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往前走,心裡不住地提醒自己千萬別回頭,不能心軟。在坐上車的那一刻,她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杜雨薇嘆了一口氣,從駕駛座遞過一張餐巾紙。晏初曉趕忙掩飾,破涕爲笑道:“沒事,我都好了。以後真的是橋歸橋,路歸路。他會在L市生活,我就留在G市,老死不相往來。”
“是嗎?”杜雨薇自嘲地反問一句,繼續說道:“晏子,恐怕要令你失望了。聽老章說,江湛遠已經和G市最大的唱片公司—崇明公司簽了合約,還有接受了G市的音樂協會的副主席職務。他以後會長期留在G市的。”
晏初曉落寞地說道:“爲什麼會這個樣子?本以爲來了這兒,一切都會重新開始的。”
“人生就是這樣,越不想見到的人就越排着隊來見你。”雨薇大發感慨道。許久,她笑道:“我說晏子,別想這麼多了。今晚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絕對讓你驚喜!”
“什麼好地方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她神秘一笑,邊發動車子邊恬淡道:“一個讓我可以隨時放縱人生的地方。”
車子在鬧市的一家酒吧停住。晏初曉下車笑道:“什麼啊?一個酒吧而已。還騙我說是什麼好地方呢!”
杜雨薇拉她在門口站住,忙朝上方的招牌努努嘴。她這才發現裝飾華麗的招牌上赫然寫着“微語酒吧”。
晏初曉大喜,驚訝地居然結結巴巴道:“這….這是…你開的酒吧?”
杜雨薇肯定地點點頭,自豪道:“牛吧?還有讓你更想不到的,走,進去!”說着,就拉着她朝裡頭走去。
經過一條幽深的走廊通道,眼前立刻就柳暗花明。呈現在眼前的酒吧是如此的熟悉,給她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晏初曉彷彿又置身於大學的藍莓酒吧。地板是木製的,給人一種古樸質感。牆上掛着飛鏢。大黑板上用可愛,稚氣的英文字寫着menu和酒的品種。射燈投下藍色的光,憂鬱安靜。舞臺上一個吉他手正在邊彈邊哼唱着充滿異國情調的英文歌。半圓形的吧檯後是一溜煙的瓶酒貯藏櫃,飲料陳列櫃,啤酒冷藏櫃。在每套桌椅處都有充滿生氣的攀援植物,客人坐在椅子上喝酒,就如同盪鞦韆般。一切都沒變,彷彿藍莓酒吧又搬至G市,大學時期無憂無慮的生活又回來了。
雨薇招呼她在吧檯的高腳凳坐下,和手下的夥計吩咐了幾句,就笑眯眯地問道:“還不錯吧?像你大學旁的藍莓酒吧吧?”
以前,雨薇當空姐的那段時間,經常閒着沒事來大學找自己,自然而然也熟悉了藍莓酒吧。當年她還大放厥詞道一定要把藍莓酒吧納入自己的後宮,把所有的好友請來夜夜笙歌。後來她遇到一系列不如意的事,再加上缺乏資本的原始積累,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雨薇微笑着給她滿上一杯葡萄酒,示意她喝喝看。
她正好嗓子冒煙,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完全把葡萄酒當白開水喝了。
“我說晏子,你怎麼一點情趣都沒有?完全糟蹋了一杯上好的葡萄酒!”雨薇嗔怪道。
晏初曉抹抹嘴巴,滿不在乎道:“什麼糟蹋?反正都要進肚子裡的。”剛纔一杯下去,的確沒嚐出味道,她把空杯子擺在杜雨薇面前,笑道:“再來一杯!”儼然一副豬八戒沒嚐出人生果味道的樣子。
雨薇拿她沒轍,搖搖頭,給她滿上,但是卻用手掩上杯口,命令道:“先別猴急,看我怎麼喝!”
只見她優雅地拿着曲線玲瓏,晶瑩剔透的鬱金香型杯子慢慢把玩,輕輕搖曳,聽着冰塊和杯體撞擊發出的悅耳聲音,凝視着玫瑰色的酒汁慢慢地沿着杯壁往下流,透出凝脂般迷人的光澤。最後她屏住呼吸湊上前,舒張肺腑地吸一口淡淡的芬芳,再輕輕地啜上一小口含在嘴裡。
她的動作是精緻小巧的,極富美感。晏初曉不得不承認自己也被打動了,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雨薇和平常不太一樣,她有點像Jessica,一樣被紅酒微醺的女人,渾身上下充滿感性的誘惑。她們即使洗盡鉛華,也能流光溢彩。
晏初曉撇撇嘴,打趣道:“你這是在拍電影啦?個個都是慢動作,弄得像小資一般!”
雨薇沒有和她鬥嘴,繼續沉醉於那杯酒中,笑道:“晏子,你知道這是多少年份的葡萄酒嗎?這可是1975年的波爾多紅葡萄酒,快是你的媽媽級別的酒了。”
1975年?晏初曉稍稍一愣,這比江湛遠珍藏的葡萄酒還要年紀大呢!
雨薇繼續說道:“當你品嚐一支比你年齡大的葡萄酒,一定不能漫不經心,褻瀆它。你可知道,紅葡萄酒的優雅與珍貴,在於它代表濃縮的時間?你杯中握住的是幾十年以前人們的勞動,隱藏在時間深處的感情。在喝的那一瞬,心中難免會有感動了。”說着,她便自斟自飲了一杯。
晏初曉有點恍惚,一個一直被自己糾結的問題突然迎刃而解。她終於明白當年自己生氣要打破那瓶葡萄酒,江湛遠爲什麼死死護住,甚至不惜苦苦哀求自己。他在護住一段時間,一段感情,一段他和Jessica長達7年的感情。
她有點受不了,就端起面前的葡萄酒再一次一飲而盡。這一次,她終於品出滋味。葡萄酒在嘴裡涮過,滿嘴都是干邑清冽的酸澀,好像粘膜都縮起來了。
雨薇笑道:“晏子,看來你真的不適合葡萄酒。這樣吧,我幫你調一杯雞尾酒。”說着,就走進吧檯,開始親手製作起來。
看着她嫺熟的樣子,晏初曉疑惑地問道:“雨薇,你什麼時候學的調酒啊?還有,剛纔看你對葡萄酒條條是道的講解,應該在這個領域花了不少功夫吧!”
雨薇繼續手中的動作,笑而不答。
趁她忙着之際,晏初曉微眯着眼睛,環視着整個酒吧,這時她注意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此人膽敢出現在這個地方,不要命了不成?!
她打了一個激靈,醒了,頓時從高腳凳上跳下來。雨薇以爲她等得不耐煩,笑道:“就快好了,就知道你是猴子屁股,坐不住!”
“雨薇,你看那邊!”晏初曉湊到杜雨薇耳邊,用手指着遠處一個高瘦的男人,驚訝道:“那不是李穹嗎?他還真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