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遵頊提出的要求並不算很過分,按照正常的邏輯。李遵頊要的是,足夠讓西夏軍隊支撐一年的軍糧。宋軍退回國境,減少兵力到五至八萬人。如果真的滿足了他的條件,宋軍的舉動,也就意味着西夏的東線再無戰事。
在這個信息蔽塞的年代裡,調動軍馬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大軍調動駐防都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當年趙匡胤發明的把軍隊到處調來調去,後來在實戰中,證實了是極爲坑爹的做法。如果宋軍把邊軍人數減少足夠防禦西夏入侵,卻不足以主動進攻西夏的話。是完全可以讓兩國都放心的。
如果宋人撕破臉皮,全線增軍,那西夏也可以針鋒相對,後撤到西涼府,堅壁清野和宋軍持續作戰。
韓風微微皺眉,並沒有說破最關鍵的一點,現在的李遵頊又不是西夏國王,怎麼能隨隨便便答應下來這樣的事?李遵頊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穿越者韓風比誰都要清楚。這位輩分很低,年紀卻已經不小的狀元郎,掌握着兵權,成天就在做皇帝夢。在朝野和宗室之中結黨營私,一直想要謀朝篡位。如果不是西夏皇帝實在太過於草包,早就把李遵頊給辦了。可眼下的西夏國王,還指望李遵頊爲他守住江山呢!
“韓大人可以放心,西夏最大的危機目前就是來自於蒙古人。我也相信,西夏可以和大宋和平共處下去!”李遵頊指了指北方:“葉琛大人一路北上,追擊女真人。想想女真人佔據那麼大的地方,就算是走一圈也要花費不少功夫,更何況是打仗呢!我們沒有必要,現在就互相打起來!”
西夏在這當兒的確不是大國,國土面積狹小,吐蕃四大王系,隨便哪個王系佔據的地盤,都不比西夏小多少。大宋更不用說了,那是要比西夏大得多。大理雖然弱,可不算很小(上文有錯漏,大理和西夏並不接壤。抱歉)而西夏的西邊,西遼也地域遼闊,西遼沒有什麼擴張的心思,可這種事誰也不敢保證。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等李大都督的好消息!”韓風抱拳施禮,若有深意的說道:“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李大都督只管開口。韓風一定竭盡全力!”
李遵頊喜道:“那就多謝了!”他圖謀造反已久,謀劃了很長時間。沒有敢動手,就是怕西夏內部動盪的時候,外地趁機進入西夏。如果韓風能夠信守諾言,大宋不會進攻西夏的話,自己發動政變,就完全不用擔心了。反正是不是動盪,蒙古人都是要打過來的。倒不如趁着現在是冬天,蒙古人不方便進軍的時候,先把朝廷內部的事兒給辦了。
看着李遵頊的臉色,韓風心裡踏實多了。這可不是靠看相,而是心知肚明,這就是個腦後天生反骨的傢伙。李遵頊要是不造反,這太陽能從西邊出來!無非是自己的到來,讓李遵頊的造反,提前了而已。
“先走一步!”韓風灑脫的拱手一禮,轉身離開。
李遵頊看着韓風離去的背影,心底裡頓時活絡開來。覬覦西夏國主之位,李遵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自負文采過人,看不起坐在寶座上的皇帝,總覺得他們只是命好,若不是投了個好胎,只不過是酒囊飯袋而已。怎麼能跟自己相比?
不但是貨真價實的拿到了狀元,還統帥大軍,成爲西夏大都督。人的野心總是和實力成爲正比,他手中有足夠的實力,是皇族出身。就算造反,也不過是李家的家務事,跟一般臣子造反截然不同,發動宮廷政變,是有足夠的理由和實力。
不知多了多久,一位親信走了過來,站在李遵頊身邊,低聲說道:“都督和韓風談的怎麼樣?”
“宋人狡猾,不可不防。但是從韓風的字裡行間,我看得出來,他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咱們大夏國,而是蒙古人。”李遵頊自嘲的笑了笑,想當年西夏還可以和大宋的軍隊打的半斤八兩,雖然屢有戰敗,卻也不至於讓宋軍完全無視。而現在的大宋,已經不用把西夏放在眼裡了。剛剛崛起的蒙古,和往北逃竄的女真人,纔是宋人的心腹大患。
“他們想要和蒙古集中力量決戰,就不能把過多精力放在大夏。”李遵頊緩緩的說道:“如今真是天賜良機,如果現在不動手,將來動手的時候,可就有很多人來盯上咱們這塊肥肉了!”
如果讓李遵頊掌了權,他有足夠的信心可以在短時間之內,把西夏恢復到鼎盛時期的國力。打造出一支鐵血強軍出來,當年威震西北,跟女真人和宋人都可以較一日之長短的西夏,一定能夠在李遵頊的手中,重現榮光!
想到得意處,李遵頊用力的捏緊了拳頭,沉聲說道:“準備動手!”
這不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政變,在韓風放出消息要來西夏出使的時候。李遵頊就已經開始着手佈置一切事宜。他知道,韓風不會無的放矢,在三國沒有大規模戰事的時候,韓風的到來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要穩住西夏,藉助西夏的力量,並集中大宋軍力,一舉把剛剛崛起的蒙古打垮,不給他成爲第二個女真的機會!
如此天賜良機,要是李遵頊看不出來,這文狀元也就白考了。從軍中到朝野,李遵頊都做了大量準備,爲的就是要在得到合適的信息之後,發動致命一擊!
皇宮裡的李純祐,心情很差,他舉着已經空了大半的酒壺,看着玉桌上東倒西歪的空瓶,忽然冷笑兩聲,揚起脖子,又灌了一口烈酒下肚。侍立在一旁的太監宮女們一個個心驚膽戰,李純祐平素雖然不是什麼英明神武的皇帝,但是他也很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看來,大夏國的危機真的很嚴重了。
太監和宮女們對外界的事兒瞭解的不算很多,也隱約知道,蒙古人很厲害,接連攻克河西諸郡,燒殺掠強。他們更知道,已經幾十年沒有和大夏國作戰的宋人,不但趕跑了女真人,還把大批軍隊陳兵邊境,隨時準備進攻西夏。
西夏並不是什麼大國,論國土面積,論人口,都不如大宋。而如彗星般崛起的蒙古人,大有不可一世之風。他們來去如風,龐大的騎兵隊充滿了活力和毀滅一切的力量。党項人已經失去了李元昊李繼遷時代的光芒,在蒙古人的打擊下,顯得是那麼孱弱。
李純祐放下酒壺,長長的嘆了口氣,似乎滿心抑鬱不知道要如何發泄。倒是有個親隨太監,壯着膽子說了句:“陛下請保重身體,已經喝了不少了!”
“無妨,朕還沒有醉!”李純祐將空酒壺推開,喃喃說道:“不知道爲什麼,朕今天一直覺得心緒不寧。自從見了那個大宋使臣之後,這種感覺更甚。宋人雖然有些無禮,可也不至於讓朕如此不安。”
“陛下可能是擔憂國事,傷了心神。”太監看皇帝沒有發怒,接着說道:“不如請御醫來看看?”
“不用了!”李純祐頹然說道:“沒有什麼好看的!”
話音剛落,一個禁衛急匆匆的跑進宮來,似乎完全忘記了禮法似的,惶恐不安的衝入宮殿,大聲叫道:“陛下,大事不好了。興慶府兩個軍營發生譁變,喧囂震天,火頭四起。大都督怕出更大的亂子,已經調動兵馬前去彈壓。但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反而火頭不見滅……”
李純祐臉色一變,厲聲喝道:“爲何軍營發生譁變這麼大的事,剛開始就沒有人來告訴朕?”
那個禁衛軍官爲難的說道:“軍中炸營也不是沒有過。可能大都督覺得只是一般的炸營,就自己去處置了,不想驚動陛下。但是到了現在,大都督那裡沒有消息,反而聽着興慶府處處更加喧鬧,火頭四起。微臣恐怕有什麼亂子,特來稟告陛下!”
李純祐的酒似乎一下子醒了好幾分,他好歹也是一國之主,到了這時候,應變的還算不錯,當即吩咐道:“集中宮內禁軍,守衛皇宮。任何人不得擅闖,違令者斬。另外派人,分別去找大都督、興慶府各路軍馬將領,命令他們立刻戒嚴全城,若是有軍馬敢輕舉妄動的,一律剿滅了!”
那個禁衛軍官聽見李純祐的吩咐,心裡踏實了幾分,連聲道:“微臣這就去辦。”
待他走出宮殿,李純祐已經長身立起,走到殿外,看着城中西南角隱約有火光,不覺驚詫莫名:“那兒應該是大都督府所在,爲什麼大都督府也燒了起來?難道有亂兵敢衝擊李遵頊的府邸?”
身邊太監答道:“大都督既然已經去軍營彈壓,想必是有些不服彈壓的官兵偷偷跑了出來,點着了大都督說也說不準。陛下請寬心,大都督很快就能彈壓局勢,還興慶府一個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