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家明遲疑糾結的時候,李瑜突然輕笑一聲:“如果郝瘸子和趙四知道你要反水?應該怎麼對付你?!”
一時間家明豁然開朗,面前彷彿一個普通學生的青年,根本不可能是郝瘸子派來試探的,應該就是“於哥”無疑了。
因爲如果是郝瘸子和趙四那些人猜疑自己,根本不會派人來試探,他們會把自己直接抓起來,在封凍的江面上直接鑿個洞,然後把自己沉進去。
“好了,看來我已經證明自己的身份了,不過我對你的行爲卻有些好奇,傻狍子是因爲被趙四扔到醫院自生自滅,所以懷恨在心,加上我給了他一點點誘惑,所以才反水。”
說到這裡,李瑜的眼神更加鋒利,他死死的盯着面前俊秀的家明:“那麼,你這個獨得郝瘸子‘恩寵’的少爺,又是因爲什麼要反水呢?!”
雖然李瑜探究的眼神,給了家明很大的壓力,但是這個外表柔弱的少爺,卻沒有一點點的退縮,他款款的走到沙發邊上,儀態萬千的坐了下來。
“故事有些長,也很無聊……於哥這樣的人,有興趣聽?”家明的語氣有些淡淡的奚落,似乎在嘲諷李瑜這種跟趙四、郝瘸子爭地盤的炮子,不應該喜歡他即將講述的故事。
“說說看,比起聽一個狗血的故事,我更討厭計劃裡面有不穩定的成分!”李瑜安撫了一下躁動的高壯和薛冬至,一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從桌上十多瓶洋酒裡挑了一瓶,家明優雅的給自己倒了半杯紅酒,他輕輕的嗅了嗅酒香,然後有些迷醉的微微眯起丹鳳眼。
“這個酒的味道,就像她發間的皁角……能讓人的心神,不覺間沉溺其中……”家明的目光漸漸失去焦距,在舞廳裡五彩斑斕的燈光下,顯得空洞而魅惑。
在十多年前,華夏剛剛結束了一個瘋狂的年代,出生於特殊時期的家明是被知識分子的父母,託養在一戶農家。
可是家明並不知道,他辛勞而愚昧、樸實而市儈的爹媽,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當時他的爹媽還有一個女兒,那是他的妹妹。
從小家明就是一個男生女相的孩子,可能是親生父母的遺傳,在閉塞而落後的山村裡,家明是遠近聞名的美少年。
經常有不知底細的人,誤以爲他是一個瓷娃娃般的美少女,而他的妹妹,卻秉承了華夏農民的堅韌和彪悍。
從小都是妹妹在保護家明哥哥,每次有小夥伴欺負長得漂亮的家明,都是妹妹去替他出頭,很多時候,妹妹纔像是一個哥哥。
直到家明十二歲的那一年,妹妹十一歲,華夏特殊的歷史時期結束了,家明的親生父母開始尋找自己的兒子。
可是家明的爹媽,並不想將自己撫養了十餘年的家明白白奉還,倒不是因爲他們真的對家明,產生了什麼親人間的感情,而是覺得替別人養了這麼久娃,多少應該落下些好處。
他們表面答應了家明親生父母的要求,不過懇請家明的父母,讓家明在山村多住兩天,陪陪他們這對“爹媽”。
作爲知識分子的父母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了,可是從小將家明養大的爹媽,卻在暗地裡研究,如何將長得俊美宛如處子的家明,賣上一個好價錢。
當時已經成爲,家明寄養山村所在縣城一霸的郝瘸子,就是家明爹媽最理想的買家,因爲郝瘸子那時就表現出了,對俊美男孩的渴求。
而且郝瘸子作爲縣城一霸,完全可以頂住家明親生父母的壓力,並且肯定會拿出一筆可觀的價錢。
有一天,一個跛腳的漢子,帶着三五個手下來到了山村,家明的爹媽熱情的招待了那一行人,那個跛腳的漢子,還留下了好多好多吃喝。
那都是家明從來沒見過的好吃好喝,甚至是他夢裡都沒有夢見過的好東西,可是家明並不喜歡那個跛腳漢子,因爲他看自己的目光,是那麼的古怪。
當天夜裡,跛腳漢子一行人,都住在了家明破敗的家裡,年少敏感的家明,心事重重的睡了過去。
夜裡家明被人輕輕推醒,本就沒睡踏實的家明,瞬間驚醒,原來是他的妹妹,那個一直保護着他的妹妹。
“家明哥哥,爹媽要賣你,你快去後山藏起來吧,等買你的人走了,你再回來,咱們求求爹媽不賣你!”漆黑的夜裡,妹妹眼裡全是焦急的淚光,反射窗外淡淡的月光,是如此的明亮。
六神無主的家明,彷彿行屍走肉一般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後山,他的腦子濛濛的,不知道好好的,爲什麼爹媽要賣了自己。
直到日上三竿,家明才恢復了意識,他偷偷的從後山溜回了家裡,想看看要買自己的跛腳壞人,是不是已經離開。
家裡亂糟糟的,自己叫了十二年爹的漢子,滿頭鮮血的躺在院子裡一動不動,衣衫襤褸的媽神情呆滯的靠在門邊。
看到這一幕的家明,完全失去了所有意識,他木木的走進自己的小房間,妹妹……一絲不掛的癱在柴草堆裡。
她嬌小的身軀,滿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昨天還明亮的眼睛,此時灰濛濛的看着天空,似乎還在等待月亮升起,再一次反射月光。
引狼入室的爹媽付出了自己的代價,爹死了、媽瘋了,他們可以說罪有應得,可是妹妹卻是無辜的。
家明的親生父母也幫着奔走了一段時間,可惜根本鬥不過郝瘸子,家明被無奈放棄的親生父母帶回了省城。
乖巧懂事的家明沒有胡鬧,而是安安靜靜的跟着父母走了,可是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夜晚,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家明哥哥、家明哥哥……”抿着紅酒的家明,意識似乎脫離了現在的軀殼,他的嘴脣輕輕的開合,聲音就像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清脆悅耳。
感覺身邊突然陰涼起來的高壯和薛冬至,很不自然的扭了扭,然後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實在是家明現在的狀態,讓人看了心裡毛毛的。
“確實很狗血的故事,你後來以身飼虎,就是爲了報仇?”李瑜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還是緊緊的盯着家明的神色。
“哦,你也覺得狗血麼?那換一個吧,家明本來是一個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男子漢,結果被郝瘸子仗勢弄來做玩物,還成爲少爺……這個故事怎麼樣?”家明的嘴角掛起一絲莫名的笑意,語氣從剛纔的陰森,變爲一種彷彿旁白一般冷漠平和的口吻。
正沉浸在剛纔故事氛圍裡的高壯和薛冬至,被家明突然轉變的語氣和新的故事,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兩人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不過李瑜的表情卻很認真的在考慮,想了一會說道:“都差不多吧,不過相比起來還是第二個故事順耳一些,第一個有點……太淒涼?嗯,淒涼!”
“呵呵,於哥真的是太有意思了,這個故事我給好多人講過,不過都是做少爺時,講給小姑娘的,她們說什麼的都有,可沒有說淒涼的。”家明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眼裡閃過淡淡的水光。
“好了,故事聽完了,不管你是什麼想法,我知道你搞死郝瘸子的決心了,也多少相信你一些,其實對你的信任度並不影響什麼,因爲今天就會見分曉。”李瑜略帶一點點煩躁的揮了揮手,一邊抽出香菸一邊說着。
可是坐在李瑜身邊的高壯,卻敏銳的發現,此時李瑜夾着香菸的手指,似乎有一些微微的顫抖。
“哦?今天就見分曉?於哥您準備吞了郝瘸子?”家明隱秘的掃視了一圈舞廳,似乎想找出於哥的手下。
看了一圈沒有什麼發現,家明也不在意,而是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搞完郝瘸子,希望於哥把他交給我料理,別的我也沒什麼奢求。”
聽到家明是這種語氣、這種要求,李瑜手指的顫抖越加明顯,這種沒有任何報復快感的語氣,似乎只想完成一個任務、一個承諾的樣子,讓李瑜對於家明講的“故事”的可信度,不自覺的加深了一些。
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李瑜繼續問道:“今天動手時機如何?郝瘸子在不在舞廳?這裡有多少實力?”
“在,今天是個好機會,郝瘸子手裡沒有什麼人,只有七八個混混,還有一隻‘五連發’的噴子。”說到噴子的時候,家明故作調皮的停了下來,饒有意味的看向李瑜三人的神態。
可惜他很失望的發現,這三個人根本不在乎對手是不是有槍,他只好有些悻悻的說道:“不過帶槍的混混,今天正好拉肚子,剩下的歪瓜裂棗,也就幾把砍刀。”
“這裡有幾個門?舞廳裡有什麼違禁品?或者有什麼現成的罪證?”李瑜聽到郝瘸子就在舞廳,而且這裡實力不高,他的語氣有些加快的連聲追問。
“正門和一個很小的後門,我準備了一個鐵鏈子和大將軍鎖,如果你行動,我可以鎖死後門。”家明也被李瑜的語氣影響,回答的速度不自然的加快。
“可是……違禁品肯定是有的,這裡藏污納垢,黃賭毒齊全,而且地下室還有四五個‘新貨’沒調教好,不過你要這些罪證有什麼用?”家明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於哥”。
而李瑜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似笑非笑的衝着家明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猜的很準,自己得身份就是那樣的。
“你們是‘官家’的?咯咯……太有意思了,傻狍子還傻乎乎的等你答應的九萬塊呢?咯咯……”家明突然像聽到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輕輕掩嘴咯咯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