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聽的出來,李科長這是在恭維。不過這恭維是由學問的,有的人的恭維讓人討厭,而有的人的恭維卻很好聽。比如李科長。申琳只是搖搖頭,淡淡的笑了笑,說,“李科長真是說笑了。這教育補助金只撥給重點中學或者普通高中,我們只是普通的職業技校,是想都不敢想的。”
李科長笑道:“申校長,你就不用客氣了。我看這事情有可能。現在國家對職業教育非常重視,各種優惠政策也是非常多的。我們東平市政府對於它的重視程度絲毫不亞於經濟建設。你們做出的這些成績,我們勞動局也臉上有光。這一期招生工作有了你們的大獲成功,我們對於完成上面指派的工作也有信心了。我這次回去寫一份材料,把這件事情上報上去。怎麼說也給你們爭取一項教育補助金。”
申琳慌忙笑道,“李科長,不管真麼說,我真的要好好謝謝你。”
李科長一語雙關的說,“大家都是自己人,申校長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更何況我們部門的政績可完全看你們學校的成績。你們好我們就好。”
申琳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並沒有繼續接他的話。其實李科長說的話是很對的。國家下放的對職業教育的減免學費補助主要就是勞動局負責的。上面每一學期都會對他們下達一定的硬指標。必須完成一定數額的職業教育的補助,這和我們中專是一樣的。
李科長隨即說,“申校長,你這幾年做出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市委的人都看着呢。說不定那一天你就會被上調了。到時候要是成爲領導了別忘記我們就好了。”
李科長雖然僅僅只是一句玩笑話,但很顯然這話裡是另有玄機。申琳輕輕笑道,“看你說的,李科長,怎麼會呢。”
李科長笑着說開玩笑呢。誰都看得出來,李科長所說的開玩笑本身就是一種玩笑。申琳沒有說話,看了一眼李科長。車廂裡的氣氛忽然有些怪異。我和田林見機不對,跟着附和笑起來。以期能夠緩解這種氣氛。申琳也笑起來。她笑的很輕,很淡。看起來很飄渺,但這飄渺間卻隱隱透着一股陰鬱。
我們回去後第二天,嚴琴和於明仁跟着也回來了。嚴琴的論文在省裡獲了獎,受到了省長的接見和嘉獎。聽同事們傳言,今年的省裡的十大先進工作者或許嚴琴能被評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這對於我們學校的老師而言,絕對是一個福音。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許多人都籌劃着沾染一些嚴琴的光呢。
嚴琴和於明仁回學校非常低調。很多人都非常意外。據田林說,按照我們學校往常的習慣,舉凡參加省市各種比賽獲得獎項或者殊榮的老師學校都會爲他組織個歡迎儀式。嚴琴以往享受過很多次,但是這一次她獲得這麼大的成功,學校卻沒有爲她舉行任何的歡迎儀式。在她回來的一兩天裡,學校也沒有組織任何的表彰大會。這種反常出乎意料,似乎也不是申琳的一貫作風。我們幾個同事聊起此事,都覺得這件事情絕對是另有玄機,其實我也知道這事情肯定沒這麼簡單,而且我也猜得一些出來。不過口頭上卻在爲申琳辯解說她可能是太忙了。不過申琳這幾天確實也夠忙的,因爲這次所招的新生比任何時候都多,所以又很多工作需要去忙。我很少在學校見到她的人。基本上她一整天不是在勞動局就是在教育局。
嚴琴從省裡回來後,也忽然間忙了起來,除了上課期間,平常很少能夠見到她的面。不是和她的學習小組在一起討論,就是獨自一人伏案工作。她回來之後我們還從來沒有真正的說過話,也只是偶爾見面打了一個照面。我心裡的很多疑問也根本沒有機會去問她解答。我忽然發現,我們之間很陌生。
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無意間發現,嚴琴和於明仁相伴而行,兩個人端着飯有說有笑,正走向一個餐桌。那樣子倒彷彿一對幸福的夫妻。
我的心當時就揪緊了,陣陣的刺痛瞬間出現。我看着這個讓我熟悉而又深愛的女人,此時卻和這個老色鬼走在一起,她讓我覺得很可憎,我心裡頓時窩起一團火。看着於明仁用貪婪的目光在嚴琴的身上肆無忌憚的掃蕩着,我真想一拳打到他臉上。
一旁的田林帶着戲謔的口氣說,“張老師,你看,咱們學校的教師之花要被於主任摘走了。唉,真是可惜了。不過沒辦法,誰叫人家是於主任呢。”田林自從回來後就經常喜歡和我在一起閒談。而且對我的稱謂也從以前的小張變成了張老師。其實田林完全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人家理論上講畢竟還高我一級。
田林本來是說者無意的,可是卻直接在我火上澆了一桶油。我怒不可解,霍然站起,直接走到了嚴琴和於明仁的桌子前,在他們面前坐下了。
兩個人正竊竊私語,詳聊甚歡,見我不請自然突然在他們面前坐下,都愣了一下。同時都略顯尷尬。
那會兒我真的是被憤怒衝過頭了,什麼顧忌度不在乎了。我也不說話,板着臉,瞪着他們。
嚴琴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是很快,就閃逝而過。隨即就是一臉的鎮定自若。她很客氣的說,“張老師,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這種口氣就彷彿是我們似乎關係一般,壓根就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
我牙齒咬的咯咯響。看來我真是看錯了。原來這個看似很高尚的女人原來也是……。我儘量壓制住內心的火氣,不冷不熱的說,“怎麼我坐在這裡礙着你們事情了。你們在談論什麼事情啊,要搞的這麼神秘啊。”
於明仁心裡一定對我是恨的咬牙切齒,我從他眼睛裡看的出來。但這個傢伙是個老狐狸,非常狡猾,不會像我這麼衝動失去理智。雖然我僅僅只是個普通的教師,但他對我是有所顧忌的,也許從另一個角度講,我對他也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所以他對我很客氣,笑道,“張老師,你當然可以坐在這裡了。我們是在談論一些關於教學上的一些問題。”
我心裡冷哼了一聲,輕笑道,“是這樣啊。於主任,那我可不可以在一邊旁聽啊。”
嚴琴說,“張老師,我們談論的教學和電腦專業無關。根據教師守則上的規則,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請你離開呢,”
這個時候了,她還在這裡裝腔作勢趕我走,我狠拍了一下桌子,猛然站起來叫囂道,“嚴老師,你不用動不動就給我上綱上線。你現在突然這麼關心我,會讓我受寵若驚的。”
嚴琴突然也笑了起來,不過這個笑是充滿嘲諷的笑。她悠悠然的站起來,不慌不忙的說,“張老師,我看你真是自作多情了。我會關心你。於主任,你聽聽,這話多荒謬啊。你和我非親非故的,我幹嘛要關心你。”
於明仁只是乾笑了一聲。這會兒他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任何人都不得罪。
我斷然沒想到嚴琴居然會這麼說,我的心忽然軟了,顫聲問道,“那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現在仍然不敢相信她會這麼說。
嚴琴笑了笑說,“張老師,我看你是誤會了,我對任何新來的老師都很好的。”
我不知道嚴琴爲何會這麼說,也想不到她忽然會變的這麼絕情,那會兒,我怒極反笑了,“嚴老師,我聽出來了,我也明白了。你真是很熱情,很友好。想來你對每個新來的男老師都這麼好吧。”
“住口,張銘,你太過分了。”因爲我這話侮辱性太強,嚴琴大概也被激怒了,猛然一個耳光甩向我。
一聲清脆的響聲,我臉上頓時火辣辣的。那一刻,周圍所有圍觀的人都愣了。包括嚴琴。她顯得有些突兀。那隻手就定格在半空中。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就那麼站着,看着眼前這個曾經溫柔如水的女人,竟然爲了於明仁這個老色鬼打了我一個耳光。那一刻,我心裡充滿了憤恨,同時心裡一陣陣的劇痛。我知道我心這一刻受傷了。
如果不是田林將我拉走,我仍然還傻愣在那裡。
被他拉出來後我心裡憋的難受,真想大哭一場。老實說,嚴琴是我第一個愛的很深的女人。我沒有想到這個如此溫柔的女人卻是個蕩婦,一個賤女人。現在對於她的所有難以解釋清楚的問題都清楚了,於明仁爲什麼會送她電腦,申琳爲什麼會懷疑她和於明仁之間的關係。現在都得到了很合理的解釋。我腦子裡閃現出一個個可憎的字眼。
田林問我怎麼回事,今天表現太反常了。我不好去給他解釋。我撒謊說,我今天心情不好,和女朋友分手了。看誰都不順眼。
這個解釋讓田林完全信服了,他也就沒再多問。
那一天我都是在渾渾噩噩之中度過的。
下班之後,我獨自一個人跑到酒吧喝了不少酒。想不到不勝酒力的我,對於這平常就難以下嚥的液體,居然可以一下子喝這麼多。
我昏昏沉沉的走出酒吧,在路上走沒有多遠,見不遠的酒店裡走出幾個人。其中有兩個人相攜着看起來非常幸福。那不是別人,正是嚴琴和於明仁。而和他們一起的是學校的幾個老師。他們是在慶祝什麼嗎,我心裡一團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