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尹飛得特別穩,除了必須在竹梢上借力,他一直都保持着浮空的狀態。
花不語有恐高症,所以只敢把腦袋向上仰着,看着放晴後的天空呈現出乾淨的蔚藍色。
“不語妹妹你看,那是大將軍的人馬。”方尹停立在一株高聳的竹梢上,竹梢上沒有積雪,他穩穩的落在那裡,還橫抱着花不語。
順着方尹所說的方向顫顫巍巍地看去,只見玉池山上密密麻麻地佈滿了人,他們穿戴嚴謹正沿着上山的道路在樹叢裡穿梭着。其中除了王都裡的官兵,還有她很熟悉的天策營的衣服。
“非深的人馬。”花不語一時有些眼熱,好久沒看見天策營的熟人了,她莫名的一陣感傷,“王都沒事了麼?”
問向方尹,花不語將黑白分明的眼睛移到方尹的臉上。方尹俯視着山上正在行動的人們,說道:“有大將軍坐鎮王都,能有什麼事?”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要明知故問。”花不語緊緊凝視着方尹微笑着的臉,完全不願放鬆。
方尹輕笑了兩聲:“呵呵,如果你想問的是皇宮裡的事,那你更可以放心,大將軍已經完全控制了皇宮,現在就是一隻飛鳥也別想來去自如,那幾萬禁衛軍可不是吃素的。”
“丞相和十五王爺呢?”花不語繼續發問,如今的琚炎帝恐怕已經知道了應瀾汮意圖謀反的事了,那應瀾祁就有極大可能會被立爲儲君,這是她很關心的事。
方尹略加思索了一番,然後聳了聳肩,笑得像流水一般:“這個嘛,你還是等會兒自己問大將軍吧,我一介平民百姓,哪知道這麼多。”
花不語盯了方尹好一會,她轉了轉眼珠,然後悠悠開口:“我見過你。”
“咦?你這說的,我們自然見過,你還是我妹妹呢。”方尹樂呵呵的笑起來,俊朗的眉毛還煞有其事地挑了挑。
花不語搖搖頭:“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你也曾經這麼抱過我,對吧?”
方尹眯起眼來,陽光從他的側臉細細打過,留下一輪朦朧的光暈。“你記錯了吧,我這是第一次抱你哦。”
“有沒有人說過你和一個人長得很像,不是相貌長得像,而是那種感覺還有那雙笑起來的眼睛。”
“誰啊?”
“狐狸。”
方尹愣了愣,然後又很快恢復原狀,笑道:“怎麼可能,我和兄長根本就一點都不像嘛。”
花不語的嘴角噙起笑意,嘖嘖地說:“no、no、no,你不用再裝了,早在均鳴鎮的時候,我和非深就認出來了,那個時候的狐狸根本就不是真的狐狸,而是你扮的。”
方尹一挑眉,看着花不語,眼珠子溜了一圈又溜回來,在花不語的臉上定格。“何以見得?”
“在士水河邊救我上馬的時候我就感覺很不對勁,明明眼前的人是狐狸,可是爲什麼我一點狐狸的氣息也感覺不到?而且那個時候你又戴着藤花面具,我只能看見你的眼睛,黑溜溜的確實像狐狸。”
“然後呢?”方尹追問道。
花不語嘻嘻的笑起來,她伸出雙手覆蓋上方尹的臉,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只露出一雙正在淺笑的眼睛。花不語滿意地點點頭:“你看嘛,很像啊,狐狸的眼睛。”
方尹嘴角的笑意漸濃,他沒有急着把花不語的手拿下來,而是在等花不語繼續說。
“可是呢,唯一不像的,也是這雙眼睛。”花不語收回手來,說,“狐狸的眼睛黑得純濃,就像研磨出來的最濃的墨,又像天上璀璨的星子,會發光引得人無法移開眼睛,就像一對通透的黑曜石經過細細打磨然後放到了他的眼睛裡一樣,那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花不語看了看方尹的眼睛,然後搖頭:“可是你的眼睛,除了顏色和狐狸的極像,久久盯着看根本不會發光,只是像一塊黑硯,沒有星子的感覺。”
“呵呵,你這麼說我,我可真是難過啊。”方尹有些苦苦地笑道,“兄長的眼睛確實如你所說,我盡力模仿了那麼多年還是被你識破了,不過,你是第一個看出我和兄長眼睛不同的人。”
“哦?這麼說,不止那一次,以前你也經常扮成狐狸到處行騙麼?”這下換成花不語挑眉了。
方尹皺起眉來笑道:“什麼叫到處行騙啊?那是兄長的意思。”
“也就是說,讓你扮成狐狸來幫助我和非深的人還是狐狸?他幹嘛不自己親自出馬啊?”花不語問道。
“兄長的身份特殊,你也知道兄長被人追殺的事吧?所以我的存在就是爲了幫助兄長引開別人的視線,這樣他就有時間去準備其他的事了。”方尹回答得乾脆利落,根本就不打算隱瞞花不語。
花不語點點頭,她忽而瞬起眼睛來,在蒼白的臉上綻了一朵老大的笑容:“我瞭解,狐狸就是狐狸,狡猾得很,是他教你那些只有我和狐狸知道的細節的吧,還有他的生活習性以及說話的語氣語調,不然,你哪兒能演的那麼逼真。”
“你也知道,兄長的氣質是最難學的,所以啊,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練習了,兄長說早晚有一天他會要我助他一臂之力的。”方尹眯起那雙像極了澹臺東流的眼睛說道,“結果沒想到,在均鳴鎮的時候大將軍竟然還派人來跟蹤我,你們夫妻倆的感覺不要太敏銳啊。”
“嘿嘿,過獎啦。”花不語拱了拱手。
“不語妹妹,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再聊吧,竹梢頂上有些冷你沒感覺到麼?”方尹問道。
“也是,我如今可是有傷在身的人。”花不語這是纔想起來自己是爲什麼纔會被方尹抱在懷裡,他點點頭。
於是,又是一陣風起,方尹抱着花不語繼續往玉池山下飛去。
反觀齊娘這邊,牡丹本就身手高超,沒到一會齊娘便落了下風。應瀾汮從地牢中趕了出來,便見空地的那一頭漸漸出現了很多人的身影,他心底一沉已知大事不妙,顧不得齊娘,他果斷選擇從地牢的這一頭倉惶逃跑。
本就勝券在握的牡丹遠遠就聽見了乾的聲音,她微微一笑直接退出幾個空檔,然後來居上的男子一掌襲去,內力適中的掌擊將齊娘打飛了出去,“噗!”的一聲吐出血來,顯然她身上的經脈大略都被打斷了。
看着眼前冷眉冷眼的高傲男子,牡丹衝他嫣然一笑:“你來了。”
“嗯。”乾說話的時候根本就不能讓人聽出他情緒的起伏,“人呢?”
他問的當然是花不語和應瀾汮。牡丹用手指了指北面,又轉過來指了指南面:“夫人被無痕公子的人救回去了,至於六王爺嘛,跑了。”
看見牡丹一臉笑容,乾無奈的搖了搖頭:“跑了?你是越發的愛玩了。”
牡丹聳肩倚了過去,靠在乾的身上笑道:“人家不是想留個功勞給你麼?你還不領情,真是傷心啊。”
乾垂下眸子來看牡丹在他懷裡故意裝委屈的模樣,他也只好承下意來:“好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現在就去把功勞抓回來。”
“這還差不多,”牡丹打笑着,“對了,將軍要的那個人呢?”
乾望了一眼南邊的方向,答道:“還在這山裡吧。”
“那我去追六王爺,你去追那個人?”牡丹提議道。
乾點頭:“嗯。”
幾番對話以後便各自分開了,齊娘只吊了一口氣在那裡,被天策營的人緊緊捆住要往山下送回天策營去。
在玉池山上穿梭着的應瀾汮半路上就被一個男子救了。
“你不是很有把握的麼!?現在如何是好?”應瀾汮怒問眼前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玄衣短打,長髮束起,面容清俊。他寒着一雙眼說道:“關啓死了,滿顏也被抓了。”
應瀾汮聞罷大驚:“你說他死了!?那歆迢國和虢洱國……?”
“歆迢新帝和時非深是知己,而那個楚月珀也已經前往虢洱國準備說城勸降,虢洱國朝不保夕。”
應瀾汮一雙鳳眼頓時失了生氣,他啞然着聲音,手指也不禁顫抖起來。
男子嗤了一聲:“王爺,你已經無路可退了。事到如今,還不如放手一搏。”
“你有辦法?”應瀾汮一聽男子的話,立馬問道,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
男子陰顫一笑:“辦法?哼!時非深怎麼也不會想不到我還有殺手鐗!”
應瀾汮有些莫名其妙了,他看着男子比臘月冬雪還要陰寒的臉不由得發了一顫,男子充斥着濃重恨意和殺意的眼睛使得應瀾汮不敢直視。
下一瞬間,男子帶起應瀾汮竟然調轉了方向,改南往北疾馳過去,乍一看去,男子的輕功也十分出衆,頗有草上飛之勢。他避過玉池山上的衆多耳目,直接下了山往荊日城門飛去。
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口中所謂的“殺手鐗”是什麼。應瀾汮也只好跟着男子,他已無路可退,橫豎都是死,不如拼死到底!
他是軒採六王爺,他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有失手過!這次也一樣!他要做封陌國的新帝!
只有他纔有資格!
應瀾汮在心底狠狠下決心,就算要他背起謀朝篡位的罪名他也要做新帝!
因爲他是應瀾汮!睥睨一切,驕傲的應瀾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