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之日,傳旨之人久等不見薛涵青和端木臨風二人歸來,只好先回宮復旨了。正德皇帝聽後很是失望,又暗暗有些擔心,遂下旨務必要在第二天正午之前找到二人,將他們帶進宮來。於是,各路人馬齊出,四下尋找薛涵青和端木臨風的下落。
正午時分,文武百官和新科進士基本都已到齊了,獨缺了薛涵青和端木臨風二人,這引起了滿朝文武和衆進士的極大不滿。
有人啓奏道:“皇上,薛涵青和端木臨風二人目無君上,按律應奪其功名,交由刑部查辦。”
“不錯,他們明知道發榜后皇上要賜宴新科進士,竟然還敢缺席,實在是可惡至極,罪無可赦。”
“此二人不除,必會增長邪惡之風,亂我朝綱,請皇上下旨嚴懲。”
……
衆大臣紛紛請旨,要求嚴辦薛涵青和端木臨風二人,劉國舅暗中得意地道:哼,想不到你們竟然如此張狂,連瓊林宴都敢缺席,這下有你們好瞧的了。本來我還在想該如何整治你們呢,這下倒是省事了。這可是你們自己找死,觸犯衆怒,皇上就是再偏袒你們,恐怕也是無能爲力了。
其中,只有江彬明白正德皇帝的心思。他雖然很不情願,但在正德皇帝的頻頻暗示下,不得不開口爲他們求情道:“啓稟皇上,薛涵青和端木臨風二人年紀尚輕,又是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不懂得規矩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們斷不敢如此無禮,目無君上的。所謂不知者不罪,如果我們對他們太過苛責了,就未免顯得皇上和文武百官氣量太過狹小了。以微臣愚見,應該給他們一個辯駁的機會纔是。”
正德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急忙趁機道:“對,朕也相信他們不是故意的。他二人曾經救駕有功,功過相抵,就不加追究了。朕已經派人去找他們了,相信不久即可前來,就勞煩諸位再稍等片刻了。古人爲求賢才可以三顧茅廬,他二人都是難得一見的文武全才,我們等他們一會兒又有何妨呢?”
衆人見皇帝這麼說,都不便再說什麼,有善於溜鬚拍馬的便紛紛稱讚道:“皇上聖明!”
“皇上如此禮賢下士,實在是千古明君啊!”
“是啊,皇上廣羅英才,我大明一定會千秋萬代,永遠繁榮昌盛的。”
正德皇帝見危機解除,開心地道:“難得今日如此開心,衆愛卿不如就趁此機會隨朕到御花園一遊如何?”
“臣等遵旨。”
突然,一個太監喊道:“劉貴人駕到。”
劉貴人上前給正德皇帝行禮道:“臣妾參加皇上。”
正德皇帝扶起她道:“愛妃請起。你來的正好,朕正準備與衆愛卿一起去御花園玩玩呢,愛妃也一起來吧。”
“臣妾遵旨。皇上,您今天不是要賜宴今科中舉的士子嗎?怎麼又要去御花園呢?”
“哦,是這樣的,只因有兩個人還未到,所以我們便先去御花園遊覽一番,等他們到了之後再開宴。”
劉貴人皺眉道:“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面子,竟然讓皇上和文武百官等他們?”
旁邊有人道:“就是新科狀元薛涵青和探花端木臨風。”
劉貴人聽後怒道:“這兩個人可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前幾天當街毆打臣妾的哥哥,今天竟然又不顧君臣之禮,讓皇上和諸位大臣在這裡等他們,實在是罪大惡極。皇上,像這種目無君主之人,您怎麼可以讓他們做什麼狀元、探花呢?以臣妾之見,應當馬上下旨拿問,交由刑部問罪纔是。”
正德皇帝略有不滿地道:“愛妃嚴重了,朕跟衆愛卿都不介意了,你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至於你哥哥的事,朕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是你哥哥不對,是他先動的手,薛涵青他們只不過是自衛而已,怨不得他們,你看在朕的面子上,就不要再追究了。”
劉貴人氣的直跺腳道:“皇上,您爲什麼這麼袒護他們兩個啊?”
“他們兩個都是難得的人才,而且還曾救過朕的性命,朕這麼做也都是爲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愛妃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可是,皇上……”
正德皇帝面色一寒道:“愛妃一再逼朕治他們的罪,該不是爲了你哥哥的事,想借機公報私仇吧?”
劉貴人嚇得急忙跪下道:“臣妾不敢。”
“這就好。做人應當心胸開闊,嚴於律己,寬厚待人,多替別人想想。如果凡事都斤斤計較,那豈不是活得太累了嗎?”
“多謝皇上教誨,臣妾記下了。”
正德皇帝恢復笑容道:“好了,今天大家都這麼高興,就不要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衆位愛卿,你們看那邊……”
江彬故意走在最後面,找了個機會對劉貴人道:“娘娘可知皇上爲什麼對這兩個人如此偏愛嗎?”
劉貴人心中正有氣,冷冷地問道:“爲什麼?”
江彬神秘兮兮地道:“因爲皇上看上薛涵青了。”
劉貴人吃驚地道:“什麼?你剛纔說什麼?”
江彬一字一頓地道:“皇上愛上薛涵青了。”
劉貴人震驚地道:“這怎麼可能啊?薛涵青他可是個男人啊,皇上他怎麼會……”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皇上他什麼時候按照常理辦事了?娘娘您是沒有見過那個薛涵青,所以纔會這麼說的。恕微臣直言,薛涵青雖然是男兒之身,但是如果他換上女裝的話,恐怕連娘娘您都要比他稍遜一籌呢。”
劉貴人不敢置信地道:“世上真的有這樣的美男子嗎?”
“以前我也不怎麼相信的,但是自從見了薛涵青之後,我就不得不信了。他不僅相貌出衆,而且文武雙全,實乃百年難得一見的曠世奇才,也難怪皇上會爲他動心了。”
劉貴人緊張地問道:“皇上真的有這麼喜歡他嗎?”
“何止是喜歡哪,簡直就是癡迷到了極點。皇上不僅爲他端茶送水,還爲了他大開恩科,甚至……”
“甚至什麼?”
“恕微臣斗膽,請問娘娘,皇上會陪在娘娘身邊,一連幾天都寸步不離嗎?”
“這是當然了。”
“微臣是說沒有任何玩樂的東西,就這麼枯坐着。”
“這怎麼可能呢?皇上生性好動,別說是幾天,就是幾個時辰他也坐不住啊。”
“娘娘說的沒錯,不過,皇上卻在貢院裡整整陪了薛涵青三天,就這麼遠遠地看着他,呆呆地看了三天哪。”
劉貴人既吃驚又妒忌地道:“皇上真的對薛涵青情深至此?”
“沒錯,而且皇上自從見了薛涵青之後,就經常患得患失的,擔心薛涵青會討厭他,不再理他,微臣跟隨皇上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他爲那個女人這樣子誠惶誠恐、魂不守舍的呢。”
劉貴人醋性大發地道:“想不到這個薛涵青竟然有這麼大的魔力,可以把皇上迷成這個樣子,本宮倒真想見一見他是怎麼一副狐媚樣子了。”
“他一會兒會來赴宴,娘娘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
劉貴人疑惑地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本宮這些呢?”
江彬討好地道:“皇上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如果薛涵青真的進宮的話,那我們今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現在娘娘跟微臣是同病相憐,我們只有聯起手來,纔有可能打敗薛涵青,保住我們今天的位子,娘娘你說是嗎?”
劉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說得好,怪不得皇上平時那麼寵信於你呢。”
“娘娘過獎了。”
薛涵青和端木臨風來到宮中的時候,已經比原定的時間晚了一個多時辰。他們隨太監來到御花園,急忙向正德皇帝下跪行禮道:“微臣薛涵青、端木臨風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見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正德皇帝見兩人到來,高興地道:“快快平身。”
兩人聽着聲音有些耳熟,擡頭一看,不禁同時驚呼道:“朱大哥。”
正德皇帝微笑着道:“二位賢弟別來無恙吧?”
二人又重新跪下道:“微臣不知是聖駕,多有冒犯,罪該萬死。”
正德皇帝扶起二人道:“不知者不罪,是朕故意隱瞞你們的,這怨不得你們。現在人都到齊了,準備開宴。”
“是。”
劉國舅見他們化險爲夷,心中十分不痛快,急忙道:“且慢。皇上,剛纔您只是說要給他們一個辯駁的機會,可沒有說就此寬恕他們啊。不管怎麼說,他們也都應該將遲到的理由解釋一下吧?”
有人附和道:“沒錯,遲到了一個時辰,就這樣一句話也沒有,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正德皇帝無奈地道:“既然如此,那二位愛卿就將遲到的理由跟大家解釋一下吧。”
薛涵青望着劉國舅道:“這其中的原委,恐怕劉國舅心裡有數吧?”
劉國舅心中一驚,急忙道:“你們無故缺席,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怎麼會知道呢?”
“是嗎?難道不是劉國舅派人將我二人綁架的嗎?”
衆人聽了,都倒吸一口冷氣,紛紛議論起來。
劉國舅羞怒交加地道:“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派人綁架你們了?”
薛涵青故作疑惑地道:“是嗎?可是那個徐老爺明明說是劉國舅要他們暗中注意我們的行蹤,趁機下手的啊?難道劉國舅竟不知情嗎?”
正德皇帝面色一寒,冷冷地問道:“國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國舅急忙跪倒在地道:“皇上,微臣真的是不知情的呀,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派人綁架新科狀元和探花啊。一定是有人聽說微臣與薛狀元曾經有些誤會,所以故意誣陷微臣的,還請皇上明察。”
“是嗎?你先起來吧,這件事朕會派人查清楚的。”
“多謝皇上。”
“既然薛涵青和端木臨風是因爲遭人綁架纔不得已遲到的,那就不必再追究了吧?”
衆人紛紛附和道:“皇上聖明!”
“那好,諸位入席吧。”
正德皇帝拉着薛涵青的手走在前面,端木臨風見了,心裡非常不舒服,但也無可奈何。他不斷地安慰自己:朱大哥是我們的好朋友,朋友之間拉拉手也是很正常的,一定是我想太多了,一定是的。
來到乾清宮後,正德皇帝道:“青弟,你今天就坐在朕身邊好了。”
薛涵青急忙道:“皇上,這……這恐怕不太合適吧?微臣怎麼敢跟皇上您平起平坐呢?”
正德皇帝不以爲然地道:“這有什麼?我們以前不也經常同桌而坐的嗎?”
“那不一樣的。以前我們不知道您是當今聖上,現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該再如此不知進退了。”
“你可以不要把我當成皇上,就當我還是以前的那個朱大哥不就好了嘛。”
“皇上,君臣之禮不可廢,請恕微臣不能從命。”
正德皇帝見他執意不肯,也不便相強,自行入座後道:“諸位愛卿都入坐吧。今天我大明又得了這麼多的年輕才俊,實在是國家之幸,社稷之幸啊。來,大家共飲一杯。”
文武百官共同舉杯道:“祝大明江山千秋萬代,繁榮昌盛。”
“好。今天大家都這麼高興,就都不必拘禮了,大家不醉無歸。”
“謝皇上。”
“對了,今天大家都這麼開心,怎麼可以無歌舞助興呢?青弟,你們今天遲到了,就罰你爲大家彈一曲助興如何?”
“微臣遵命。”
太監們急忙去搬了一把琴來。
正德皇帝興奮地道:“青弟的琴藝可是天下無雙的,衆愛卿今兒可都有耳福了。”
薛涵青在琴後坐定道:“皇上過獎了,微臣獻醜了。”說完,彈奏了一曲《漢宮秋月》,衆人都讚歎不已。
劉貴人在幕後看到薛涵青,不由得大吃一驚。一則是震驚於她的美貌,二則是因爲她看出了薛涵青並不是一個凡人。原來,這個劉貴人是菊花所化的精靈,因貪戀人間富貴所以才進宮爲妃的,現在卻受到了薛涵青的威脅,心裡恨意漸生,於是狠狠地瞪了薛涵青一眼。
薛涵青感覺到有人在偷窺,還有一絲淡淡的若隱若現的妖氣,心中疑惑暗生,但等她擡頭尋找時,卻沒有發現,因爲劉貴人已轉身離開了。
一曲終了,正德皇帝微笑着道:“怎麼樣?朕沒有說錯吧?”
“薛狀元的琴藝確實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堪稱天下第一。”
“沒錯,微臣從未聽過如此美妙的琴聲,今天託皇上鴻福得以一飽耳福,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
薛涵青站起身,向衆人團團行禮道:“各位大人過獎了。”
正德皇帝道:“青弟不僅琴藝超羣,其他方面的造詣也都是天下少見的,以後大家可以慢慢領教。諸位愛卿,今天這一個時辰沒有白等吧?”
“沒有,沒有,皇上真是慧眼識英雄啊!”
“薛狀元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啊!皇上得此人才相助,實在是我大明之福啊。”
薛涵青急忙道:“各位大人實在是太過獎了,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是愧不敢當啊。”
正德皇帝道:“青弟,你就不要再謙虛了,你的才學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來,繼續喝酒。”
酒至半酣,正德皇帝拉着薛涵青和端木臨風道:“你們兩個來晚了,沒有來得及觀賞朕的御花園,走,朕現在帶你們四處去看一下。”
“謝皇上。”
走出乾清宮,正德皇帝道:“現在已經沒有外人了,你們就不要再拘禮了,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朱大哥好了。”
薛涵青和端木臨風誠惶誠恐地道:“微臣不敢。”
正德皇帝不滿地道:“私底下叫叫又有什麼關係呢?早知道你們這個樣子,朕就不讓你們知道朕的身份了。”
“皇上……”
正德皇帝傷感地道:“好了,你們什麼都不必說了,朕什麼都明白。朕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皇帝,連你們也都看不起朕是嗎?怪不得自古以來的皇帝都是稱孤道寡的,看來當皇帝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朋友,永遠都只能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所以朕根本就不想做什麼皇帝。如果可以的話,朕也希望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那樣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了。”
薛涵青看他這個樣子,心中不忍,急忙安慰他道:“皇上,您別這樣子,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本來我們也算是半個江湖中人,一向是不拘小節的,如果不是在這皇宮之中的話,也許我們會叫您一聲大哥的。但是在皇宮這樣莊重的地方,我們實在是喊不出口,請皇上見諒。”
正德皇帝轉悲爲喜道:“真的?”
薛涵青和端木臨風一起點了點頭。
正德皇帝道:“那我們說好了,在宮裡朕就不勉強你們叫我大哥了,不過如果出了皇宮的話,你們就不許再叫朕皇上了,要還像以前一樣叫我一聲‘朱大哥’。”
“是。”
突然,正德皇帝又嘆了口氣道:“唉!過幾天你們就要衣錦還鄉,回家省親去了,朕又要好久都見不到你們了。”
“皇上您放心,我們回去探望家裡的人之後,會盡快趕回京城的。”
“這可是你說的,你們一定要早去早回啊,朕等着你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