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瞳孔之中,盡是楊昭君臉色微白的倒影。'
面前的人兒清顏白衫,青絲纏繞。然而卻是清麗勝水,玉色傾國,如同他第一次看見他一身男裝俊俏落拓。
只是,少了那是時由內而外的灑脫靈動。
錦衣翩翩,玉立長身,蘇三公子想要擡起手想要去觸摸楊昭君卻又放下。如今的她,必然不想讓他碰觸吧。
冬芝抱着蘇三公子的手鬆開,她剛纔見姑爺發怒,還真的以爲姑爺對殺小姐呢。
爲什麼,她感覺現在的姑爺身上帶着幾分寂寥和說不出的馥郁憂傷呢?
良久,楊昭君眼眸微動,雖沒有靈動時的灼灼清蓮,卻也是流光溢彩。
捲翹的睫毛如同上好的美人扇一般,哪怕是一個輕顫都能夠引起蘇三公子心裡一片驚濤翻滾。
擡眸看着蘇三公子,並沒有注意到她有何不妥。
“蘇三公子難道不覺得我知道的太多了嗎?還是說你其實根本就一直在利用我幫你對付丞相?”
楊昭君目光定定看着蘇三公子,腳步微微向前移動。
“楊府不明不白入獄的事情以及蜀川楊府慘遭滅門的事情,加起來,應該能夠讓丞相這輩子很難翻身吧?你選擇站在我的立場,無非是因爲能夠讓丞相罪加一等,如此好的事情,對你來說更是有利,我說的可對?是否正中你的下懷?”
其實就算她和楊若楓告了丞相,並且找到官銀爲爹孃和楊府翻案,憑着丞相在朝野的根基,根本也要不了他的命。
丞相爲官幾十載,早就已經有了穩固的地位,就算是真相大白,到時候死的也只有馮文海。
而丞相必然也會毫不猶豫推卸罪責,對丞相的姓名根本沒有太大的威脅。
就算當今聖上明斷,下令斬了丞相,也只會令江山社稷動盪。
一直以來,北方匈奴蠢蠢欲動,必然不會錯過如此機會。聖上既然是一代明君,自然會看得更遠。
從一開始,她一直知道這一點,但是卻沒有放棄。
那是她知道,聖上需要一個打壓丞相的機會,只是打壓,並不會傷及丞相性命。
說到底,爲虎作倀的是馮文海,丞相不過是接受他的賄賂罷了。
而她的目的,則是爲了給爹孃翻案。
聞言,蘇三公子蠕動幾下薄脣,然而終究是沒有開口。
現下這個情況,他解釋再多也沒有用。
她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他相信只要她留在自己身邊,總有一天她會全部知道。
“很晚了,你也早些休息。”說罷,蘇三公子便轉身離開,實則卻是落荒而逃。
只要她不再動離開他的念頭,這對他來說,就已經比什麼都來的珍貴。
“小姐,姑爺跟那個什麼娉婷郡主怎麼了?”冬芝雖然聽得稀裡糊塗,但是卻知道起因是這位娉婷郡主。
她不知道娉婷郡主是什麼樣子,但是能夠讓小姐和姑爺吵架,絕計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還有那個受傷的趙大公子,趙大公子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丞相府呢?”
冬芝雖然在蘇府薰陶了不少日子,但終究是城府太淺,她始終想不通趙大公子爲何夜闖丞相府。
而且,小姐不是出去散散步而已嗎?怎麼就又和趙大公子,表少爺兩個纏到一堆了?
想不通啊想不通,果然跟在小姐的身邊很難猜透,最難猜的,自然就是小姐的心思了,深不可測。
楊昭君淡淡的看了眼冬芝,頗有些無奈。
腦海裡忽然想起趙大公子的神態,不對,趙大公子的神情就好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
他說不會追究她半分錯,語氣誠懇,可以信得過。可是有這麼巧的事情嗎?真的是爲了她和楊若楓以身涉險?
募的,眼神一亮,會不會除了他們還有誰在盯着丞相?
一定是了!
難道是陸侯爺?
畢竟這二人是面和心不合,能夠命令趙大公子,又讓他以身涉險,此人絕非一般人物。
說不定,是上頭。
收回心神,楊昭君一笑帶過。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現在的丞相府赫然就是香噴噴油嫩嫩的雞腿,色香味俱全啊!
同時,楊昭君眼中閃過邪惡。
蘇君墨,你果真是夠狠,竟然用爹孃的安危逼迫自己留下,留下幹什麼?
自然是看他和鄭娉婷二人卿卿我我,恩恩愛愛。
她本來想着,一刀兩斷得了,可是蘇三公子卻對自己糾纏不放,還打着藕斷絲連的主意。
好!
很好!
既然你如此逼迫,也別怪我攪得天翻地覆,再一個不小心氣得你家心愛的娉婷郡主氣得一命歸西也怨不得我!
哼,惹了我楊昭君,那就統統給我做好被整治的準備!
“小姐,小姐!”
冬芝看着楊昭君眸子由開始的失神,都後來凝眸,又到現在的邪氣,當下大叫出聲。
“小姐莫不是被姑爺方纔嚇到了?”所以,纔會如此失神。
一想到姑爺見異思遷,冬芝也扁扁嘴脣,頗有幾分同仇敵愾的氣勢。
“小姐,你不用傷心。憑着小姐你的才貌,什麼娉婷郡主,什麼京都第一美人兒都滾一邊去。冬芝相信,小姐拿下姑爺不在話下!”
楊昭君心情原本煩躁,沒想到在跟蘇三公子說開了以後反而舒心了不少。
看了一眼冬芝積極向上的模樣,一巴掌直接打在冬芝腦門上。
“姑爺?姑爺你個毛線啊姑爺!”
薰香已經用完,一個身穿淺色素花襦裙的小丫鬟又重新在屋子裡放了一些。
丞相府絕非尋常人家,這些公子又是貴客,自然不能夠怠慢。陳管事的自然是竭盡全力做到周全,一絲一毫都沒曾放過。
冬芝站在一旁擰着溼帕,服侍着楊昭君梳洗。
紅木四角圓桌上,下人上前擺着三葷三素,色香俱全,還冒着熱氣,讓人只是看着便食慾大振。
“小姐,現在整個丞相府不都知道你是女子了嗎?怎的今兒個你還要穿着男裝?依我看,咱們不如出去挑幾件女裝得了。”
雖然包袱裡只收拾了幾件換洗的男裝,但是也可以外出添置啊。更何況,經了昨晚上的事情,小姐的女兒身份早已經暴露。既然如此,再穿回男裝,實在是有些多此一舉。
話是這麼說,冬芝卻還是盡職盡責將楊昭君的衣帶慢慢繫好。小姐整日的男裝是好看,但是因爲知道蘇三公子見異思遷的緣故,心裡不由得小小的邪惡了一把。
要是小姐換回女兒裝,什麼娉婷郡主,都不能不得上小姐的天生麗質,天姿國色。
“我有事情需要外出,當然是男裝比較方便。”
楊昭君趁機看了一眼門外,果然,蘇三公子又將厄明整日的擺在她的房間裡。
她來京都的時候還帶了一批貨物,應該也在丞相府內。
這批貨物可是來頭不小,如今是在京都之內,身邊沒有了李管家幫着她打理一切,也是她應該去親自押送的。
人家對他們楊府如此信任,她也有怎能夠讓對方失望,楊府的金字招牌就掛在那兒,可不能因爲她給楊府添了失信的名頭。
待冬芝幫楊昭君整理好一切,楊昭君也擡腳看了一眼面前的飯菜,不愧是丞相府啊,就是用膳也是極爲講究。
伸手拿起象牙筷子,楊昭君便用了起來,神色悠哉,動作優雅,仿若昨個晚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陳管家帶着四個丫鬟繞過亭廊,穿過了小徑花園。
四個丫鬟均是十七八的年華,手裡抱着的詮釋綾羅綢緞,滿滿一懷,琳琅滿目。
走進,正好看着楊昭君廂房門戶大開,陳管事又看了眼旁邊站立的厄明,當下一怔。
厄明是蘇三公子身邊的人,看來三公子對這位楊小姐一定是十分重視,連貼身侍衛都能夠專門留在楊小姐的身邊,時刻保護她的安危。
老爺這次的寶,壓在這位楊小姐身上,估計還真是押對了!
“厄護衛,三公子呢?”
由於楊昭君用飯是在靠窗的位置,所以陳管事並沒有看到楊昭君的身影,而問着着厄明。
其實言下之意便是,三公子是不是在屋裡?
厄明看出了陳管事的心思,一張臉面無表情,依舊是冷冷的開口。
“公子有事外出。”
公子從來都不喜他過問任何事情,所以他也從來都是唯命是從,從不開口提問。而若是有人膽敢提問,下場必然是悽悽慘慘,期期艾艾!
主子有主子的心思,有主子想要做的事情,他們這些做護衛的,只負責奉命行事,保護主子的安危。
“哦,原來是這樣。”
陳管事還是這輩子什麼人見過,就是沒見過厄明這樣的死人臉,心裡咯噔了幾下。
厄明可不是一般的冷漠,他的冷漠之中還夾雜着凜冽和殺意,明明是一個小小的護衛,但卻是有幾分貴氣。
陳管事也是見識過不少人的,當下訕笑兩聲,當然,他也沒指望這孩子能給他一個笑臉。
他甚至在想,估計這孩子生下來就沒笑過。
伸手在門沿處敲了兩聲,既然是貴客,自然要禮數週全。
“楊小姐,我是陳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