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語心中忐忑萬分,帳裡面傳來的陣陣腥臭在刺激着她的神經,告訴她這不是在做夢,是真實的!就算以前在電視電影裡看過諸如此類的場面,可卻沒有身臨其境來得膽戰心驚。她瑟瑟地躲在石頭後面發抖,如果不能早點找到回去的辦法,她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也被哪個喪心病狂的人生吞活剝!
時非深將一罐的鹽全用完後,那刺客的身上已經是一片糜爛狀態,血不停的流着都凝固不下來,用血肉模糊寥寥數字都不足以形容花不語所看到的慘象。
“將軍辛苦了,接下來就交給我老秦吧。”老秦端着盆清水對時非深說道。
時非深輕“嗯”了聲,將兩手的鮮血洗淨又擦乾了,方纔回身對澹臺東流說:“時某不喜參差不齊,故而對這刀工下了番心思。”
澹臺東流明瞭於心,起身掃了掃白袍回道:“如此就可逼其招供?”
時非深一面示意老秦可以動手,一面回答:“招不招,時某說了不算,時某隻能說,遷燐子夠用。”
刺客聽到冷閻王如此說,真是覺得求生無望,遷燐子的藥效他是親身體會了的,也就是說,時非深有的是時間和能力跟他耗?而且以時非深的手段,自己還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麼樣。
老秦一邊把刺客從繩上放下來,一邊似在自言自語:“接下來入醬料缸浸上三五天,等肉質入味了,這四釀式第一釀‘請君入甕’就算大功告成。”老秦嘴裡解釋着,手裡卻不停歇,他抓起刺客的兩條血紅手臂往醬料缸裡一扔,只聽“嘩啦——”一聲巨響刺客整個人便浸在了缸中。花不語隱約聞到了醬料的香味,那確實是上等醬料。
老秦拿來留口的缸蓋子蓋在上面,復語:“三五天後,天氣晴朗就把你放到外頭曬曬,然後換另一道醬料繼續醃浸,第二釀‘非同兒戲’期間你是絕對不會死的,老秦我會好好照看你。放心,天策營裡還沒有喜歡吃人肉的弟兄,不過馥芸公主養了一頭鹿麒國的矛髯大熊,甚是喜愛醬人肉……”
“秦將軍,毋復多言,”時非深打斷老秦的話,“你替我好好招待澹臺公子,本將去換身乾淨衣裳。”言罷向澹臺東流暫請辭,出帳換衣服去了,一身血跡斑駁確實見不得人。
花不語見時非深從帳裡消失,鬆了一口氣:“呼——魔鬼頭子走了……”
“你可看夠了?”清冷鬼魅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花不語擡頭,只見冷將軍站在身旁凝眸注視着自己,他的身上還有一股很濃烈刺鼻的血腥味。
花不語“噌”地站起來,目瞪口呆。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是怎麼發現自己的?爲什麼他靠近自己一點兒聲響都沒有啊?心裡將自己接下來的死法盤算了千萬種,冷汗直流。
時非深見她一臉的傻相,大概猜到了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冷聲:“你是沒有把本將的話放心上啊。”
完了!冷將軍是要把自己扔醬缸裡去了!花不語往後退了兩步,顫顫驚驚地盯着時非深。她很怕他啊!
不知道她看了多少,不過看這樣子,是受了不少驚嚇。時非深暗想,畢竟是個女人,又是自己帶進來的。時非深細細看了一眼花不語,渾身邋遢,髒亂不堪,天策營裡怎麼會有乞丐,他不能讓她繼續在這晃盪下去了,於是稍放輕了語氣開口:“隨本將來。”來打理一下。
花不語不解時非深本意,以爲他要自己進大帳,嚇得眼淚都冒出來了,“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看到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胡言亂語一通,聲音越來越大,引了幾個小兵奇怪,過來看情況。
時非深額上青筋暴現,一言不發,過去大手一撈,將花不語扛在肩上轉身直往自己的本帳走去。這個死女人是想弄得人盡皆知嗎!?
“將軍饒命啊——我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啊——不要把我扔醬缸裡去啊——”
時非深知道她看了不少,也不多做解釋,只是快步回自己的本帳。
不遠的好幾個巡邏兵見狀面面相覷 ——
甲:“女人的聲音?”
乙:“將軍扛的是個女人!? ”
丙:“將軍不是從不近女色的麼?怎麼會扛個女子回營!!??”
丁:“等了這麼些年,莫非,將軍終——於開竅了?”
甲&乙&丙&其他聽衆:“……有可能有可能!”
接下來一片賊兮兮的笑聲,給這個嚴肅的天策營添上了不少活力。
裡頭的老秦老臉黑了不止五分,事蹟敗露他是不是應該以死謝罪啊? 澹臺東流聽到帳外花不語的殺豬聲和其他人的討論聲,笑容更深了,這個小乞丐果然不負衆望啊。
帳前的兩個守衛兵見自家將軍鐵青着臉,還扛着個女子,不敢多言,目不斜視當作沒看到。時非深進帳後,趕走了守衛兵,將花不語丟在地上。簡直比老秦還呱噪,一直不安分地在他耳邊嚷嚷扔醬缸的問題,聽着那些人的議論,這下好,整個偌大的天策營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家將軍帶了個女人回來了吧。
“閉嘴!”吵得他心煩意亂。
花不語立馬噤聲,只得小心翼翼的抽泣,還時不時擡眼去看冷將軍的臉色是否恢復正常。時非深仍舊寒着臉去了內帳換衣,聽着外頭她隱約的抽泣更是煩躁,乾脆一手撕了外衣省得麻煩,拿起一件黑色長袍換上,順手拿起另一件走了出去,丟到花不語懷裡,坐到榻邊道:“去,換了!”
“啊?”花不語停下抽泣,愣了。
“叫你去就去,哪兒那麼多廢話!”時非深很不耐煩,“把你的髒臉洗洗,看着難受!”
將軍有令,只要不殺她什麼都會乖乖照做,“哦。”花不語應聲去了內帳。時非深坐在榻上抓抓腦袋,奇怪自己的反應,自己爲何要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人這麼忍讓三分,而且他明明覺得自己是十分厭惡這個女人的啊,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花不語老實的洗臉換衣,打理的乾乾淨淨再出來見時非深,看到時非深好像很苦惱的在鎖眉深思,花不語湊近喚了句:“將、將軍?”
時非深聽到有人喊自己,擡眼望去,只見一個男裝打扮的清秀人兒立在眼前,乾淨的臉龐,清清淺淺的眉眼,微張的小嘴,自己的大袍子套在眼前人身上顯得滑稽,袍子下應該是具小身板,白淨的雙手侷促的相互揉搓。
花不語見冷將軍在打量自己,撓頭傻笑:“呵呵,衣服有點大哈……”她是第一次穿古裝,穿不好是理所當然的,冷將軍給她的衣服還由得她去挑剔?
發覺自己盯着花不語有點出神,又見花不語臉上薄薄的紅暈,時非深馬上尷尬的移開視線乾咳了兩聲:“咳咳,既然換好了,本將立馬派人送你出營。”再留下去不知道還會出什麼亂子。
“將軍萬萬使不得。”這時澹臺東流恰好掀帳走了進來,一口否決了時非深的話。
“澹臺公子如何來了?”時非深迎了上去。
澹臺東流不作他言,看到換裝後的花不語清清秀秀,他眼裡多了幾分讚美,小乞丐出乎他的意料啊。於是便幫時非深分析利害:“將軍,眼下全軍都已知道你帶了個女子回營,若讓她一走了之,將軍恐怕不好向衆將士交代啊。”
時非深一聽是這麼個回事,便認真思考起來:“那依澹臺公子所言,應當如何?”軍令如山,女子不得入營,自己違令受罰也是應當的,只是這個女人說來確是無辜,他不能枉害人家性命,何況他也是受害者,有損名聲啊。
澹臺東流打着自己的算盤,笑眯眯的故作高深:“在下有一計可幫將軍解憂。”
“公子請說。”時非深像是抓到救星了。
“很簡單,”澹臺東流的目光在時非深和花不語身上來回晃盪,微笑開口,“成婚!”
又一個晴天霹靂打在花不語頭上,叫她成婚??對象——冷將軍??蒼天啊你是故意整我呢吧!?
“不行!”當事人雙雙齊開口,分秒不差,吼完對望。
本將是斷然不會娶你的!時非深兇狠眼神示意。
我是打死也不會嫁你的!花不語鼓起勇氣瞪回去。
好好好,這個效果很好,有戲有看頭!澹臺東流笑容深了起來,眯起來的眼睛像只狐狸。
“既然如此,”澹臺東流聳肩表無奈,“一個領鞭一個斬首,皆大歡喜。”別無他法。
“慢着!”當事人再次雙雙齊開口,還是分秒不差,吼完繼續對望。
你說不娶就不娶?關乎本小姐性命,我偏要嫁你!花不語兇狠眼神示意。
你說不嫁就不嫁?關乎本將名聲,本將偏要娶你!時非深鼓起勇氣瞪回去。
“娶!(嫁!)”十分整齊的決定。
搞定,皆大歡喜,皆大歡喜!澹臺東流繼續狐狸笑。
“不過我有條件,”花不語不死心的對着時非深說,“婚後你絕對不可以強人所難,強迫我做我不願做的事!”
以爲花不語把自己當成趁人之危的小人了,時非深再次怒火沖天:“就算你求本將,本將也不屑會碰你絲毫!”
“既然二位決定好了,還是儘快將此事辦了,堵住悠悠之口,”澹臺東流笑語,“姑娘,總要告訴我們你的名字與身份吧。”
花不語白了眼時非深,答道:“我叫花不語,你可以叫我不語,呃……孤身一人沒親人沒家世沒背景。”確實,這不是她的世界。
“……”澹臺東流奇怪了幾分,不過看她之前的乞丐裝扮,也就覺得理所當然,“這樣吧,在下不才願做不語姑娘的義兄,就說你自小與將軍定有婚約,如今家裡已無人依靠便到王都來尋將軍,婚事定在三日後,你暫且住到在下的別院去,待將軍風風光光八擡大轎迎你過門。”
“……好……”她是千萬個不願意啊,可是身家性命要緊,也顧不得其他的了。
時非深不作回答,默認。該死的老秦,看給他惹下的禍!要不是老秦錯抓了這傢伙,然後發生一系列導火線,他堂堂封陌國大將軍會淪落到被迫娶一個乞丐麼!?真是吃了黃連了,苦得他渾身不自在。
於是乎,澹臺狐狸奸計得逞笑嘻嘻的去通知各部將軍大喜,又於是乎,花不語住到了澹臺狐狸的別院裡學習禮儀,最後於是乎,三天後,六王爺親自主婚,朝中大臣同來賀喜見證這美好的時刻,很美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