“如此威力巨大的能量,白白讓我打散, 豈不可惜?”
“真是可惜……”琉緒看着眼前風姿綽約的女人,冷笑道:“真人好不容易得成元嬰,今日卻要死在這裡。”
顏易孤身一人,被一衆魔界之人包圍,卻毫無懼色, 只淡淡地道:“何必多說, 來便戰, 琉緒你什麼時候那麼囉嗦了!”
琉緒看着她, 一向吊兒郎當、邪氣凜然的臉色破天荒地一臉正經。他負手而立, 盯着她問道:“如今,你還是認爲修煉魔氣的人該死嗎?”
“當然!”她和當年一樣, 毫不猶豫,立馬答道:“縱然魔氣同爲力量的一種,可它腐蝕萬物,所過之處皆爲廢土,並且只要越放縱自己的慾望和邪念,越不剋制,能力就越強……”
“萬年之前的修真界就是如此,魔氣肆無忌憚地被修煉,各個宗門成日爭鬥,究竟有何意義?”
“意義?”琉緒笑道:“活下來就是意義啊!我知道,在你們看來,生在魔界的人全都該死,哪怕不死,也該老老實實地待在魔界,等死。”
“可你們一過來,修真界怎麼辦?修爲高者,自能控制,修爲低者,完全就是暴徒!”她擡眼,明媚的眼眸中帶着堅定的意志,聲音堅決:“既然你們認爲弱肉強食,你們覺得自己該有生存之地,你們覺得不甘覺得怨恨,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二者如何能並存?”
琉緒示意自己的屬下上前圍攻,自己後退,大聲道:“顏易,你救過我,我這次就不出手,如果你能突圍,我就放你離開,如果不能——”
他笑出一口大白牙:“我就親手殺了你!”
“我真恨不能親手殺了你。”盧天瀝看着眼前一臉淚痕的朱秀,繞着被法陣保護着的她,冷笑道:“南極真人心軟,彌豐真人重視玄寂真人,所以才破格收留了你,還讓你接觸到我天極星閣的核心……”
“不想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
朱秀哭道:“紫觀師兄……我也不想的……可我不知道爲什麼根本拒絕不了他們的話……我不想的……”
她站在法陣的核心,又施訣操縱了幾遍,盧天瀝馬上發現了原本被鎖住的整個控制室,又被加了一套封鎖。
他憤怒地用星環攻擊了幾遍,還是打不開,只能出不去又靠不近地被困在中間,眼睜睜看着朱秀一步步熟悉了操作後,啓動了下落的運轉法陣。
可惡!南極真人他們爲什麼毫無反應,星閣裡面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星閣深處,南極真人剛感覺到中樞權限被篡奪,正欲施法搶回,一個腳步聲突然靠近。
他頭也不回地問道:“彌豐?你出關了?來得正——”
“噗嗤!”
南極真人低頭,看見了穿過丹田的一把秀氣的小劍。
那是他煉製的武器,形狀不定,可千變萬化,送給了他的得意弟子彌豐真人……筠爾!
他感覺到熟悉的力量掠奪着他的生命力,一個清冷的聲音問道:“星辰之力,需要祭品,麻煩你了,我拿走了。”
南極真人身形消散變爲星星光點,每一點都暗藏着驚人的威勢,環繞在筠爾的身邊,最終一半融入她的身體,一半附着在她的武器上。
她走出房間,腳下的整個天極星閣正在不知道是誰的手中被控制緩緩下落,整個天極星閣的人被驚動得到處呼喊。
天極星閣裡有人在呼喚她。
她迎風而立,臉上有一點被濺到的血跡,她擡手抹去,卻摸到一手的眼淚。
她正無知無覺地流淚,自己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筠爾施了一個決,清理掉臉上的狼狽,表情僵硬,眼神空洞。她看了看這茫茫天際,想了想她在閉關的時候,突然的頓悟。
她要去做什麼來着?
哦,她要去找太玄。
誰是太玄?玄寂。
她用了全部的精力來對抗自己的意識,才最終能夠操控自己體內的力量,終於讓她飛起,躍下了天極星閣。
在她身後,即九天之上,湛藍的天空慢慢被烏雲掩蓋,正有萬鈞雷霆醞釀而生。
又一道巨雷劈下,炸開一團巨大的煙霧,奪走了此地魔界人的生命。
玄寂揮手給自己換下了身上的破爛衣裳,重新穿了一套。他擡頭看了看天際,聯繫陸極道:“接下來,是哪裡?”
“東南三百里!”
“好!”
玄寂催動靈力往西南而去,暗中又吞了一瓶丹藥。
他在心裡默默地計算着雷霆的威力,知道再過幾道雷霆,他就不能再這樣隨心所欲地左右雷霆的落點了。
因爲他不能再逃了,因爲雷霆的威力會大到威壓能夠遲緩他的速度,還不如直接硬剛!
東南,陸極佈陣鎖住了又一波魔界的人,和被圍攻的其他弟子簡述了計劃。
一個弟子道:“道一真人,既然如此,何不去強攻魔界營地?”
“各地宗門分部依山固守,城池同樣開啓大陣防守,太忘宗既要抽出人手去各地組織絕淵護衛,又要編成小隊追擊分散各地的魔界人,人手着實不足。”
“正是!如今天極星閣出了叛徒,星城落地,空中優勢喪失殆盡,還要分出比以往更多的人手來留守星閣……”
陸極默默聽完一衆弟子的話,應道:“好!你們繼續任務,我和師尊直擊營地!”
魔界的營地裡,鞦韆成正遠程指揮着對太忘宗的攻打。
“李才翁!我說過了,等攻破了太忘宗,藏書館當然是你的!”
“我的目標不是藏書館,是天賜。”
“所以你才偷偷摸摸地去幫助那個器靈守那個方向嗎?他不會死的,放心吧!”
李才翁切斷了和鞦韆成的聯繫。
鞦韆成苦笑一聲,又毫不在意地繼續指揮其他人。
他已經習慣了……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稱霸修真界。
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襲來,於是瞬間移動到千里之外。
空間彌合的那一瞬間,驚天動地的巨雷宛若天罰,轟然炸開,聲音響徹雲霄。
鞦韆成摸了摸自己有些凌亂的頭髮,笑了笑。
玄寂終於從絕淵出來了。
正好,他該去見見他了。
可鞦韆成卻被一道又一道的雷霆擋在千里之外,看着天空,心裡有些奇怪:玄寂這是怎麼了?怎麼發的雷越來越大了,他的營地不是都毀了嗎?
玄寂覺得很累。
這些雷霆跟長眼睛一樣盯着他不放,雷霆一次比一次氣勢驚人。
他趕不走陸極,只好讓他在一旁盯着,接受他的幫助。
他已經被毀掉了很多積存在箱底的法器,但是還是不夠,還差一點。
天際雷霆醞釀。
這是最後一道了。
一道雷霆劈下,雖無驚天之勢,卻有滅地之威。
鞦韆成溜溜達達地走過來的時候,玄寂正被陸極抱在懷裡,二人眉目相貼,像在耳鬢廝磨。
“玄寂真人果真名不虛傳~”
玄寂從陸極懷裡擡頭,淡淡地看了他一樣,平靜地道:“你竟然敢來。”
“有何不敢?”他笑道:“說起來,咱們明明志向一致,目的相同,真人怎麼就不願意與在下相交呢?”
相交兩字他說得又慢又拖,表情曖昧。
陸極抱着虛扶着玄寂,冷冷地看着他。
“真人,其實我們想要的都是一樣的。”鞦韆成繼續誘惑着道:“既然如此,爲何不一起聯手?”
“我根本對修真界毫無興趣,真人,我只對你感興趣~”他摸了摸自己額間的玉,喟嘆道:“我終究還是個魔界人,對靈力不曾深入鑽研,若是你我強強聯手,何愁大事不成”
玄寂嗤笑:“哦?”
“真人,你我雙修是互利之事,你怎麼就不答應呢?”他歪頭問道:“在下可從未想過讓真人雌伏,真人爲何不應呢?”
如果不是還要扶着玄寂,陸極真想打爆鞦韆成的狗頭!
玄寂道:“我不需要。”
他微微垂眸,神情溫柔到極點,卻有一種奇怪的氣質自瞳孔深處蔓延,最終匯成令人心悸的氣場瀰漫在周身。
他面對着鞦韆成,語含輕蔑,聲若絮語:“我不在乎你想什麼,也不在乎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只知道——”
“我所想要必將得到。”
“無論如何,可以走的道路只有一條,那就是我想走的那一條。”
他抖了抖衣袖,表情帶着些微嘲諷:“我又何必與你爲伍!”
鞦韆成慢慢收起了笑容,卻沒有事實去反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