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謝軒只覺身上象被火烤着一般,渾身發熱,口乾舌燥。**道:“水⋯”不一時便覺有水進入口中,也不多想,張口大喝,只覺一股清爽之感傳入腹中,甚是舒服,此刻頭腦也清醒了許多,便慢慢張開雙眼,只見清紅滿臉淚痕的看着自己,忙道:“夫人!”清紅笑道:“什麼夫人?我可沒將你逐出師門!”謝軒一驚,才發現臉上哪還有面具?便道:“師孃我⋯”清紅哭罵道:“你這一走怎地音信全無?不是叫你一有安身之地就使人通知我嗎?”
謝軒見師孃如此,更是心中感動,雙眼泛紅,也不瞞她,將這一年多之事大略的說了,可有關丁泰龍山與清陽宮聯合施毒計之事卻是不敢提。清紅聽了,又是傷心,又是帶他高興,道:“我上次見熙遙時,她還是個嬰孩,此時卻以談婚論嫁了!”謝軒臉上一紅,支吾道:“其實⋯我們⋯”清紅笑道:“你們都以長大,談婚論嫁亦數正理!我自會爲你們做主,放心就好!”謝軒大窘,雖是心中喜歡,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漲的雙頰通紅,避開清紅目光。清紅見了笑道:“你身上之毒尚未排淨,快把這玉珍金丹吃了吧!幸好你煉成五元真力,可自行化解毒性,否則這一毒掌必要了你的命了。”
謝軒吃了金丹,運了一會功,只覺一股清爽之氣傳遍全身,登覺舒暢。這時才細看此地,竟是一個山洞!忙問清紅道:“我們尚未脫險麼?”清紅嘆氣道:“當日幸好你的絆馬索把他們拖上一拖,我們才能逃到這山上,藏在此處,此刻他們就在附近搜查,尚不知你我在此,不過找到這裡乃是遲早之事。”
謝軒這纔回到現實中來,急問:“師傅呢?他還好吧!”清紅搖頭道:“我也不知!”嘆了口氣纔將事情原委道來:“當日我和你師父還在不高山上,你大哥楊修先暗中使人送來一書,寫到[九源有難,小心歸途]八字。我們素知你那大哥爲人正派,絕不使詐,所言之事必不會無的放矢,便辭了清陽太華兩宮教主,迅速趕回了。”
謝軒聽到此處,心中大嘆:“大哥果然重情重義,自己雖已不在三嶽,但他卻仍是看在自己面上,出手相救師傅師孃!”清紅見他表情,自然知他想些什麼!便柔聲道:“現下你大哥幾乎已是公認的清陽宮掌教接班人,而他又精明能幹,很會收買人心,連對龐柏鬆不滿之人都極買他帳,可說前途不可限量!”
謝軒聽了亦覺心中安慰,但卻也擔心師傅安危,問道:“那師傅怎會和師孃分開?”清紅道:“你師父善能演算過去未來,但天數註定,我夫妻二人有生離之難,更有陷身之危,避無可避!”嘆了口氣,才續道:“而我們本打算兵分兩路,由你師傅領大隊人馬引開埋伏之兵,而我則獨身一人晚半日出發,從這條路儘快趕回九源宮。豈知丁泰山掌教施天恩競不上當,埋伏在此地!”又解釋道:“那日帶面具之人就是施天恩了,哼!他以爲改變聲線便可瞞過我了嗎?”
謝軒奇道:“師孃怎知?”清紅道:“我早收到消息,施天恩以到中原多日,那日與他門人相鬥之時,便以起疑,而最後打你的一掌乃是他成名絕學,二十年前我便領教過,必不會認錯!若不是看你我快要脫身,他還不會使將出來呢。”頓了頓又道:“其實這些人都是應龐柏鬆之邀來暗殺我們的!”
謝軒巨震,想不到師孃竟已熟知一切,清紅又苦笑道:“直到此刻我們才知道,當真是無能之極了!”謝軒見清紅以知前因後果,便將如何發現密函,如何得知丁泰山與清陽宮的陰謀等事跟清紅說了。又問道:“現下我們該怎麼辦?”清紅不答,卻臉色卻是越來越暗,嘆道:“看來你師父在短期內是不會再回九源宮了!”
謝軒奇道:“此話怎講?”清紅再也忍不住,垂淚道:“此次離開不高山之時,你師父就表現異常,千叮萬囑教我回到九源宮後收養聲息,以期變化。現下回想起來,當時他定已通曉了事情始末了!可若避此禍,只有他謝正名死亡或失蹤,才能安了龐百鬆之心。才能保全我九源宮一脈,以期東山再起之日了。”
謝軒聽了亦是難過,想不到九源宮竟淪落到如此田地,連掌教都被逼失蹤!正要說些安慰的話,就聽“轟”的一聲巨響,從洞口不遠處傳來。清紅連忙收起眼淚,道:“看來他們很快就要找到這裡了,你身上的毒怎樣了?”謝軒道:“現下內息無阻,以無大礙!”清紅點頭道:“你再運功調息幾次,我們便衝下山去!”謝軒點頭道:“師孃定要保全自身!現下九源宮就靠師孃一人了!”清紅不屑的道:“哼!要殺你我談何容易!若不是上次中了他的埋伏,就是我獨自一人也有自保之法!”謝軒素知這師孃不讓鬚眉,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是暗中下決心,絕不讓師孃有絲毫損傷,否則九源宮一脈便就此絕了!
謝軒又運了一會功,感覺毒以排淨,大讚這玉珍金丹神妙!便對清紅道:“師孃,我以無礙,這就殺下去吧!”清紅笑道:“想不到你短短一年多時間竟有此進境!”說着將一塊麪具遞給謝軒道:“帶上吧!外面有清陽宮之人也未可知!出去後你就仍叫我夫人。”謝軒帶上面具,二人便攜手走出了洞口。
只見山下已經布好了大陣,而山上亦是在進行地毯式搜索,清紅笑道:“看來施天恩誓要逮到我不可了!”謝軒卻是看的心裡發麻,山下少說也有兩三百人,只憑他二人之力如何能全身而退!清紅見謝軒略有懼色,肅容道:“軒兒謹記!無論何事何地,無論敵人有多強,只要我們有目標,善用智,便可化險爲夷。此刻困獸之局已成,要殺下山去沒有幾百人休想辦到,但若只要全身而退的話,你我二人足已!”
謝軒聽的心中震盪,激起豪情,挺胸道:“師孃教訓的是!”清紅笑道:“若現下只你一人,你該如何處之?”謝軒尋思半響才道:“要想突圍出去恐是不能,未到山下便被陣法纏住了。首要之務就是找到施天恩所在,從他處想辦法纔好!”
清紅讚許道:“只憑軒兒這句話,我們定可逃出去。”說着用手指了指山下的一處窪地,道:“那處必是陣眼所在,守衛最是嚴密!”謝軒望去,只見殺虐之氣隱隱現於左近。點頭道:“那處殺氣確是極重!可施天恩並非殺氣重之人,該不會待在那裡吧?”清紅笑道:“軒兒可是猜對了!此陣殺氣沖天,必是由丁泰山馬麟主持,那馬麟陰險毒辣,殺人不眨眼。你所說的攻打青犢山的馬長老,必是此人!”說着又用手指向山下一棵參天古木,續道:“施天恩必在那處!”謝軒點頭同意道:“那棵古樹極好辨認,最適作指揮之所了!”
二人也不猶豫,提起真氣直奔那棵古樹,途中雖遇幾隊搜索之人,但如何能發現二人?不一會,便來到古樹之下。只見那古樹上,離地二十幾丈處,竟有一間小木屋,而樹下則有十幾人把守。二人對望一眼,都是心中狂喜,看來施天恩必在那小木屋內了。他總不能吃喝拉撒都在那木屋之中,只要趁他出來方便之時,二人同時出手便有九成把握生擒了他。
二人直等了三個多時辰,月亮都以高高掛起,也不見施天恩身影。謝軒此刻已是睡眼惺忪,氣餒道:“那施天恩莫非不在此處?”清紅卻肯定的道:“他必在此地,否則何用如此守衛森嚴?”正在此時,卻見那木屋之門打了開來,走出兩人,他倆輕飄飄的落到地上,二人雖都是帶了面具,但其中之一便是施天恩無疑了。另一人卻猜不透是何方神聖了,兩人說笑着往這邊走來。
只聽那人笑道:“掌教不必擔心,謝正名和那小丫頭雖然跑掉了,但都已是身受重傷,就算不落在我們手裡,也必不能活命了!”謝軒和清紅都是巨震!知道那[小丫頭]必是指熙遙無疑了,而此刻他二人生死未卜,又是身受重傷,如何不急?又聽那施天恩笑道:“謝正名跑了就跑了吧,只要能活捉了清紅,就可作幾項精彩的交易了。”
此時他二人離謝軒清紅已是不足三丈,二人對望一眼,都以做好了戰鬥準備!見他二人一步一步走近,謝軒都能感到自己的心跳了,若是一擊不中,他二人就別想活命了。只見清紅打出行動手勢,他二人象脫弦之箭一般,直撲向施天恩!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施天恩已被制住要害,不能動了,而那人卻躍出幾丈開外不敢靠近。
清紅迅速拿出一道符打到施天恩體內,道:“你以中了我的鎖魂符,乖乖聽話,否則讓你生不如死!” 謝軒曾見熙遙用那符對付高大,此時觸景生情,卻是玉人不在,心中擔心之極了。施天恩卻是硬氣的道:“此山中有大陣守護,你們是逃不出去的!”清紅不跟他廢話,催動靈符,只見施天恩悶哼一聲,全身不住顫抖,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嘴脣都咬出血來。
而另一人卻只是冷冷旁觀,並沒有出手之意,這時十幾個守護弟子也以趕來,見掌教被制,也不敢上前,只是大聲吆喝。清紅也不理他們,過了好一會,見施天恩以失了銳氣,才停了靈符,笑道:“感覺我這家傳的鎖魂符可還使得?”施天恩只知大口喘氣,卻是連話也不能說了。謝軒怕遲則生變,對清紅道:“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清紅點頭,對施天恩道:“不管你是何人,只要把我們安全送出此地,便還你自由,而我亦絕不拿下你面具,將來自不會找你報今日之仇,如何?”
其實清紅並非不想揭穿他,若是她孤身一人,以她脾氣早就殺了施天恩泄憤,再找他門人拼命去了!只是她如今肩負九源宮千萬年基業之重擔,要知以九源宮實力根本無法跟丁泰山清陽宮兩派爲敵,只好裝瘋賣傻,以待轉機了。
而施天恩卻也知道這清紅性情剛毅,若真把她惹急了,下手絕不容情!便道:“好!就依你。”清紅喜道:“你先叫人去了大陣!停止搜山,再叫你門人都到此地來會合。”施天恩無法,只好對那幾個弟子道:“叫馬麟去了大陣!再叫所有弟子來此地。”那幾個弟子對望一眼,均覺無法,只能照辦了。
清紅見弟子都以離去,唯獨剛剛跟施天恩說話之人不動,便道:“你也走開!”那人卻似未聽見一般,只是不動。施天恩看了那人一眼,心中暗恨:“莫非你要害我不成?”果聽清紅對自己道:“快叫他也離開!否則不免受皮肉之苦!”施天恩無法,對那人道:“劉兄要看我受苦麼?”那人卻仍舊不答,只是冷眼旁觀。清紅卻是大驚,剛剛聽他聲音便覺耳熟,此刻聽施天恩一叫[劉兄],立即想起,這人便是清陽宮智囊劉宗武了!
此時清紅比劉宗武更急,生怕施天恩叫出[劉宗武]這幾個字來,那樣的話九源宮與清陽宮之爭,就從暗鬥變成明爭,可此時九源宮哪裡是他清陽宮的對手?想到此處便催動靈符,叫施天恩無法開口。謝軒雖不識得劉宗武,但見此時情景,以多少猜到清紅用意,便配合她道:“夫人,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到安全之所,再從長計議不遲!”
清紅讚許的看了謝軒一眼,便對施天恩道:“沒用的東西!連手下之人都管不好!”旋又笑道:“不過還要勞煩你送我們一程。”說着就壓了施天恩往剛剛二人藏身之洞穴而去。施天恩此刻卻是心中恨極,大罵劉宗武落井下石!怨毒的看了他一眼,這纔跟着清紅去了。清紅看在眼裡,心中大樂,想不到無意中競挑起了清陽宮與丁泰山兩教的間隙,現在就是讓清紅殺了施天恩,她也不願了。謝軒則綴在後方,防止有人跟蹤。而那劉宗武像是陰魂一般,緊跟衆人,既不出聲,也不動手,只是冷冷旁觀各人動靜。
不一會幾人便回到了那洞裡。清紅點了施天恩昏睡穴,讓他睡着了,纔對謝軒道:“我們在此洞中跺上幾天,讓他門人以爲我們早以逃脫,那時纔好離去!”謝軒道:“外面那人怎麼辦?不怕他去報信嗎?”清紅笑道:“那人乃是清陽宮劉宗武!恨不得我們殺了施天恩。在確定施天恩以死之前,他是決不會跑去報信的。”
謝軒奇道:“清陽宮與丁泰山不是暗中勾結麼?那劉宗武怎會盼我們殺了他”清紅道:“我猜他們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現下你師父已是重傷,且生死未卜,我九源宮從此便不足爲患,他們的合作自然就沒有意義了!如若我們殺了施天恩,劉宗武再放出風去,那丁泰山怎會不來拼命。倒時他清陽宮便可坐收漁翁之利了!”謝軒大喜道:“那我們就善待這施天恩,並讓他知道清陽宮想要了他的命,這樣他們必會生出間隙,我們就有機會東山再起了!”清紅笑道:“正和我意!說什麼都要防止這施天恩被殺了!”二人均覺世事之奇莫過於此,此刻競要想方設法的保護施天恩了!
三人在這洞中藏了兩天。謝軒則時時監視那劉宗武,怕他去引人來。正如清紅所說,他果然不去報信,卻也不肯離開,只是在附近看着幾人。而丁泰山之人,則是掌教被制,不敢亂來,陣法和搜山弟子早以不知去向。第三日一早,清紅對謝軒道:“丁泰山之人應該離去了。我們今日就離開此地吧!”謝軒擔心熙遙和師傅安危,早就想去查看,此刻聽師孃一說,喜道:“可那劉宗武怎麼處理?”清紅笑道:“只要我們在途中放了施天恩,他們八成要立即動手了,到時愁的應該是他們纔對!”
謝軒聽了大樂,只覺連日來的悶氣一掃而光。道:“我們該去那?回九源宮麼?”清紅憂心忡忡的道:“我必須儘快趕回九源宮,丁泰之人見掌教被我所制,此刻已在攻山也未可知!而軒兒責要去探尋師傅與熙遙侄女下落。”謝軒則道:“師孃放心,我必可帶了師傅跟熙遙去九源宮見你!”
清紅點頭道:“現下不知他二人身在何方,等風頭過了,你便可抓幾個丁泰弟子打聽清楚纔好去找,否則天大地大卻是無處可尋了。”謝軒點頭應了。二人才走出洞口,只見那劉宗武還在不遠處。二人也不理他,帶了施天恩就往山下奔去。三人全速奔了兩個多時辰,來到日前那[三岔鎮]。
謝軒對清紅道:“不如在此處放了他,我們進鎮之後趁着人多便可甩掉他們了。”清紅點頭道:“好,你先解了他穴,我有話說。”謝軒解開了施天恩身上大穴,清紅笑道:“多謝你護送我們到此,我雖不知你是何方神聖,不過你最好不要對我九源宮心存僥倖!我們三嶽三教同氣連枝,脣亡齒寒,他兩教絕不會坐視我教被吞併,你好自爲之吧!”
又拿出一顆藥丸交給他道:“此乃我門中療傷聖藥,服用後你身上之傷立好。”之後再不理他,攜了謝軒就往城裡走,豈知剛走幾步就覺胸中氣悶,大驚道:“軒兒,我中了施天恩之毒!你快逃⋯”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就暈倒在地了。原來清紅交給施天恩解藥時,施天恩便施手段在清紅手上放了劇毒,那毒無色無味,只要粘在皮膚上一點兒,便可滲入其中!而清紅哪裡想得到,剛剛饒了性命之人,卻反過頭來毒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