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溫度計被人從冷庫放到了油鍋裡,天氣瞬間的變換讓人頗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感嘆,北疆的氣候,歷年來就只有兩個季節。
寒風凜冽的冬日和驕陽似火的夏季,春天和秋天在北疆是不存在的,起碼在李瑜的記憶裡,他從來沒在雪城見到過所謂的春天。
上個月高中會考突然結束,理論上李瑜已經畢業了,高中生涯的終結,讓重生以來一直忙忙碌碌,很少到學校的他莫名的,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所以最近一個月,李瑜非常珍惜這最後一段的備考時光,雖然高考對於他來說,已經造不成任何的困擾,可是這段歲月,如果錯過了就沒有再下一次的機會了。
他放下了所有的事情,每天都會按時的上學、放學,每天都會很認真的上課,就好像一個最普通的備考學生。
講臺上的老張嘴角泛着白沫,雖然他的語調還是一如往常的慢條斯理,卻能看出來,他現在也是心火上升。
“魯迅的文章一定要背的哇,每個字都要記得清,這個是每年都要考的,不背就是傻子嘞!”老張似乎想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不過效果卻不太明顯。
此時還在班級裡堅持着的同學們,一個個滿臉嚴肅的記着筆記,似乎想將他每句話,都記在本子上、刻在心上。
感到氣氛沒有被自己活躍起來,老張下意識的側頭,看了看黑板右上角寫的黑板報,大紅的粉筆字“最後三天”!
輕輕的呼出一口濁氣,老張覺得本就悶熱的夏日午後,似乎氣壓更低了,呼吸都感到萬分的困難。
作爲第一年帶畢業班的老師,他心裡的壓力一點不比這些學生們少,尤其他很是“一意孤行”的讓每個想要參加高考的學生都報考。
甚至有幾個學生自覺實力不夠,想要直接復讀或是自謀出路,都被他反覆談話、家訪,勸說的參加一次高考。
用他高考動員會上的話說:“準備復讀的,可以提前感受一下高考的氣氛,準備自謀出路的,也可以留個完美的回憶!”
對於這種情況,不止學校的領導、同事們不滿意,畢竟如果高考的學生多了,肯定會拉低升學率。
這對明年的招生是個很大的影響,就連很多學生和家長也不滿意,高考本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每多一個考生,競爭的壓力就會多一分,高考啊,誰能保證自己就比別人強呢,萬一某個原本不參加高考的學生,突然臨場爆發了呢。
所以此時李瑜在教室裡,就見到了三十多個同學低頭記筆記的情形,這比上一世他死皮賴臉的,跟着龔麗芬複習時,足足多了五倍的考生。
“老張啊老張,好人會有好報的,你就別上火了!”李瑜看着張紅兵嘴角的白沫和眼裡的血絲,不由得不從心底升起了欽佩。
他知道老張的壓力有多大,不過李瑜並沒有去勸解他,經歷過風雨以後,彩虹纔是最豔麗的。
他相信只要自己“正常”發揮,這次高考以後,老張肯定會成爲全雪城,甚至是全北疆的“金牌講師”。
而且就爲了老張這種“一意孤行”的行爲,李瑜決定再給他開開掛,當然也不全是爲了他,還有……
側頭看着鼻尖掛着淡淡汗珠的安然,還有前面伏案苦讀的林青松,李瑜的嘴角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最近複習的怎麼樣?!”輕輕的湊到安然的耳邊,李瑜低聲問到,將原本認真看書的小妮子,唬的滿臉通紅。
“你、你別離這麼近……”安然怯怯的說着,卻捨不得往後縮一縮,和李瑜稍稍拉開一點距離。
“大家都在認真複習啊,離的遠了聲音就大,影響到別人就不好了,近一點聲音可以小點嘛!”李瑜似笑非笑的說着,順便還輕輕抽了抽鼻子。
一股如蘭似麝的清新味道,順着他的鼻管衝進了心底,然後好像一股清流,瞬間擴散在他的四肢百骸。
輕輕點頭認可了李瑜解釋的安然,看到他抽動鼻翼,仔細嗅着什麼的樣子,稍稍茫然了一下,然後就臉色殷紅如血。
“你、你怎麼這樣啊……你離遠點,再這樣我就找老張換座位了!”安然比了比秀氣的小拳頭,一臉可愛的“兇狠”模樣。
側頭看了看空出起碼一半的教室,李瑜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雖然現在全班還有三十多人在學校複習。
可是這也就是班裡不到半數的學生,教室裡面空位有的是,所以安然想換座,根本不用找老張。
不過李瑜還是很配合的,做出一副“我知道錯了,繞過我一次”的哀求樣子,稍稍往後縮了縮。
輕輕吐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濁氣,安然原本緊繃起來的神經放鬆了下來,不過很快又見到李瑜繼續抽了抽鼻子,似乎在聞她剛剛呼出的氣。
這下安然是徹底的承受不住了,整個人都慌亂了起來,神情緊張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帶的桌椅一時間吱嘎亂響。
“嗯咳!”早就注意到他們兩個的張紅兵,有些不滿的咳了一聲,然後狠狠的瞪了李瑜一眼。
自知理虧的李瑜,很是抱歉的衝老張還有看過來的同學們笑笑,等到大家都轉回去,他才輕輕扯了扯安然的衣角,一臉歉然的低聲說道:“坐下吧,我以後不會啦!”
等到安然小心翼翼的坐下以後,李瑜才又低聲詢問:“最近複習的到底怎麼樣?有沒有把握?!”
“唔……還好吧,就是數、理、化差的太多,好像沒有太大把握!”安然有些苦惱的皺了皺鼻子,模樣討巧的很。
回憶了一下前世安然的高考成績,確實被數、理、化拖了後腿,雖然她的英語也是低分,不過李瑜知道。
那是安然爲了能上雪城師範,刻意將英語答的很糟糕,李瑜可是知道,安然的英語其實很犀利的。
記得當初大一的時候,小妮子就過了四級,如果說她英語高考會那麼差,李瑜怎麼也不會相信。
可是數、理、化這種比較考察邏輯思維能力,並且光靠死記硬背沒有辦法解決的科目,安然還真的是天生短板。
遲疑一下,李瑜就想給安然開個“掛”,話說九一年的高考題,李瑜當初可是真正考過一遍,復讀的時候也反覆研習過好久的。
就算李瑜的大腦現在沒有那麼變態,這種決定一生命運的試卷,他也能回憶個七七八八,更不要說現在了。
前段時間李瑜和紙廠結束小說合作的時候,就順便將高考題印了幾套出來,紙廠的工人們也沒在意,只以爲是普通的高中卷子。
“李瑜跟我來辦公室取一下模擬卷,大家先自習!”講臺上的張紅兵,見李瑜還在“影響”同桌複習,原本想喊林青松這個班長去拿卷子,臨時改了主意。
正在想着如何技巧的將高考試題透漏給安然,李瑜聽到老張的招呼,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這是真的瞌睡就有枕頭啊。
跟着張紅兵到了辦公室,老張先是苦口婆心的說教了李瑜一頓,中心思想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你小子高考沒問題了,也不要影響別人啊!”
唯唯諾諾的點頭應是,李瑜將模擬卷子捧着走出辦公室,前後看看走廊沒人,撒着歡的就衝出了三中。
氣喘吁吁的趕到三中對面,張明海父親開的小賣店,和老爺子打了個招呼,從牆角一箱小說下面,翻出了三套卷子。
這也是李瑜當時印完卷子,比較謹慎沒有直接帶到學校,畢竟這可是真正的高考原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果不小心流露出去,讓出題委員會知道了,可就真是泄題大案了,歷年高考,也沒有發生過這麼嚴重的情況呢。
將三套考卷放在厚厚一沓模擬卷子下面,李瑜又飛快的趕回教室,滿頭大汗的在教室門口喘勻了氣,然後一臉自然的推門而入。
“老張說了,這套卷子是學年所有老師押的題,準確率應該很高,大家好好做,一定要認真!”
天地良心,張紅兵剛纔在辦公室光顧着訓他了,哪說了什麼押題之類的事情,不過臨考之前最後一套模擬,多少肯定是有押題的意思在裡面而已。
而同學們聽到李瑜這麼說,原本就十分在意這套卷子,立刻又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好好考一下看看。
將卷子一一分發下去,李瑜手裡掐着最後三套試卷,然後很是自然的對林青松招呼道:“大班長跟我再去取兩套吧,卷子拿少了,沒卷子的稍等一會。”
同學們聽到李瑜的說法也沒懷疑,雖然他手裡還有卷子,不過這麼多科目,一科兩張卷子,一套就是十幾張,誰也看不出來,他手裡到底還缺不缺卷子。
很自然的林青松將手裡的卷子,遞給了身後沒有拿到卷子的同學,然後跟着李瑜走出了教室。
現在班級裡面,除了安然還在無聊的看着大家做題,所有同學都拿到了,據說押題很準的模擬卷奮筆疾書。
走廊裡靜悄悄的,李瑜四下打量一下,然後扯過林青松很正式的問道:“青松!咱們是兄弟吧?!”
林青松被李瑜鄭重其事的樣子搞得一愣,不過很快就堅定的點了點頭,李瑜見狀輕輕笑了笑。
將手裡的卷子遞給了他兩套,然後意味深長的說道:“回去好好做,有錯題一定要問我,搞懂搞會,多餘的一套給你發小吧!”
若有所思的接過卷子,林青松稍一遲疑,然後好像猜到了什麼一樣,用一種不敢置信的語氣低聲說道:“這卷子……”
“唔!不要亂講,和曾廣圖也說明白,保密第一!”李瑜交代了一句,轉身就走回了教室。
獨留下林青松捧着兩套試卷,在走廊裡沉思不已,最終他狠狠的一攥拳,滿臉堅定的去將一套卷子摺疊起來,放到褲袋。
曾廣圖的學習成績一般,早就放棄高考了,所以這套卷子想要給他,還要等放學回家,早就認識到“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真諦的林青松。
對於能夠幫助自己的發小,來一次魚躍龍門的機會,是不會輕易放過的,此時他心裡滿滿的都是對李瑜的感激。
走在前面的李瑜,此時也在心裡感嘆:“希望你別讓我失望,有一個能幫忙的不容易,有了這次的加分,應該會讓你死心塌地了吧?!”
其實李瑜最早也猶豫過,要不要將卷子給林青松一份,畢竟這套卷子對於林青松的價值不是很高。
可是那次去柴山的出遊,曾廣圖的出現讓李瑜決定,要給林青松一份,因爲李瑜能看出來,林青松和曾廣圖的感情,就像自己和薛冬至一樣。
這套卷子對成績好的林青松算是雞肋,畢竟他自己的實力,就完全可以考取自己想要的學校,根本不用靠“開掛”,甚至弄不好還會引起不可知的麻煩。
畢竟這也算是“泄題”了,李瑜把卷子擴散的越廣,暴露的可能也就越大,如果他只是給安然一份。
那麼肯定是不會出問題的,小妮子雖然平時迷迷糊糊的樣子,不過大事上從來不會出問題,加上卷子是李瑜給的,安然更是會小心謹慎,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對於林青松和曾廣圖二人,李瑜覺得冒一點險是值得的,林青松智商和情商都足夠,沉穩幹練,曾廣圖人情練達辦事有章法。
這兩個人完全可以成爲高壯、馬敢還有老貓的互補,想做事一定要有自己的班底,文武都要有。
而李瑜之前的團隊,能打敢拼的人並不缺,薛冬至、馬敢、高壯甚至是老貓,都是可以性命相托的。
但是就好像劉備一樣,手裡有萬人莫敵的關張,卻一直無法真正的發展,等到請出了諸葛,才能一飛沖天,林青松和曾廣圖二人,就是李瑜選中的“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