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穹是杜雨薇的前任丈夫。晏初曉一直沒把這傢伙當做什麼好果子,李穹之於雨薇,就如同袁志和之於自己,都是敗筆。李穹從初中就開始追雨薇,還死皮賴臉地自稱他和雨薇是初戀,當時雨薇對他一直都是不理不睬的,怎麼後來會突然犯傻找牛糞亂插呢?
這個問題就如同雨薇一副好腦子居然跑去當空姐一樣困擾着她N多年。雨薇曾經就她當空姐做了解釋:“晏子,你沒聽說過站得高望得遠嗎?我杜雨薇以後要嫁最頂尖的人物,當然要在天上找啊!”
這什麼歪理?天上都是鳥人哩!看她愣愣的樣子,杜雨薇繼續解釋道:“還不明白嗎?有錢有地位的人來往都是坐飛機的,我逮住機會和他們邂逅一下,再頻頻地暗送秋波,他們自然被我收服。你現在知道什麼叫志向遠大吧!”
晏初曉被她忽悠地一愣一愣的,也覺得有點道理。正當她琢磨出精髓,準備效仿時,幾個禮拜後就見雨薇興高采烈地把李穹領來見自己了。看來她那些秋波都暗送到那小子那兒了。晏初曉倒吸一口冷氣,繼而暗喜,看來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不然把自己怎麼毀了也不知道。
後來與這對她無論如何也看不對眼的小情侶幾番交談後,晏初曉才明白其中的曲折原委。李穹居然當了飛行師,而且經常與雨薇飛同一班機。這男女之間一旦有了空間地點的交集,就難免會心猿意馬。更何況李穹這廝肯定下了一番苦功,故意在異國情調的城市,譬如巴黎,羅馬之類羅曼蒂克事故多發地帶,頻頻朝我們美麗動人的雨薇射出丘比特之箭。
想到這,晏初曉頓時有了斷臂之痛,扼腕嗟嘆,看李穹越發不順眼。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其實她厭惡李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帶着自己挾怨報復,這小子不知好歹地觸了她好幾次黴頭。
第一次追溯到初一開學那年,她原本無憂無慮地漫步在新的校園中,從未招惹誰。這時李穹風風火火地趕來,拍着她的肩膀道:“男同學,能帶我去一趟男廁所嗎?”
一出場就給她兩個“男”字,簡直是對自己人性活生生地凌蔑!當場她就狠狠地盯死他,一定要記住這張野獸的臉。李穹估計被她的眼神嚇毛了,沒吭聲就走了。
後來這小子吃飽了沒事幹,在做午間操站隊時向同伴問道:“前面那個站第四排的是男是女啊?”聲音雖小,但還是被她敏銳地捕捉進耳朵裡,瘦弱的身體當場陡然震動了一下。
在幾次故伎重演之下,有一次自己明明穿了校服裙褲時,他還找抽地問着這樣的問題,晏初曉終於火山爆發,猛轉過身吼道:“你瞎了眼!我明明穿的是裙子!”
聽到她河東獅吼的聲音,有一大票正歡快地做着跳躍運動這一節廣播操的同學被喝住了,落地時整齊劃一地都打了一個趔趄,繼而摔倒在地。她那天自然沒逃過老師的批評,罰抄《魯提轄怒打鎮關西》一遍。這篇文章一抄下來,更薰陶了她暴戾豪放的氣質。
李穹從此噤住聲,但也開始轉向地下活動。她漸漸從女生口中聽到“李穹說‘晏初曉虎背熊腰的’,李穹說‘晏初曉看上去沒發育好’…..”的反動言論。
有一次,她和幾個女生討論將來的人生伴侶是什麼樣子時,這些話無端由地傳到男生耳朵裡。這小子又開始大放厥詞,陰陽怪氣道:“晏初曉也敢有要求啊?”
什麼話?自己缺胳膊少腿了?怎麼就不能有要求?她氣得牙癢癢,幾天吃飯都不香。從那以後,她就埋恨在心,逮住機會一定要報復。機會終於來了,後來這小子看上雨薇,還不知好歹地像別的男生一樣把情書交到她這個紅娘手中。
拿到情書,她冷冷地一笑,立馬將李穹的情書抽出來毀屍滅跡。後來她無意看見李穹有幾封情書文采斐然,似乎到哪兒抄來的,就心生一計,可不能這麼糟蹋資源。於是她就把李穹的名字塗掉,換做別人的名字,自作聰明後她長笑三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萬萬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追到飛機上了。大勢已去,只能眼睜睜地見着雨薇明珠暗投。在婚禮上,她留戀地拽住雨薇,冠冕堂皇道:“雨薇,我捨不得你!你可得想好啦?”暗語是:千萬別嫁給這隻披着羊皮的狼!
本以爲好姐妹能懂,沒想到她居然嫌棄地掙開,笑道:“晏子,別阻礙姐姐的幸福之路啊!我要上路了。”話已至此,她還有什麼好說的,眼睜睜地看着羊入狼口。
果然後來她深刻體會到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悔恨自己沒狠心帶着新娘逃跑。李穹那小子最後還是當了陳世美,爲了美色拋棄了結髮妻子……
想到這,一些陳芝麻爛穀子之事又浮上她的心頭,五味雜陳。趁着醉意,晏初曉不由挽起袖子,氣呼呼道:“雨薇,你等着,我立馬把這隻狼趕跑!”
“哎!站住!”杜雨薇忙拉住搖搖晃晃的晏初曉,笑道:“別去了,看你醉醺醺的樣子,站都站不穩。”
晏初曉不服氣道:“你放心,我踢這小子肯定一踢一個準。要不是以前看在你的面子,早就想給他一腳了。你看吶,他和旁邊那女的笑得可歡了….”說着,又要向前走去。
杜雨薇狠狠地拽住她,道:“知道你厲害,你心疼我。你別去了,那女的是他新交的女朋友,他們常來。”
晏初曉陡然站住,吃驚地看着她大度的樣子。雨薇說這話時,她能明顯地感受到話語中沒一點恨意,嫉妒,完全是漫不經心的。
雨薇繼續低頭完成手中兩杯雞尾酒最後一道程序。晏初曉看着那兩杯酒經過點火後,酒裡的冰呈現朦朧感和透明感交錯的幻覺。
完成後,雨薇叫來夥計,款款地笑道:“把這兩杯酒交給三號桌的兩位客人,說是我請的。”
晏初曉眼睜睜地看着夥計端着兩杯雞尾酒朝李穹走去,驚訝地嘴都快合不攏了。她忙問道:“雨薇….你不會在那兩杯酒裡下毒了吧?”
雨薇白了她一眼,抿嘴笑道:“淨胡說!那兩杯酒本來是給咱倆做的,難不成咱倆要同歸於盡?”
這時李穹那廝收到雞尾酒後,居然舉起酒杯笑着朝雨薇示意。雨薇也優雅地端起盛有葡萄酒的高腳杯,像是擎着一隻玫瑰花,遙遙地點頭示意。
這到底唱的是哪一齣?晏初曉百思不得其解。還未等她發問,雨薇平靜地說道:“晏子,知道那兩杯雞尾酒叫什麼嗎?它們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冰火。你可能以爲我見到李穹,一定會大幹一場,狠狠地給他一個耳光吧?”
她淺笑了一聲,釋然道:“我剛開始以爲自己一定會這樣做的。我這麼驕傲的人,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被別人莫名其妙地拋棄,一直想不明白我和他七年的感情居然比不上他和那個女人七天的感情。你知道嗎?離婚那天我哭着問他到底哪裡輸給那個女人,他怔了怔,居然說出這樣一條理由—我不懂得品味酒,尤其是葡萄酒。他對那個女人動心的那一刻就是從她優雅地舉起紅酒低斟淺酌開始。”
聽到這,晏初曉心疼地把手覆在她的手上。雨薇笑道:“沒事。也就是那句話讓我明白了,有些愛結束了就結束了,不必再執着於任何理由。他給我上了很好的一課,讓我開始瞭解到生命中沒有接觸到的東西。你看,我這酒吧也有了像樣的規模吧?連他這樣一個到過世界各地的人,飛到G市時都會慕名來到我這個酒吧。這樣真的很好,很平靜地再遇,就如同那杯冰火一樣,看上去水火不容,其實也是能各自佔據屬於自己的一方天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