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謝軒見清紅倒地,大驚,扶着清紅喊道:“夫人!夫人!⋯”接着霍的站起,對施天恩大叫道:“快拿解藥來!”施天恩大笑道:“小子無理!清紅已中我毒,就憑你一人怕是沒資格說話了。”謝軒也不多說廢話,提起一掌直奔施天恩而去。
施天恩這幾日可說是癟了一肚子的火,此刻無論如何都要廢了謝軒,以泄心頭惡氣了。二人都是動了真火,玩命般的猛擊對方,只聽呼呼掌風不絕,眨眼以過了七八十招。可謝軒畢竟年紀尚輕,功力不濟,此刻已是露出敗象!
而劉宗武卻不知何時來到近旁,突然笑道:“掌教何必跟小子一般見是?不如讓我來應付他吧!”說着加入戰團,向謝軒攻來。而施天恩卻道:“姓劉的,你落井下石之仇尚未找你,現下卻來出手,是何居心?”劉宗武笑道:“既然你不領情,那我只好幫他打你了!”說着“呼!”的一掌直取施天恩面門,而謝軒本是被他二人圍攻,此刻突然失了壓力,又見他二人相互廝殺起來,雖不知爲何,卻也知道機會難得,於是雙掌齊出,分別擊向二人。
原來施天恩本和謝軒撕鬥,劉宗武卻突襲向他擊來,氣的施天恩三尸暴跳,拼着受他二人兩掌,臨死前也要拉了劉宗武做墊背!於是擊向謝軒之掌便急收而回,也不與劉宗武拆招,直擊向他胸口。而劉宗武本想一招便解決了施天恩,然後纔對付謝軒,豈止那施天恩拼命打來,卻也避之不及。
只一瞬間,三人同時向後飛出十幾丈遠!接着同時狂噴鮮血。原來,三人互拼掌力之時,本是沒人攻擊謝軒,可在關鍵時刻,劉宗武和施天恩同時飛出一腳踢中了謝軒胸口!把謝軒也打成了重傷。而施天恩則吃了二人每人一掌,立時被打暈了。劉宗武卻是早有防範,雖是受了兩掌,卻也只是內息受阻,不能運功而已。此刻卻是立即坐下運功調息,只盼早一步打通經脈,殺了二人。
謝軒半響才爬起來,看了看他二人情景。知道若劉宗武先一步打通經脈,那自己和清紅必死無疑了。於是也不運功調息,爬到施天恩處,摸出四五種藥物,也不知那種是清紅所中之毒的解藥,一股腦的揣入懷中,又晃晃蕩蕩的抱起清紅向鎮裡走去了。劉宗武雖是眼見謝軒逃走,卻不能學他一般不顧大損內力強行走動,心想:“你們一箇中毒一個重傷,如何能走遠?等打通了經脈,殺了施天恩再尋你們不遲。”於是也不阻止,全力運功不提。
卻說謝軒抱了清紅來到鎮中,也不分方向,只是想找一處安全所在,把師孃之毒解了再說!這時只見一座大院的後門未關,謝軒便晃悠着捱了進去,見那院子裡又有幾間小屋,也辨不得好壞,鑽進了其中一間,原來是個小型糧倉,謝軒把清紅放在糧食後方的地上,又用麻袋把二人擋住,叫進來之人不能發現,這纔來查看清紅傷勢。
只見她左手腫起老高,氣若游絲,看來堅持不了多久了!謝軒大驚,趕快拿出從施天恩身上盜來的藥物,見共有五種,幸好上面寫有標籤,只見其中三種乃是毒藥,而另外兩種卻是解藥,雖不知清紅中的是什麼毒,但既是解藥,應該無甚害處,便一樣倒出一顆喂清紅服了,又拿起清紅之手,用嘴將她手上毒血吸出。只吸了幾口,便覺四肢乏力,頭暈目眩。而此刻若不把毒吸出,眼看師孃便沒命了,如何肯停!又繼續吸了一盞茶功夫,只見吸出來的血以轉爲鮮紅,這才放下心來,但卻再也堅持不住,暈死過去了。
謝軒哪知清紅所中的乃是丁泰山鎮山之寶[九品蛐蛐]之毒,那蛐蛐個頭不如普通蛐蛐的三成大小,全身黝黑,但尾部長有九根小刺,每根不同顏色,劇毒無比,見血封喉。施天恩不想馬上殺死清紅才只下了萬分之一的毒性。不過即便如此,半個時辰之內不將毒血排淨,即使吃了解藥也必死無疑了。不過幸好毒血已被吸淨,但謝軒卻是九死一生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軒漸漸變得清醒,但四肢甚至五臟像是都以不見了一般,連心跳都感覺不到!只覺周圍一片漆黑,但前方卻有一片白光,謝軒不自覺的盯着那處,不一會競覺得自己往那白光處飄去!心中頓時涌起幸福之感,只覺得那處光亮乃是世上最珍貴之物,只要能看着它就以心滿意足了!那光亮似乎就在眼前,但卻又好像永無止境一般。
而此刻時間已經變得沒有意義!好像是一瞬間那麼短,又似幾萬年那麼久。謝軒雖覺心中充滿了幸福,但意識卻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而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競開始極速的閃現在自己腦中,揮之不去!進而又覺得周身疼痛異常,像是被幾千幾萬跟燒紅了的鋼針同時刺着一般。謝軒開始意識到:“難道我快死了麼?這就是人死前能看見的東西麼?那處光亮後面究竟是什麼?若是能去看個究竟,真是死了也值得了!”不一會,競連想事情的力氣都沒有了,眼前的漆黑競也開始消失,漸漸的⋯漸漸的⋯,什麼都沒有了!
突然!只覺胸口處又出現了漩渦!進而眼前又出現了先前的白光,而從那白光處競走出一人來!那人越走越近,謝軒只覺這身影是那麼的親近!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面孔,謝軒顫聲道:“你⋯是⋯我的父親?!”原來那人和謝軒長得競一模一樣!那人點頭,柔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天啊!世上競有這般祥和溫馨的聲音!謝軒忍不住大哭,那人只是輕撫他的頭,竟也不出一聲。
過了良久,謝軒才哽咽道:“不肖子⋯連姓什麼都不得而知⋯名字⋯卻是單字[軒]!”那人微笑道:“軒兒!好名字!其實姓什麼叫什麼又有什麼分別,不過是個代號罷了,你又何必執着!”謝軒從未試過和一個人這般親近過,這是他的父親!即使從未謀面,即使相隔千年萬年,即使相遇在茫茫人海之中,即使只是那麼輕輕一瞥,也能立刻認出彼此!現下只要什麼都不想,只要能感到父親的存在,只要就這麼靠在父親的懷裡,即使下一刻粉身碎骨,化成灰燼,但此刻⋯足已!
父親見謝軒漸漸開始意識模糊,便把左手放在他胸口處,源源真氣散到全身,謝軒“嗯!”的一聲,醒了過來。卻見父親慈祥的面孔上滿是關切之意,忙道:“爹爹!我⋯我沒事!”父親柔聲道:“軒兒這名字真是好聽,誰給你起的?”謝軒道:“孩兒亦是不知詳細,八成是師傅給起的!”父親沉默半響,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師傅是誰?”謝軒當然不知父親爲何沉默,只是道:“我師傅是九源宮掌教謝正名,爹可知道他麼?”父親微笑道:“謝正名爲人正直,是個人才,軒兒既是他的徒弟,人品上該無問題!”頓了頓,又充滿歉意的道:“我今生最大憾事,就是不能給你個好名份,不能教導你成人了!”謝軒急忙道:“爹爹,您給了我一條性命,孩兒⋯孩兒還敢奢望些什麼呢?”說道此處,已是聲音哽咽!父親連道:“好孩子!好孩子!”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父子倆沉默半響,謝軒忍不住問道:“我娘是誰?她⋯她還健在麼?”父親臉現幸福之色,道:“你孃親乃是世上最偉大的母親!我能與她相遇,並死在一起,實是三生有幸了!”謝軒雖知母親尚在人世可能不大,但親耳聽到時不免又是傷感!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暗歎自己命苦,從小無父無母了。
卻聽父親又滿面笑意的續道:“你母親乃是大橫教教主屠天獨女,屠氏。起初她是奉你外公之命,前來誘惑我而用的美人之計!豈知她競因此墜入愛河,而我亦是不能自拔!我們偷偷相戀十載,不敢讓你外公知道!可後來不知如何,你外公還是知道了我們的戀情,我自然是發誓詛咒的要對你孃親負責,這才消了你外公之氣,我們便從那時起結爲夫婦了。”
謝軒自然想不到自己外公竟然是大橫教教主了,卻更想知道另一件事,急問道:“爹和娘是被人害死的麼?父親柔聲道:“我們活了一千年,什麼榮華富貴,什麼門派之別,不過事過眼雲煙,早就厭倦了人間冷暖。死!卻是一種解脫。”謝軒笑道:“爹爹!我不是也死了麼!以後就永遠陪在你們身邊,伺候你們吧!”父親笑道:“傻孩子!你只是臨死前無意中激發了我的傳功烙印!把我喚醒了而已。你並未死!”
謝軒奇道:“我尚未死?可這裡是那?”父親道:“此地卻是你意識深處,等我把功力傳於你後,便可甦醒了!你的傷亦可用真氣漫漫調理,無甚大礙。”謝軒心中一緊,顫聲道:“您⋯您會留在這裡嗎?”父親柔聲道:“我以死了近二十年,如何能長久留在你意識裡,只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說,才留下了少許神識。”
謝軒聽說父親便要消散,大驚道:“可⋯”父親打斷道:“除非神仙,否則誰會不死?重要的是,能否死的其所罷了!”又肅容道:“軒兒聽好!我之所以要留下傳功烙印給你,無非是想讓你多條選擇而已。現今大橫與中原三嶽勢成水火,孰對孰錯都以不重要了!若你想安分餘生,就找一處人跡罕至之所,隱居起來,碌碌一生絕不是壞事!但你若想爲天下人做些事情,就全力支持一方,只有消滅其中一方,再興師寰宇,把天下歸於一人統治之下,才能徹底消滅戰爭!過程雖是殘酷,但好過無休止的亂戰!”
謝軒奇道:“爹爹不是大橫教之人麼?爲何不叫我入教?”父親道:“世上本無對錯,更無正邪!只要你一心向善,哪裡都是正派!所以你不入教亦可,只要找到自己認爲正確之路,走下去就不會錯了!如果你加入邪教,那就把天下都變成邪教吧!這樣亦可消滅戰爭!記住!徹底消滅戰爭之法,就只有戰爭!”
謝軒恭敬的道:“孩兒絕不敢忘!但又怎忍看天下萬民受盡戰爭折磨!而我既能得父親傳功烙印,必要承父親意志,爲百姓做些事情!”父親笑道:“看來你並非是安於寂寞之人了!不過卻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又搖頭嘆道:“也不知把我功力傳你是好是壞?我臨終前悟出消除大橫死水下冤魂戾氣之法,自會傳你,你可用我這門真氣去收了那些冤魂,爲己所用,便可助你蕩平對手了!”
謝軒驚道:“死水下的冤魂?他們怎會爲我而戰?”父親道:“那死水之下有一惡靈,只要你能消滅他,就可擁有那隻死亡軍團了。”謝軒忽的想起那橫水道人來,問道:“爹所說的惡靈,是橫水道人麼?”父親微笑道:“橫水不過是我幾十年前派去收服那些冤魂之人,並非壞人,況且他乃是我手下,對我忠心耿耿,該不會害你!而那惡靈指的卻是一隻萬年老龍,那老龍千年前成道,化做人形,法力無邊!軒兒切要小心爲妙!”
謝軒沉吟道:“孩兒自會小心。”父親有些擔心的道:“切記不可執着,碌碌一生絕不是壞事!如果有你天你厭倦了,就隱居起來吧!當年我就是太過執着,錯過了很多值得珍惜之事!”謝軒點頭應是,父親又道:“天下間本沒有永恆的主角,爭那一時之雄又有何意思?可世人又有幾人能夠悟到此理!我亦是死後多年才體會到!”
謝軒見父親說話口氣竟是心灰意冷,不覺也是心中難過,道:“父親,我⋯”父親競不理謝軒,自顧自的念道:“今日能與你一會,以了了我一樁心事。不過⋯不過⋯真想再見你母親一面啊!”謝軒聽父親之聲漸漸模糊,驚道:“爹爹!你⋯”父親悽然微笑,卻只聽見若隱若現的幾句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說着父親競漫漫的消散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謝軒大驚,吼道:“爹⋯孩兒⋯孩兒還有很多話要問您啊!”卻那裡有迴音?慟哭!大恨!怎地連自己姓什麼都不及問明啊!謝軒默默的站在黑暗之中,沒有了父親的音容,沒有了剛剛的白光,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此刻的他似是失了三魂七魄一般,只是那麼站着,只是站着!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空間開始漫漫的消失,只覺身體漸沉,漫漫的有了躺着的感覺。謝軒卻是知道,自己雖然醒了,可此生卻是再也見不到父親了!但那慈祥的面孔,那祥和的聲音,那無私的愛,又怎敢忘記!
而父親之言卻不停的縈繞在腦海之中:[要想爲天下百姓做些事情,就消滅其中一方吧!][消滅戰爭唯一辦法就只有戰爭!][能力越高,責任越大!]⋯⋯我該去那?此刻單單三嶽內部就已是明爭暗鬥,又有丁泰山從中作梗,想要和平達到大一統之局,簡直是癡心妄想!看來只能象父親所說[消滅戰爭唯一辦法就只有戰爭!]了。可唯一有實力憑藉武力統一中原的就只有龐百鬆了,況且他亦是朝這個方向努力着!可我若去助他,將來如何面對九源宮衆人!而大橫教呢?難道就沒有內鬥嗎?其實謝軒自己不知,他從小就聽人說大橫教乃是魔教,這種想法根深蒂固,現下即使知道大橫教乃是自己父母之教,但依然在心底裡抗拒了。
這時只聽像是有人打開了房門之聲,謝軒調整好心情,才漫漫的張開雙眼。只見自己競躺在一間閨房之中!這房中佈置極是高雅,竟有大內皇宮之感!而師孃卻不知去向。這時一女子端了什麼東西從房門進來,見謝軒正盯着自己,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手中之物也差點掉到地上!忙道:“師兄醒了!”謝軒此時尚在思念父親,也沒聽清他說些什麼,只是愣愣的瞧着她。那女子臉上一紅,垂頭道:“我去叫師孃來!”說着便逃了出去!
等謝軒反應過來時,那女子已經出了房間,這才大罵自己冒失!不一會,見師孃跑了進來,喜道:“軒兒醒了!”說着坐到牀邊,給他搭起脈來,謝軒笑道:“只是全身無力,不過該以無礙了!”清紅喜道:“你體內之毒以弱了許多,看來那五行真力當真有化解毒素之能了!”謝軒正猶豫是否將父親傳功之事告訴清紅時,又見那女子進來,笑道:“師兄已經昏迷了七天,肯定餓壞了!快吧這碗蔘湯喝了吧!”清紅對謝軒笑道:“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叫閆珍兒。”又對閆珍兒道:“快來見過師兄!”閆珍兒立即拜倒,叫道:“見過師兄!”
謝軒本想起身還禮,誰知輕輕一動,便覺胸口異常煩悶,“哼!”的一聲,又倒下了。兩女同時驚呼,清紅責道:“你身上有傷,不可亂動!”謝軒歉然,忽的想起一事,問道:“我昏迷七天?有師傅和熙遙的消息了麼?”清紅闇然搖頭,道:“前幾日我抓了幾個在附近活動的丁泰山之人,據他們所說,當日雖然重傷了你師父和熙遙,但並不知他二人逃到何處去了,他們亦是連找了幾天,卻未發現任何線索,只知他們向北而去了,是以他們生還可能該是很大!”頓了頓又道:“軒兒既然醒了,我也可放心,這就動身趕回九源宮。你要在此養傷,等傷好了纔好去尋他二人。”
謝軒道:“我怎放心讓師孃一人回山?”清紅笑道:“只要敵人不出動大軍圍攻,自保當可無甚問題。你有何不放心?”謝軒也知,此刻九源宮乃是危機四伏,雖是都有滅教之災。若沒有師孃坐鎮,卻是不妙,便道:“師孃小心,一有他二人消息,我會馬上使人通知你。”清紅點頭道:“來日方長!我們自有再見之日。”謝軒傷感道:“師孃珍重!”清紅點頭,便匆匆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