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曉跌跌撞撞地出了醫院, 恍然一場大夢,她和雨薇二十多年的友情竟然就在剛纔劃上句點。就像流星一樣迅疾,雨薇斬斷她們的情誼只在頃刻之間。她還來不及想許多, 就被雨薇冠以“陌生人”。真的沒有想過, 就因爲雨薇是她最好的朋友, 所以她才害了最好的朋友, 最親的姐妹。
“晏醫生, 怎麼,好姐妹也沒能留你在病房說說話?”
她打起精神,轉身面對那個女人。無論她現在多麼落魄, 成爲孤家寡人,她也決不能在這個女人面前失掉尊嚴。
幸災樂禍。因爲去了一趟雨薇的病房, Jessica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飛揚。
晏初曉仔細打量着她, 平靜道:“怎麼可能?……拉的小提琴很好聽, 可是怎麼長着一張如此醜陋的臉,擁有着一顆世上最惡毒的心?”
Jessica的臉稍稍抽搐了下, 但仍不失優雅地笑笑:“還好吧,我的臉和心,除了晏醫生不能接受外,其他人還是很待見的。不然昨晚,就不會有那麼多人來我和湛遠的音樂會了。”
“昨晚的事, 又是你的傑作吧?”她平靜地問。此刻, 她想證實這個女人到底有多惡毒, 能像三年前一樣在她面前炫耀她的心機。
“杜雨薇流產, 而且恰好是老鼠作祟, 的確應了我的言。”她玩味道,“我想說不是, 你肯定不會相信。不過,晏小姐,你就算告到警察局也好,我是沒有在場作案時間的,湛遠,可以當我的時間證人。”
“沒有作案時間,但是你肯定有幫兇。”晏初曉不卑不亢道,“沒關係,承認就好,我心裡有底,會把那個幫兇揪出來,找到證據讓你坐牢的!”
“期待着。”她仍是微微一笑。
晏初曉不想和她廢話下去,便轉身欲走。但身後Jessica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地響起:“聽說,你和江湛遠住在一起了?”
江湛遠!又是江湛遠!
晏初曉眼睛閉了一下,猛地轉身,歇斯底里道:“這次又是因爲江湛遠,對不對?!我說過,不再要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你稀罕你就快點拿走!我什麼都不會和你爭!……你要是有火就儘管報復我,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雨薇牽扯進來?!一個嬰孩,你也下得了手?簡直喪心病狂!……沈惜玦,這次查到你,我不會輕易放過你!你等着,等着我找到證據讓你吃牢飯!”
Jessica耐心地聽她講完,毫不動氣道:“找到證據?晏醫生,你情緒這麼激動,還怎麼找證據?放鬆點,冷靜點,我還等着你帶來證據來抓我。”
說完,她就嫋嫋婷婷地坐進停在路邊等着她的轎車。
晏初曉狠狠地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淚水,她說得沒錯,自己要爭氣,冷靜點,不能再衝動。她要堂堂正正找到證據讓這個女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她拖着沉重腳步進門時,就看見江湛遠和周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沒有打招呼,晏初曉徑直開冰箱拿了一瓶礦泉水就想進房間。
“你臉色看上去很不好,是不是病了?”他的視線從晏初曉進門時,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像是沒有聽見似的,晏初曉面無表情地朝房間走去。但是這個該死的男人並不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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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聽見迴應的江湛遠迅速站起來,截住她,大着膽子用手去試她額頭的溫度。
晏初曉頭一偏,惡狠狠地拂開他的手,厭惡道:“走開!”
可能因爲剛纔和Jessica吵架太大聲,她的聲音沙啞且變調,一句“走開”被誤聽成“周凱”。
正全神貫注盯着電視的周凱扭過頭應道:“咋啦,初曉?”
“沒事。”她心情稍稍平復道。
“還說沒事?!額頭這麼燙,嗓子都啞了。這些明明都是感冒生病的症狀。你一個醫生怎麼偏偏不懂得照顧自己?”江湛遠輕責道。他邊拉着晏初曉到沙發坐着,邊絮叨道:“你先乖乖在這兒坐着,我去給你拿體溫計,絞毛巾敷額頭。如果是高燒的話,你還得跟我去趟醫院……”
晏初曉不清楚自己怎麼想的,無端由反抗不起來,任憑他拉着坐到沙發上。
“對嘛,這樣多好,別一見到湛遠就像仇人似的。”周凱笑着打趣道,“那小子好像等你生病很久了,練得挺嫺熟的嘛。一逮住機會,就立馬錶現!”
晏初曉不爲所動,依舊面無表情地盯着電視。電視裡放着的是昨晚江湛遠和Jessica音樂會的重播。
奇怪,在他們合奏完《琴韻星空》後,音樂會就已經結束了。電視定格在他們倆出來優雅地謝幕的畫面。
“最後一支曲子不是《Right here waiting》嗎?”她疑惑地問道。
周凱驚訝地看向她,來了興致道:“對啊,是這支曲子,沒錯。但是初曉,你怎麼知道的?”
見她沒吭聲,周凱繼續解釋道:“按照將要上市的唱片順序,最後一支曲子的確是湛遠獨奏的《Right here waiting》。而且昨晚音樂會也準備以這支鋼琴曲作爲尾聲,可是音樂廳後來突然停電,所以湛遠就沒演奏。現在你看到的是電視臺剪輯版本,把昨晚直播停電鬧哄哄那段給剪掉了,直接切換到謝幕這段。爲此湛遠還沮喪了半天,那支曲子他想特意彈奏給某人聽呢!”他說着,就用眼睛偷瞟了晏初曉幾眼。但她毫無反應,若有所思。
“哎,湛遠,你把你的新唱片提前給初曉啦?”周凱朝廚房裡正絞毛巾的江湛遠喊道。
他拿着毛巾,體溫計走過來,詫異道:“還沒有,怎麼了?”
“誒,那就奇了怪了,初曉竟然未卜先知你最後要彈奏的曲子是《Right here waiting》?你說這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周凱擠眉弄眼。
只感覺腦袋亂哄哄的,一些可疑的畫面,刻意表露的言語不斷涌現在自己腦海裡。晏初曉果決地站起來,拎起包,欲回醫院一趟。她要證實一件事。
“初曉,你這到底要上哪啊?燒還沒退呢……”江湛遠緊張道。見晏初曉臉色乍變,突然出門,他趕忙放下東西,也跟下樓。
江湛遠好說歹說,才說服她坐上他的車。
“你別想歪,現在是路上沒車,我纔上來的。”晏初曉執拗地坐在後座,鄭重聲明道。
他爲她孩子氣的口吻而忍俊不禁。乾咳一聲,他微微笑道:“終於想通去醫院看病了?覺悟還是挺高的嘛。……當醫生,給病人認真看病固然重要,但自己的身體還是得注意的。”
他說完許久,都未聽到她的任何反應。看着前視鏡裡她正襟危坐,心不在焉的樣子,他不禁沮喪。看來她早已把他當空氣了。
一路上,兩人都靜默地坐着,沒有片言隻語。
車子剛剛在醫院停住,晏初曉就迫不及待地下車,根本不給他半點要跟去的機會。江湛遠怔怔地望着她漸漸跑遠的身影,悵然若失。
晏初曉避開值班護士的視線,偷偷進了換衣間。打開衣櫥,她在掛着的紀文惠的護士服口袋裡很自然地摸出了一把鑰匙,儲物櫃的鑰匙。這是她們兩個人共有的習慣,一時圖方便,就把常開儲物櫃的鑰匙順手放進白大褂的口袋,即使下班了,也不取走。
在喀什那會兒,紀文惠驚訝地發現她也有這個習慣,還叫嚷着就衝這點,兩人怎麼的都得結拜。那段無憂無慮,坦誠相待的時光至今還歷歷在目,難以忘懷。沒想到時隔不到一年,這個曾牽繫她們友誼的習慣,居然讓她找到開啓證實文惠罪惡的鑰匙。
晏初曉閉上眼,橫下心,將鑰匙往儲物櫃的鑰匙孔裡送。
櫃子打開的那一刻,如她所預料,一股惡臭味迎面撲來。這一天紀文惠都沒有時間來處理櫃子裡惡臭味,下班時,怕別人發現,她和平常很不一樣,不敢開櫃子拿東西,就直接脫護士服離開了。
看來,那隻死老鼠的確在她的櫃子裡,她那晚也的確在醫院,而且事發後,她想趁機讓自己去懷疑她口口聲聲稱爲好姐妹的楊小菡。一切都快要明瞭時,晏初曉感到亙古的心寒。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她的一個好朋友竟然設計害她的姐姐雨薇?
晏初曉麻木地查看櫃子裡的東西,她的提包居然也在。小心細緻地翻看裡面的東西,她被一樣東西給吸引住了,江湛遠即將上市的原創唱片—真水流年。而封底僅有的簽名是Jessica。
果然是那個女人。嫵媚的笑容背後,是陰險的算計和不動聲色的毒招。借刀殺人,殺人不見血。可是她想不通,文惠一個護士,溫厚善良,怎麼會成爲那個女人的幫兇?
晏初曉攥緊手中那張鋼琴唱片,只覺得自己就是一隻擱在竈上煮沸了的水壺,充滿了爆炸的慾望。
第二天上班時,她特意留心紀文惠的一舉一動,儘量做到不露痕跡。在下午臨下班時,她終於逮住機會,看見紀文惠看到一條短信就神色有異地去了衛生間。晏初曉沒有跟上去,但是心中有了底,紀文惠一定會在下班後有所舉動。
略微思索着,晏初曉趕緊去了一趟婦產科。
楊小菡一見到她,就嘲弄道:“晏醫生,是不是帶證據來抓我了?……呵,我很有興趣看看一隻死老鼠,到底能判我多少年?”
晏初曉沒計較許多,鄭重道:“小菡,下班後跟我走一趟,我需要你做個見證。請看在那個未出生的嬰孩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