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秀的話實在太驚人,一上來就指責從前疼他護他的薄新,還明晃晃宣示着他對薄新陷害紅顏知己的不滿。
因爲太過震撼,管事們和老祖宗都是一懵,許久纔回過神來。
而就算他們回過神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最疼愛薄野秀的薄新會用這樣低級的手段去陷害洛雲陌。
也有些人是不信的,薄新是什麼身份,就算洛雲陌嫁入薄家不安分鬧得雞飛狗跳,薄新手攬實權,斷斷不會被輕易削沒了。
這樣一想薄新出手的話就耐人尋味了,他是真的反對洛雲陌接近寶貝侄兒呢,還是對薄野秀起了不一樣的心思。
“葉兒,在座這麼多人在此,你說話可要講究證據!”
老祖宗氣的狠了,重重用柺杖在地上一頓,敲擊得所有人心頭都是一滯。
薄新也微微一笑,十分大度地不去計較薄野秀此刻激烈的語氣,和聽都能聽出來的不滿之意。
“老祖宗無需如此生氣,想必這些日子被圈在自己房間養傷,葉兒也是被憋得很了。”
“葉兒,你有什麼話慢慢說不急,二叔就在這裡,是非曲直你直接說來便是。該是我的,我必定會認。”
薄野秀一怔,看着二叔笑中帶着鼓勵的眼神,忽然不明白二叔的意思了。
他卻是不知薄新是真的欣慰,原以爲一心陷入情愛之中,剩下的精力就多分給懸壺濟世的夢想上的自家侄兒,內心還有如此剛烈不屈的一面。甚至他還學會了堅忍,在不達成目的之前可以忍氣吞聲,在蟄伏中創造機會。
早就得到消息,知道薄野秀實際並沒受多大傷的薄新,其實心中早有決斷,所以現在站在這裡他依舊笑語妍妍並無影響。
薄野秀怔忪之後找回了他的目標。
他看了一眼旁邊也眼帶鼓勵,默默看着他的洛雲陌和李陵兩人,整了整心情之後正色道:“老祖宗您想看證據,在座的管事們也需要看到證據才能還雲陌一個清白。”
“我現在第一個要拿出的證據是祠堂裡的線索……賊人若是能潛入祠堂拿走玉扳指,那一定會留下痕跡,例如鞋印。我經過幾番比對,查找出了最符合那詭異鞋印的主人——我薄家一個穿着描花鞋底的女傭。
這個女傭身份肯定不一般,在平日裡能有資格進出祠堂這是其一條件。其二,祠堂中不存在隔三差五傭人打掃的可能,因爲唯有家中大祭祀的前幾天纔有可能開放祠堂,由老祖宗親自指定的傭人去做打掃工作。”
說着,薄野秀目光灼灼看向青蕪。
“那麼請問青蕪姐姐,我想問問你,那日祠堂失竊之前你在哪裡?有沒有去過祠堂?爲什麼祠堂最後留下的那個可疑描花鞋底印,與你腳上的繡花鞋一模一樣?”
薄野秀話音剛落,鳴翠就忙叫道:“少爺,這不對,您只憑一個鞋印下定論未免太武斷了。”
“啓稟老祖宗,祠堂雖是重地,但是每到開大祭祀的時候纔開放讓人打掃也不是絕對!奴婢就曾在青蕪姐姐的帶領下,和幾個姊妹一起進去打掃。而且我們這些女傭穿着的鞋子基本都是描花鞋底,只是式樣各有不同。女兒家難免愛美,有時候鞋子換着穿也不是沒有,您怎麼就知道那個符合鞋底印的蠢賊是我們之中的一員?她難道就不會也穿上一樣的描花鞋底
的繡花鞋去祠堂?”
鳴翠激動站出來爲青蕪說話的時候,幾個管事看着青蕪的眼色還是閃了閃,多了一抹思索探究。
她也沒注意巧惠睜大了一雙杏眸,捂着檀口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
幸虧她就酷愛野菊,所以鞋子全都是野菊描花式樣。
不然被少爺糾纏上,那嫌疑是怎麼洗都洗不掉了。
“我並不是說所有穿描花鞋底印的繡花鞋的女傭都有嫌疑,其實我所追查到的那描花式樣是牡丹,而我後來調查也只有在青蕪姐姐走過的路上看到過。”薄野秀蹙着眉,很不喜鳴翠對青蕪的維護。
忠心沒用對地方,傭人之間拉幫結派排擠人,這是他從來都看不上的。
“既然鞋底印這個不能充做證據,那阿秀你又有何話說。”老祖宗不悅地開口問道。
薄野秀張張口要說什麼,洛雲陌就道:“老祖宗,證據還沒完呢。我們今天帶來了薄家兩個丫頭,不知道老祖宗認不認識?”
老祖宗擡眼深深掃過洛雲陌和她身邊的李陵,擰着眉頭嚴聲道:“什麼丫頭?帶上來讓老身看看。”
在李陵的示意下,他的手下將翠如和萍兒一一帶上來,薄家一衆管事看到這陣仗都有點愣住。
薄二爺上次不是讓丫鬟精心伺候着洛雲陌嗎,這又是鬧得那一出?
就算服侍不好也不用這般用刑吧。
“翠如是二爺派去服侍我的丫頭,這個毋庸置疑。只是這丫頭着實憊懶,我是客人還如此怠慢,每次藥材到了我這裡,都是我自己去熬,自力更生起居問題。而她就一直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門口站崗,每天第一個睡着的丫頭也是她。”
老祖宗臉面掛不住了,黑着臉問薄新,“他二叔,確有此事?”
“這丫頭我只是派去伺候洛姑娘,也沒曾想她懈怠至此。”薄新深深皺起眉頭,朝洛雲陌抱歉地頷首。
“這是我的不是,在此向洛姑娘致歉。只是這丫頭……”
李陵開口道:“李某初來薄家山莊地界的時候,爲了尋找雲陌和薄兄,率先趕到薄家山莊。哪知道問其他下人,他們都諱莫如深,不願告知李某薄兄和雲陌的所在地。後來李某實在無法,提前告辭,漏夜趕路走到荒涼處誤打誤撞來到了薄家在外的莊子。”
他愛憐地看了洛雲陌一眼,轉而憤憤起來。
“我本打算投宿一宿便走,沒想到莊子裡就雲陌和這翠如兩人。這還不算,兩個孤女子在小莊子裡本就不安全,我一個陌生外男,帶着這麼多五大三粗的手下投宿,翠如得了銀子之後並沒有覺得不對,甩手就走完全忘了在裡間養病的雲陌。”
李陵說到後來臉色鐵青,看着薄家人的目光滿滿都是嘲諷。“這難道就是薄家的待人之道?”
“啊,竟有此事?”薄野秀大驚,轉而惱怒地瞪了一眼翠如,又憤慨地望向薄新。“二叔,這也是您的授意嗎?”
老祖宗頓了頓柺杖,“葉兒,不得無禮!那是你二叔,不可用這種放肆的語氣跟二叔說話。”
“沒事沒事,葉兒,此事也是二叔想的不周到。”薄新臉色暗淡一下,誠懇笑笑,衝李陵他們拱了拱手。
又有管事問道,“丫頭翠如不懂事教訓也是應該的,不過這跟你們說的什麼證據有何
關聯?這另一個丫頭又犯了什麼事?”
“這個萍兒,偷偷潛入莊子裡,以和翠如換班爲藉口。”洛雲陌沉聲道,“後來我們從她身上搜出了一份可疑書信。”
老祖宗不由驚疑起來,“可疑書信?什麼可疑書信?”
不怪老祖宗如同驚弓之鳥,也是洛雲陌身份太過敏感,薄家因爲洛雲陌和薄野秀的糾纏,已經涉足世間紛擾。
薄家上下之所以反對薄野秀和洛雲陌在一起,就是怕洛雲陌身上沾染的是非會牽扯到薄家身上,讓薄家從此不太平。
現在搜出什麼莫名其妙的書信,簡直讓人揪心。
所以老祖宗急了,迫切地想要知道內情,同時還皺着眉頭隱晦地看了一眼表面在笑,眼裡深沉的薄新。
“慢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蹦出來的還是鳴翠。
鳴翠比起青蕪,就是個沒大腦的。
她見翠如一身血倒在那裡,和萍兒一起戰戰兢兢等待被人指控的命運,腦子一熱就又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翠如都被你們打成這樣了,誰敢說不是屈打成招?這不作數的。老祖宗,二爺,還有各位管事,你們以爲呢?”
洛雲陌不做聲,冷冷一笑直接從萍兒手中抽出了書信,在衆人眼皮底下展開。
她沒有理會鳴翠的意思,只把鳴翠忽略個徹底。
鳴翠臉色忽青忽白,惱怒地死咬嘴脣,不甘地偏過頭去看青蕪。
她卻發現青蕪姐姐不知何時緊張地袖子都被拽脫了線,於是任憑鳴翠再愚鈍她也明白了,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這書信是……”老祖宗保養有術,兩鬢斑白都耳不聾眼不花,一眼看去就將書信的內容遍覽無餘。
其他管事看見這書信的內容都咂舌起來,看着洛雲陌的眼神格外驚異,不明白這丟人的東西怎麼能展開在衆人眼下。
難道洛雲陌被刺激着了?當衆暴露醜聞,爲了清白連自己清譽都不要了?
不,洛雲陌當然不是破罐子破摔。
她就拿着書信,走到所有人中間,綻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嘲諷笑容。
“這一封信,看內容很是纏綿,是男女之間互抒情誼的言辭。而且我手中的這一封筆觸極爲細膩,正是女子所寫。而且最讓我覺得意外的是,這封信居然還是用我的字跡書寫的。如果是不熟悉我的人一看,肯定會以爲這就是我寫出的情書。”
管事們不耐煩道,“那你的言外之意這封情書不是你所寫?可是落款明明是你自己,而且見信如晤的對象還是墨玄城!”
這封信拿出來,說不好聽的就是揭露洛雲陌吃鍋望盆的直接證據。
“不,大錯特錯。這封信我事先說了,是從萍兒身上搜出來的!萍兒和我素未謀面,我在薄家呆的時間有限,一直接觸的也只有阿三和阿秀,別人都不曾見過。試問哪怕是我寫的,這信又怎麼會在萍兒身上?我在小莊子裡養病,萍兒又怎麼會揣着這封信出現在小莊子,明明我在翠如的監視下不會有絲毫機會接觸外人才對!”
“另外我還要說的是,這封信的筆觸。這信上的筆跡的用勁一看就是中氣十足的情況,各位也都知道我身中劇毒身體虛空四肢乏力,走一段路都需要人攙扶,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我又怎可能寫得出這樣的字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