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華緊咬下脣,想她入宮兩年,從未遭受如此屈辱,今日竟不能保全妹妹,還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閹人毒打,她心中對皇后的恨意漸漸產生,面上卻不流露出來,而是恭敬的跪着,低下頭,不去看眼前的一切。
剛開始的時候婉華還能呼聲,後來已不能出聲,當皇后喊停的時候,她滿嘴血污,那殷桃小嘴早就沒有個形狀了,癱軟的身子被兩名太監架着,眼睛睜得大大的,帶着驚恐疑懼還有憤怒,盯着皇后娘娘。
皇后緩緩用茶杯蓋撥着浮在表面的茶葉,輕輕的說:“給你個教訓,教你個乖,本宮不在的時候,你們爲所欲爲慣了,從現在起,收起你們驕縱的脾氣,若是再敢對本宮不敬,比今日還要痛十倍的痛楚,不怕的只管試試
!”
她說的還是那樣輕巧,但梔華姐妹聽了,卻覺得毛骨悚然,心想皇后這樣歹毒,以後恐怕沒有她們姐妹的安穩日子過了。
兩姐妹離開中宮,婉華的宮人就要去請太醫,梔華攔住她,眼珠轉動,說道:“現在還是去皇上那裡,讓他看看妹妹的慘狀!”
婉華雖口不能言,聽到這話,臉上痛苦的神色稍有所迴轉,繼而變成一種惡毒的表情,沒錯,現在就讓皇上看看,看看她日思夜想的皇后,有怎樣一副惡毒心腸。
稍稍止住了血跡,嘴上紅腫的更厲害了,破了皮的嘴脣還不斷的滲血,映襯那蒼白的面孔,更顯得僧然恐怖。
婉華的眼睛腫的似個桃兒,眼圈周圍都紅了,快到上陽宮宮門口的時候,梔華擠出兩滴眼淚,哀哭起來,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皇上聽得清楚。
蕭豫的身子越來越弱,這幾天還無顧得添了咳嗽,照理說練武之人是不會這麼羸弱的,只是這幾年他少有練功,夕菡在時就不加節制,再有夕菡走後日日昏沉,武功費了大半,等到梔華姐妹進宮,兩姐妹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對有些方面總有些求之不得,可這宮裡只有皇帝這一個男人,所以,他就這麼慢慢的被折磨,慢慢的被掏空了身子。
只不過短短的兩年,他的變化實在太過驚人了,就連夕菡看到他這副模樣,也有些不敢相信,可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外面什麼聲音!”蕭豫眯着眼看這外面,他明明聽到了梔華的哭聲。
“回皇上,是梔華夫人在哭呢?”王春彎腰立在一旁,低聲說。
“梔華在哭,去問問出了什麼事!”
王春應了出去詢問,過了一會兒,他就把兩姐妹帶了進來。
哭聲這麼近,蕭豫不耐煩的擡起頭,皺眉說道:“朕不是沒讓你……”卻看到婉華鮮紅的嘴脣,怔住了:“怎麼了這是!”
“皇上……你可得爲我們姐妹做主呀!”梔華撲過去,伏在蕭豫大腿上,眼淚不一會兒就浸溼了蕭豫的龍袍
。
“這……這到底是怎麼了?”蕭豫驚訝的看着她們。
梔華斷斷續續的說出皇后懲戒的事情,然後擡起頭,希望能從那張氣色不太好的臉上,找到憤怒的表情,可是她失望了,皇帝臉上不但沒有憤怒,而且多了一份神采,他甚至在呢喃:“她回來了,她又回來了……”
是的,皇后又回來了,這不僅指的是她的人,還有她過去的任性,她的喜惡,她不再隱藏自己,不再委屈自己,犯了錯就該接受懲罰,這就是她一貫的作風,梔華姐妹,肯定得罪了皇后,又或者說,梔華姐妹之前的行徑觸怒了皇后,更確切的說,蕭豫的身體狀況,直接註定了梔華姐妹二人的生死。
而這件事,就如同過去那麼多樁在梔華姐妹手中產生的冤案一樣,由於皇帝縱容的態度,不了了之了。
梔華姐妹總算也嚐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在宮裡,比的不是誰更年輕,誰更漂亮,也不是誰的身家背景更好,而是誰更得帝王的寵愛。
過了幾天,梔華姐妹還沒來得及反抗,就發生了一件令整個皇宮都蒙上陰影的事情:皇上病倒了。
夕菡焦急的站在龍塔旁邊,太醫們圍了一圈再四周。
“怎麼樣!”皇后發問了。
太醫們戰戰兢兢的跪着,誰也不敢先開口說話,爲首的太醫院院正支支吾吾的說道:“皇上……皇上只是偶感風寒……”
“施院正,本宮記得,本宮離宮的時候,你還是個右院判,想不到這麼快,你就升任院正了,偶遇風寒,哪有這樣厲害的風寒,皇上都昏過去這麼久了,你們還不說實話!”她的語氣從溫和道嚴厲,太醫們不得不說出了實話。
“皇上……雙目晦暗,印堂發紫,怕是…陽氣過損傷了元氣,我看皇上是不能再有房事了,至少需頤養半年!”
皇后憤怒的逼視着跪在角落裡嚶嚶哭泣的梔華姐妹,目光寒冷,如劍出鞘,梔華夫人躲避着夕菡的眼睛。
夕菡冷笑一聲,大聲道:“太醫,你再說一遍,大聲的說!”
施院正只好照着皇后的意思,又大聲說了一遍
。
夕菡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梔華夫人。
皇上微微的睜開眼,眼前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影子,他顫抖的伸出手,口中微弱的念道:“稚兒……”
夕菡一愣,正準備也伸手去觸他的手掌,梔華夫人卻站了起來,衝到龍塌邊,握住皇上的手,道:“皇上在叫我了,皇上,您覺得怎麼樣了!”
夕菡別過臉去,慢慢走下龍階,走到一邊去了。
蕭豫使勁睜開眼,看到的卻不是想要的,他呼出一口氣,說道:“是你呀,你怎麼也在這兒,稚兒呢?”
梔華還是不明白君王呼喚的不是自己,她以爲君王只是病的糊塗了,因爲多少個夜晚,承寵歡愉的時候,聽到耳邊呢喃着“梔兒”兩個字,可惜她不知道,只是音同字不同罷了。
其餘的妃嬪和皇子公主魚貫而入,默默的跪在那裡,太子毅走上前,看着父皇清瘦的臉龐,輕喚了一聲:“父皇!”
皇帝的眼神轉到蕭豫身上,抽出手,蕭毅適時的去握住:“毅兒,你長大了,像個男子漢了,記住,這宮裡……要保護你母后,朕,對不起他,以後,你要保護她……她還是不肯見我嗎?稚兒,稚兒在哪兒!”
“我在這兒!”夕菡走了過來。
蕭豫臉上終於出現了滿意的神色:“稚兒,你終於回來了,終於肯見我了!”
“皇上還是好好休息吧!先把身子調理好了再說,成嗎?”夕菡淡淡的說。
龍塌邊只能容納三個人,一珍走過去,瞪了梔華一眼,她呆呆的讓出空位來,讓他們一家人說着話兒。
此時她才明白,她不是他口中的那個稚兒,原來,兩年的寵愛,只是皇后的代替品而已,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難怪,難怪王春見到自己就讓改名字,梔華,多麼可笑啊!梔兒,他要的不是梔兒,他要的是稚兒。
皇后沈氏,閨名夕菡,字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