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司令坐了起來, 笑道:“兒媳婦啊,果然什麼都瞞不了你的眼睛。言中那小子愣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爸,您這次演得過了吧?我沒有想到您會爲了一個區區晏初曉而裝病。”鐵雲竹神情嚴肅, 道, “其實少了一個晏初曉, 有很多女孩子排着隊想做咱們江家的孫媳婦。老凌的女兒念菁就行……”
“算了吧, 湛遠媽, 你兒子會滿意你爲他挑的媳婦嗎?估計又會怨恨上你吧。”江老司令從容打斷,道:“初曉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難得這個孫媳婦, 我見着投緣,湛遠也很喜歡。”
鐵雲竹聽着, 心裡有些不悅, 但是不好發作, 繼續問道:“您心裡都有底,那還單獨留下我來幹什麼?有什麼事不好當着湛遠他爸面說的?”
“的確有些事不好當着他的面說, 我怕又會破壞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江老司令嘆了口氣,道,“你知道初曉和湛遠離婚的真正原因嗎?”
鐵雲竹心裡暗暗一驚,估計公公也知道了內情,便坦言道:“我知道, 那個女人回來了, 而且在晏初曉去新疆的這三年, 她都呆在湛遠身邊。估計晏初曉這次鬧離婚多半有這個女人從中作怪!”
“你說的不錯, 三年前, 湛遠過生日那天,她送來那瓶酒, 我就知道來者不善。”江老司令敘述道,“三年前,她就已經在離間湛遠和初曉倆的夫妻感情。初曉去新疆,一部分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晏初曉也真是的,真不知道怎樣做一個妻子的。明明知道籬笆壞了,還裝糊塗,撒手不管去新疆當什麼志願者!讓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鐵雲竹恨鐵不成鋼。
“你別抱怨初曉,要怨就要怨你兒子,要不是對那個沈姑娘還留戀,會傷透初曉的心,讓她悲涼地遠走西北,回來後堅決要離婚嗎?”江老司令語重心長道,“初曉去新疆,還有一個原因。韓醫生,趙院長跟我說了,當年初曉差點背上醫療事故的罪名,惹上官司,所以纔不得不離開這裡。湛遠媽,你也是做媳婦的,應該體諒你的兒媳婦,不要事事都先指責她。別看她整天笑呵呵的樣子,看得出來,這些年她的心裡很苦。”
他的這番話似乎打動了鐵雲竹,她若有所思。
“兒媳婦啊,你得想清楚,現在湛遠身邊已經有兩個女人,那個沈姑娘和初曉,你更想讓誰做你的兒媳婦?”江老司令繼續問道。
“當然是初曉。那個女人提也別提!”鐵雲竹不假思索道。
江老司令呵呵地笑道:“兒媳婦,你和我的態度都是一樣的。既然立場明確了,那我們是不是要找那個沈姑娘談一下,幫幫湛遠他們?”
“爸,這件事就不必您親力親爲了。我直接找那個女的談就成!”鐵雲竹當機立斷道,“過一陣子,我有事要去G市一趟,那時候就和她攤牌。”
江老司令點了點頭,叮囑道:“兒媳婦,你和那個沈姑娘談的時候,語氣和藹一點,不要像以前一樣中傷她。你和湛遠的關係不能再惡化了。”
“我心裡有數,您就放心吧。”鐵雲竹鄭重道。
江湛遠和晏初曉同時進家門時,就被江湛秋給嚇了一大跳。她不斷往他們倆頭上噴射髮膠,撒着彩花,一副喜慶慶祝的樣子。
“江湛秋,你搞什麼?知不知道爺爺現在正躺在醫院裡?”江湛遠用手拾掇乾淨頭上,責備着不懂事的妹妹。
“知道啊!爺爺要生病進醫院,他事先跟我講了……”江湛秋看着他們小兩口驚訝突然睜大的眼睛,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忙吞吞吐吐解釋道:“我是說……人家不是知道嫂子回來了,高興嗎?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沒顧慮那麼多。”說着,她摟過晏初曉的胳臂,親熱道:“嫂子,你不夠意思,私自去大西北,居然對我也瞞着不透風。嫂子你不知道,這三年來我有多想你。”
晏初曉笑眯眯地揉着小姑的頭髮,順勢問道:“湛秋,這次春季高考考得怎麼樣?”
“哎呀,嫂子,你真沒趣!三年不見,見面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句!”小姑嗔怪地放下晏初曉的胳臂,調皮地回禮道,“那我也跟你說一句沒趣的話,你和我哥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呀?”
她這麼一說,晏初曉心裡泛起苦澀,訕訕地笑着,不知道說什麼好。
“湛秋,幫你嫂子收拾出一間房間。她累了,想休息一下。”江湛遠恰到好處解圍道。
“還收拾什麼?你們倆不直接住你的房間嗎?”江湛秋故作糊塗,“哥,你放心,爺爺知道你們要回來住,剛纔來過電話吩咐過了。小妹一切都收拾妥當,就等兩位新人直接入住。”
江湛遠給鬧得滿臉通紅,尷尬地看向晏初曉,澄清道:“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晏初曉沒有氣惱,微笑對小姑道:“湛秋,謝謝你啊!待會嫂子給你做好吃的,犒勞你!”說着,便拎着行李箱朝樓上江湛遠的房間走去。
江湛遠趕緊上前,幫忙拎行李。晏初曉沒拒絕,將行李交付給他,就上樓了。
和自己所料想的那樣,江湛遠的房間居然佈置得簡單到只有一張惹眼,巨大的牀,沙發椅子都給挪出去了,地毯也給撤了。晏初曉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在牀邊坐下。
江湛遠也發現不對勁,打開門朝妹妹喊道:“江湛秋,過來一下,有事要問你。”
江湛秋樂顛顛地跑過來,道:“什麼事?房間還滿意嗎?”
“滿意?你自己看看,房間被你整成什麼樣子?”江湛遠一百個不滿意。
“很好啊,簡單明瞭,最適合兩位休息不過了。”江湛秋自我感覺頗好,還意味深長衝哥哥小聲說道,“哥,放心吧,牀很牢固,不會半夜塌掉的。”
“江湛秋!”江湛遠猛地打斷,面紅耳赤佯裝生氣道:“告訴我,沙發椅子都被弄到哪兒去了?我要搬回來!”
“我不知道!反正我收拾你們屋子時,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江湛秋口風很緊。
晏初曉徑直問道:“湛秋,被子也只有一牀嗎?”
“嫂子,一牀就足夠了。這牀被子又寬又厚,你和哥兩個人蓋,綽綽有餘。”江湛秋笑嘻嘻得瞅着已經無語的小兩口,“我先走了,不打擾二位休息。”
妹妹走後,江湛遠也在牀邊坐下,半晌,徵詢着她的意見:“現在怎麼辦好了?這一老一小簡直趕盡殺絕,居然連地毯也撤走!”
“天無絕人之路。”晏初曉滿心清明,道,“不是還有一張牀嗎?總能解決睡覺問題的。”
江湛遠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晏初曉,遲疑地問道:“你是說……你是說,那我們就一起……”他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下面的話語。
“就一起睡在這張牀上。”晏初曉邊打開行李箱,邊坦然道,“心裡沒事,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
她這樣舉重若輕,若無其事,他倒有點沮喪。江湛遠竭力趕走腦袋裡不該有的想法,冷漠道:“當然,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反正就撐這麼幾天,回到G市,一切都回到正軌。”
晏初曉沒有吭聲,依舊靜默地將行李箱裡的衣物取出來。只覺得太安靜了,江湛遠沒話找話道:“你……你還是找一天和爸爸和好吧,昨天他說的那些都是氣話。”
“我家的事,你還是少操點心!你知不知道,你裝出這副很體貼孝順我爸的樣子很令人討厭?”舊事重提,晏初曉莫名想起昨天挨的一巴掌,就將突然冒起的邪火發泄在他身上。
被碰了釘子,江湛遠心裡不是滋味,忿恨道:“晏初曉,你不要蠻不講理!什麼是我裝出體貼,孝順的樣子?這三年,是誰將你家的事一股腦推給我?是誰在一直照顧着你爸?對,我是外人,但也比你這個不孝順,忤逆長輩的女兒強百倍!誰是誰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你強詞奪理,時不時出口傷人,活該你爸要和你斷絕父女關係!”
“臭小子,你說什麼?有種你就再說一遍!”她氣得牙癢癢。
“說一千遍還是這樣!你刁蠻任性,不講道理,連你爸都看不慣你,要和你斷絕父女關係!”江湛遠毫不示弱。
“你……”晏初曉火冒三丈,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道,“你給我出去!給我滾!”
“大姐,這是我家,是我的房間,你憑什麼叫我出去?!我偏不走!”他強硬道。
“不走是吧?那好,就別怪我不客氣,讓你真正見識我的厲害!我的蠻不講理!”她氣煞至極,便開始動手,粗手粗腳地將江湛遠推至門邊。
“刁婆,你……你還真動手?是不是女人?”江湛遠驚慌失措,忙用手撐住門,不讓她佔上風。
晏初曉黑着一張臉,不顧他沒命的叫喚喊疼,心狠手辣地掰開他的手。開玩笑,區區一個文弱書生,還想跟我鬥?簡直雞蛋碰石頭!她想着,很快就將他制伏,預備一打開門就將他給攆出去。
門打開的一瞬間,他們倆像是被使了定身術一般,相互扭打的動作僵滯了。只見門外公公婆婆扶着爺爺站在門外,還有小姑,都是一臉愕然驚訝的樣子。
鐵雲竹一馬當先,嚴肅道:“你們倆像什麼樣子?在屋內鬧的動靜聲響都能傳到樓下了!都快三十的人,還這麼不像話,沒個正形?”
“你們倆不會是在打架吧?”公公江言中疑惑地問道。
“哪能啊?我們就是鬧着玩呢!”他們倆忙停止暴戾的動作,牽起手來,不約而同脫口而出。
江湛秋笑嘻嘻地瞅着他倆,調侃道:“對,是小兩口在鬧着玩呢!玩得也真夠興奮的!”
他們倆被鬧得滿臉通紅,感覺對方的手心都是汗。江湛遠看着笑盈盈的爺爺,轉移話題地問道:“爺爺,您怎麼回來啦?不是要住院嗎?您的病……”
江老司令容光煥發,笑呵呵道:“我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看着你們小夫妻重歸於好,甜甜蜜蜜,我一開心,就全好了。”他特意看着晏初曉,強調道:“你們兩個乖孩子,對爺爺特別孝順,肯定不會再看到爺爺病發的啊!”
言下之意,只有和他的孫子在一起,爺爺老人家才能平安無事。晏初曉自知已經掉進圈套,無濟於事,只得訕訕地笑道:“爺爺,您的身體健康最要緊。只要您好,我們也就好了。”
“是啊,爺爺,您身體還未康復,快回牀上躺着。想吃點什麼,直接吩咐我和初曉就行。”江湛遠體貼入微道,並且趁機將手搭在晏初曉的肩膀,裝作甜蜜樣。
晏初曉萬分彆扭,礙於長輩在面前,不好發作,只得陪笑一番。
待衆人都散去,晏初曉才蹭地甩開江湛遠的手,放下笑容,信步回到房間。江湛遠關上門,也冷淡地看着她,用嘲弄的口吻道:“剛纔演戲演得不錯呵!”
“彼此彼此。”她不甘示弱,“論演技,我到底還是不如你。”
“不如嗎?我看在醫院那段,你就演得出神入化,連眼淚都掉下來了。虛情假意,真不知道爺爺爲什麼會這麼喜歡你?”話不由衷,他也沒搞清楚,自己明明不是這麼想的,可是傷人的話語卻突然冒了出來。
“江湛遠,你不要侮辱我對爺爺的感情!警告你!”晏初曉臉色鐵青,聲音不由提高了些,“我對爺爺從來就沒有演戲!”
他這回沒有再反駁,而是突然朝她“噓”了一聲,警覺得將耳朵貼在門上聽。
晏初曉很快就反應過來,不由噤住聲。真是稀奇,生活在21世紀,居然連聽房這種事都有。
許久,江湛遠才鬆了一口氣,坐到牀邊,用妥協的口吻說道:“既然你對我爺爺的感情是真的,這回就忍耐一下,演幾天戲,讓他老人家安心一點,撐到我們回G市再說吧。”
晏初曉沒轍,負氣地將一個枕頭扔給他,命令道:“你睡那頭,不準過來!晚上如果敢碰到我一下的話,別怪我拳腳無眼!”說完,徑自掀起一角被子側身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