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辦的小會議室裡,張紹軍和劉主任配合着將李瑜的辯解,全部堵在了嗓子眼裡,東拉西扯一陣才突然說道:“這支歌我們滬市警備區想選送國慶匯演,不知李同學能否割愛?!”
“國慶匯演啊?!”
“全國軍區都選送節目,這可是能上央視的晚會啊……”
“是啊、是啊……”
聽到張紹軍的要求,一時間小會議室裡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倒不能怪這些軍官和校務人員眼皮子淺,實在是國慶匯演檔次太高。
九一年的時候華夏的政治氣氛還是很濃郁的,不像三十年後國慶節對於老百姓來說,就是小長假出門旅遊的日子。
此時的國慶真的是舉國同慶的大日子,尤其是在部隊上來說,國慶節是比建黨節和建軍節重要性更高的存在。
“滬市警備區要選送這支歌上匯演?!”正在想着如何解釋《咱當兵的人》不是自己創作的歌曲,結果聽到張紹軍這個要求,李瑜整個人都傻愣在了原地。
“這下玩大了、玩大了啊……”心裡不斷的哀嚎着,李瑜真的不想做“文藝青年”啊,雖然在九一年的時候,文藝青年還是個褒義詞。
可是李瑜覺得憑自己這點“藝術素養”,想在音樂界玩濫竽充數有點不知所謂,九十年代玩音樂的都是什麼人?!
這時候可沒有後世那麼好的錄音設備,搞音樂的真的都是靠硬扎扎的實力在混,後世那些五音不全的鮮肉、玉女,現在可沒有出頭的機會。
尤其是滬市警備區選送的歌曲,這是什麼概念,雖然滬市只是一個正軍級的警備區,看起來好像沒有八大軍區那麼高端。
可滬市的警備區因爲改革開放以來,滬市的經濟地位一再飆升,重要性正在逐年增長,再說當初設立軍區的時候。
滬市可也是一個選擇地,畢竟這地方從蠻清的時候,就是全國的經濟中心,可惜金陵一堆現成的軍事樞紐建築,對於剛建國時一窮二白的華夏來說加分太足。
現在的滬市警備區只有一個警備師的編制,看起來實力不強的樣子,卻在整個華夏部隊體系裡面,有着極爲特殊的地位。
如果《咱當兵的人》這首歌,被滬市警備區作爲國慶匯演的選送歌曲遞送上去,那李瑜這個“詞曲作者”可就真的要被推到風口浪尖了。
見李瑜“高興”的都傻掉了,劉主任和張紹軍彼此相視一笑,兩人一起拍了拍李瑜的肩膀。
劉主任滿是和藹的說道:“這首歌畢竟是你的心血之作,警備區選送肯定要讓歌唱家過過你的眼,所以你不要擔心歌曲被埋沒!”
“……”感覺事情的發展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李瑜,只能傻乎乎的點了點頭,他現在還處在六神無主的狀態。
“至於這個使用費……”說到這裡的時候張紹軍有點難以啓齒,現在版權費還不是很流行。
全華夏其實都沒有什麼版權概念,不要說九一年,在千禧年以後有一次諾貝爾獲獎者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來華。
結果在書店裡面見到滿滿一書架的《百年孤獨》,還全是正規出版社出版的,當然老馬同志是一分錢版稅也沒見到過的。
最後氣的老馬同志五六年都不賣版權給華夏的出版社,直到一零年以後才鬆口,把版權賣給了南海出版社。
而歌曲方面更是沒有什麼版稅概念,歷屆春晚磁帶都是央視隨便發,演員和版權方那是一分錢也見不到的。
所以現在提到“使用費”的問題,張紹軍多少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從本心來講是想給李瑜多點錢的。
畢竟這首歌實在是寫到了他這個老兵的心裡,但是現在的市場就是白用爲主,版稅這東西大家都不給,如果你給了可就壞了行情。
雖然張紹軍不是混文藝界的,可他也是燕京大院裡出來的子弟,好多發小都在文藝圈混飯,這方面的潛規則,他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看到張紹軍說到了使用費就尷尬的停住,劉主任也是眉眼通透的人,馬上就猜到了他的顧慮。
不過對於這首歌的使用費,劉主任也不好直接替李瑜做主,雖然他覺得和國慶匯演比起來,使用費那三瓜兩棗完全就不值一提了。
而正在發呆的李瑜,卻完全沒有看到兩位領導的爲難,他現在還迷迷糊糊的,在心裡對《咱當兵的人》原作者和原唱道歉呢。
可是這在張紹軍和劉主任的眼裡,卻變成了小李同學在待價而沽,這多少讓兩人心裡有些不快。
在張紹軍看來,雖然這首歌李瑜寫的確實不錯,剛纔也顯得很是靦腆,但是現在見自己如此擡高這首歌,這小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而劉主任也和張紹軍的看法差不多,不過他想的更多的卻是,李瑜這小子還是缺乏社會閱歷,爲了幾個使用費要是錯失上國慶匯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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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就是“丟了西瓜撿起了芝麻”,鈔票這個東西再好,哪有名氣重要,可是劉主任也沒法當衆給李瑜太明顯的提示,只能是在一邊乾着急。
“嗯咳!李瑜同學不要有什麼顧慮,你想要多少,說出來大家聽聽看?”張紹軍心裡有些膩歪,所以語氣不如剛纔那麼和順,多少有些僵硬的感覺。
“什麼要多少?”被張紹軍刻意的咳嗦聲驚醒的李瑜,剛剛回神完全不知道大家在說什麼,所以很是迷茫的反問了一句。
“你!”張紹軍被李瑜這句話噎的青筋暴起,他現在可是有些生氣了,剛纔說了那麼多,這個李瑜看起來也不是不通世事的樣子。
所以現在李瑜這麼問,張紹軍以爲他是想要個高價,這讓原本很欣賞李瑜的張大校,有了一種拂袖而去的衝動。
見小會議室裡的氣氛古怪,李瑜馬上收攝心神,將剛纔張紹軍的問題,結合剛纔恍惚中聽到的幾句話,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這歌就是送給教官們的,部隊用起來肯定是免費,以後不管是哪支文工團,只要是部隊正規編制,唱《咱當兵的人》全部免費!”
已經化身“黑麪神”的張紹軍,臉上還保持着剛纔的惱怒,他的眉頭此時都沒有鬆開,還是緊緊的皺在一起,不過眼裡已經全是震驚。
一次免費或是低價的送到國慶匯演授權,和以後一直免費這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要知道全國有多少文工團。
八大軍區、各省分軍區、戰略樞紐的警備區,海陸空三軍……還有什麼武警啊、消防啊,全國的文工團百八十個肯定有。
如果李瑜的話傳出去,以後損失的使用費,那可真是無可估計,雖然沒有李瑜這句話,以後唱《咱當兵的人》的歌唱家們,也不一定給他版稅。
但是有了李瑜這句話,這可就是直接放棄掉了收錢的權利,大家都可以隨便使用這首歌,前提就是有部隊正規編制。
“好!”劉主任第一個回過了神,他滿臉興奮的通紅通紅的,好像喝了兩斤高度的白酒一般。
用手大力的不斷拍打着李瑜的肩頭,劉主任現在真的是越看李瑜這小子越順眼,要不是自己外孫子都上小學了,他都有招女婿的衝動。
不管李瑜是出於什麼目的,他這番話說的實在是太給復旦漲臉了,這是什麼?這就是復旦教育的成果啊。
視錢財如糞土這種話,平時說說很容易,但是真的想要做到這點,又有多少人呢?而李瑜剛纔就做到了。
當然劉主任這種幹了十幾二十年的老校辦主任,也不是那種迂腐的老學究,他覺得李瑜是出於“邀名”也好,還是真的出於對部隊的感情也好。
不管從他的出發點是什麼,都足以讓劉主任從心底裡欣賞李瑜,而且效果真的是很不錯,沒見那個“兩毛四”的警備師師長,現在都傻掉了麼?
而張紹軍這個耿直的漢子,此時卻恨不得地上有個地縫,他好一頭鑽進去,剛纔說到使用費的時候。
自己那是什麼語氣,那是什麼態度,明明就是應該給的錢,結果爲了不在休假回燕京的時候,被那些混文藝圈的發小埋怨,自己就爲難不想給。
結果在人家反問的時候,自己還從心底裡產生了怨氣,這是什麼道理?尤其是在李瑜說出把《咱當兵的人》白送給部隊時。
張紹軍的臉上是火辣辣的,四十多歲的人了,就好像沒穿衣服在鬧市被人圍觀一樣,他感覺自己那點陰暗的小心思,在李瑜人格光芒下,顯得是那麼齷蹉。
不過此時的李瑜卻沒有在意劉主任的激動,還有張紹軍大校的尷尬,他正不斷的在心裡琢磨:“這歌又不是我的,拿來賣錢就太丟人品了!”
轉念又想到:“也不知道,《咱當兵的人》原來的詞作者和曲作者,他們兩位以後靠什麼出名,想來是金子早晚能發光吧?也許能創作一首前世沒有的經典呢?!”
想到這裡的李瑜,終於在心裡很無恥的原諒了自己,要是真的因爲《咱當兵的人》被自己截胡,結果原作者在此基礎上,創作出新作品。
那到時候自己也能少虧點心,放下了心中包袱的李瑜,臉上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不過在張紹軍的眼中卻又誤會了。
此時在張大校看來,面前的這個李瑜,笑的是如此的淳樸、憨厚,那種笑容,應該是因爲能夠爲部隊,創作一首好歌的滿足感吧?!
“可惜了,我生的是兒子,要是個閨女該多好!”很是和劉主任有着相同想法的張紹軍,第一次後悔,當初生的是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