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是整個四川最富庶的城市,人口自然也是最多的。每條主要街道上,白天的時候都走滿了人。各個民族的、做生意的、閒逛的……把偌大的成都府塞得慢慢的。
本來已經是人擠人的地方,最熱鬧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從哪裡走出來幾位軍官,扛着桌子椅子,在十字路口擺起了一個小小攤位。一位光頭假和尚,扛着一面大旗,結結實實的插在拴馬樁上。飄動的大旗,白底黑字,上邊用正楷端端正正寫着兩個大字:“招兵!”
哐哐哐……響亮的鑼鼓聲,聲震四野。一條瘦高漢子拿着不知道是不是從走江湖賣藝的手中借來的銅鑼,叮叮噹噹敲打起來,扯開嗓子叫道:“走過路過不可錯過。今天可是難得的好機會,興元軍出缺,招募勇士。只要有意從軍的,待遇從優!”
人都有好奇心,看着這邊熱鬧,便都圍攏了過來,轉眼之間已經把十字路口的攤位,裡三層外三層給圍了起來,許多人看不到裡邊的情景,甚至踮着腳尖,爬上樹丫,朝裡邊張望。
人羣中不知道是什麼人冷哼一聲:“向來我只聽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當官軍有什麼好的?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乾的活兒,我家的祖訓,只要還有一口飯吃,便不去當兵。省得戰場上沒了性命,絕了香火,將來地下看到祖先都無言以對。”
和這人想法差不多的,大有人在。他這番話一出口,頓時得到一片呼應。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攤子後站起來一個年輕的官員,身材健碩,面目俊朗,走到人羣中大聲說道:“諸位,本官乃是錦衣衛都指揮使韓風。負責這次爲興元軍徵兵。說到當兵自然是有好處的。且聽我細細道來。”
“鄉親們,你們可知道從宣和七年到紹興五年,咱們江南的人口減少了多少?兩成還有多啊!爲什麼?因爲戰亂,因爲金兵入侵,導致江南大片良田無人耕作,荒蕪之後,糧食產量銳減,餓死的,病死的,被金兵殺死的……宣和六年,咱們整個南方有一千三百萬戶百姓,到了紹興五年,只餘下一千零五十萬戶。這筆帳,你們會算的啊?”
“但是同一時間,軍隊減少了多少人?一成多而已。因爲大部分軍隊只是被打散了,稍候又重新被其他將領收攏,真正戰死的並不多。現在外敵當前,虎視眈眈。加入官軍,首先能夠吃飽肚子,其次能夠學到防身之際。在艱難的情況下,一個官兵求生的能力,要勝於一般平民。”
數據看起來是枯燥的,但也是最有說服力的。韓風一句話剛剛說完,無法已經忍不住湊到韓風耳邊說道:“真的?”
“我瞎掰的,反正他們也不知道。”
“那加入興元軍有什麼好處?”人羣中有人問道。
韓風微微一笑,走進人羣中,攬住問話漢子的肩頭,將他拉到攤位前,笑眯眯的說道:“問的好。加入興元軍,首先可以得到豐厚的軍餉。不瞞你說,這一份軍餉在江上諸軍裡是最多的。要比其他軍隊的兵丁每個月多拿半貫錢,而且,絕對不存在剋扣的問題。”
半貫錢……那個漢子的眼前頓時一亮,要知道,半貫錢就等於半兩銀子。一年就多拿六兩,當個幾年兵,就可以攢下幾十兩銀子,到時候無論是退伍還鄉買田耕作,還是去做小生意,都絕對不是問題。腰裡帶着錢,走路的時候,腰桿都挺得比別人硬一點。
“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好處。家中一人加入興元軍,家屬個個都光榮,在從軍期間,家屬無論做什麼,都只需要交納以前稅款的一半。興元軍會在成都府設立從軍家屬辦事處,從軍之後,家中遇到什麼事情或者困難,只管去找辦事處……”
韓風說得口沫橫飛,就差沒說興元軍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地方,簡直就是八心八箭的候總在那裡叫囂,心動不如行動,你還在等什麼?快快拿起電話撥打吧……
“聽起來是不錯……聽說當兵打仗是有開拔費的……”那漢子追問道。
“這個真沒有。”韓風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如果打仗,沒有開拔費。打勝了,朝廷按照戰功給予豐厚獎勵,陣亡將士的撫卹差不多是開拔費的兩倍。這還要擔心什麼?”
圍觀的老百姓頓時議論紛紛,沒有開拔費,就算是這些老百姓都覺得有些驚詫。這可是大宋開國以來,在馬步軍中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兒。帶着錢去打仗,跟一毛錢拿不到先去拼命,可就是完全兩碼事了。死了,就真的不值得。
韓風輕輕咳嗽一聲:“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參軍有兩種情況:一是要上戰場的,二是不用上戰場的。不要上戰場的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上戰場的也有兩種情況:一是受了傷,二是沒受傷的。沒受傷的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受了傷的同樣有兩種情況:一是重傷,二是輕傷。輕傷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重傷的還是有兩種情況:一是有生命危險的,二是沒有生命危險的。沒有生命危險的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有生命危險的還是有兩種情況:一是不可治的,二是可治的。可治的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可治的照樣有兩種情況:一是死了,二是活着,雖然可能是斷手斷腳之類的,但畢竟還活着,還可以受到百姓的尊敬和國家的獎勵,所以說活着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死了就只有一種情況了,那就是死了,既然死了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更何況你是爲國家而死,你已經是民族英雄了,成了民族英雄,還有朝廷豐厚的獎勵,這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所以說,參軍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坐在攤子後的興元軍文書,頓時眼前一亮,韓風這段話真是煽動力極強,手下筆走龍蛇,將這番話記下來,準備到處張貼,從成都一直貼到興元去。
老百姓漸漸被韓風的話語挑動了心思,人羣中正在議論紛紛的時候,忽然從街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鑾鈴聲。許多人的目光頓時被吸引到另一頭,放眼望去,頓時一片驚歎之聲。
二十名妙齡少女,騎着赤紅的戰馬從街尾處緩緩走來。紅色的戰馬上,是銀色軟甲覆蓋全身、腳踏黑色小牛皮靴的窈窕少女。幾乎是貼身製作的軟甲不但沒有掩飾她們玲瓏突兀的身材,反而將少女的美麗和軍隊的鐵血完美的結合在一起。那一張張美麗的臉龐,頓時叫滿街百姓目瞪口呆!
“林珍、小舞她們辛辛苦苦帶着教閱房出身的姑娘們來到川中,就要演這麼一齣戲。稍候只怕少不了要埋怨大人好幾天!”李飛鏢嘿嘿笑着對無法說道。
韓風大咧咧的撇了撇嘴:“怕什麼,現在要拉人入伍,各種噱頭都要擺足了。”
風兒帶動馬脖下的鑾鈴,清脆作響,少女們提起繮繩,整齊的列着隊伍,從人羣中穿過,直到攤位之前,動作整齊劃一的翻身下馬,颯爽英姿讓人瞠目結舌,又捨不得移開眼睛。甚至已經有人不敢相信的問道:“這真的是軍中姑娘?”
“你們這就外行了吧?古有花木蘭替父從軍,又有梁紅玉擊鼓助戰。女人怎麼就不能爲國效力?”韓風巧妙的轉換了概念,在錦衣衛也是爲國效力,並非一定要在軍中。嚴格來說,韓風並沒有騙人。
少女們手按長劍,站在韓風身後,宛如一排怒放鮮花如此豔麗,又帶着軍中女性的麻利勁兒。光是站在那兒就已經是活色生香的廣告了!
話音剛落,人羣中又是一陣驚呼聲,兩騎一東一西沿着大街對面奔馳,路中間擁擠的路人紛紛避讓。東邊騎士忽然縱身翻身站在奔馳的烈馬上,手中挽着一支長弓,踩在顛簸不定的馬背上,穩如泰山,右手從箭壺中取出四箭,扣在五指之中。嗖嗖連聲,連珠箭發,四箭接二連三射在那面飄揚的大旗杆子上。距離這麼遠,大旗杆子不過拳頭粗細而已,居然能一口氣盡數命中,實屬難得!
只是衆人的驚呼聲還沒有停歇,神箭手又是四箭在手,這一次卻是瞄準了對面軍官模樣的漢子,那人手中卻只是一支長弓而已,腰間並無箭壺,兩騎對街狂奔,轉眼間已經只剩下一百多步的距離。
四箭脫手而出,儘管有着先後次序,卻幾乎是同時到那軍官面前。膽子小的老百姓已經不敢再看,膽子大的瞪大了眼睛,要親眼看着那個軍官是不是被射成八個窟窿。卻沒想到,那軍官只是長弓輕撥,便將那勢如奔雷的四箭攬與手中。
隨即翻身錯鞍,藏身馬下,反身回射,四箭更快更急,帶起一陣勁風,噼裡啪啦一陣連響,卻將旗杆上的四支長箭盡數射斷。這一手,比起方纔的箭手更加出神入化。往日只看過街頭漢子賣藝的老百姓,何曾見過軍中神技,頓時熱烈的叫好起來。
兩騎奔到招兵攤位之前,猛力勒住繮繩,兩位神箭手躬身施禮,騎着烈馬轉到韓風身後。
小衙內低聲笑道:“燕兒、博戈滿大叔,多謝你們兩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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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間說過,家裡有位長輩過世,享年九十一歲。這幾天忙的很,今天是出棺後的第三天,按照風俗要圓火的。
回家是十點多,跟昨天差不多……真累死人啊!
喜喪,喜喪。算是喜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