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嫿引了縣令夫人就在臨窗邊的位置坐下,才上前把了脈,脈後的情況果然跟她預料的一致,她是有死胎在腹中未取出來,想必那胎兒還很小,以至於其他大夫根本沒看出來。
“怎麼,看出來了麼?”
“嗯。”林錦嫿頷首,問她:“夫人幾月前是否曾懷過身孕?”
縣令夫人微微擰眉,而後卻是一笑:“我的身子根本懷不上孩子。”
林錦嫿看了眼她頭上的金簪,淺淺搖頭:“夫人在三四個月前,應該有過嘔吐食慾不振的情況,可對?”
“是有過……”縣令夫人似乎想到什麼,忙驚喜看她:“難不成我是懷孕了?”
林錦嫿看着她這副樣子,知道今日的困境是可以解決了,但這位夫人卻是該難受了。
她頓了頓,才認真看她道:“三四個月前,夫人的確有過一胎,但因夫人吸入麝香過多,孩子已經胎死腹中了,由於死胎未曾排出來,才導致夫人行動過多就會腹痛難耐,而且一直食慾不振。”
她話說完,不止縣令夫人,一旁的徐夫人跟蕭夫人也是震驚不已。
“怎麼會有麝香這等東西?”蕭夫人忍不住問出口。按理說,麝香是京城貴人們用的東西,不該出現在這裡纔對啊。
縣令夫人也不信,只冷冷看她;“你莫不是敷衍我……”
“不知可否取夫人頭上這隻金簪一看?”林錦嫿並不急,從容道。
縣令夫人微微咬牙,親自娶了簪子來給她,並道:“你可別說這金簪就是麝香,這是大人在今年我生辰時送我的。”但算算時辰,剛好就在三四個月前。
林錦嫿沒有答她,看了看之後,找到簪子頭上一個細小的機關,輕輕一擰開,便看到這中空的金簪了,裡面盛滿的不正是麝香是什麼?
林錦嫿把裡面的藥粉倒出來,即便不用她說什麼,衆人也知道這是什麼了。
縣令夫人面色慢慢發白,有些不信:“不可能的,大人他一定是被人利用了,一定是府裡那些賤人!”說完,也顧不上曾大人交代的要把林錦嫿幾人帶回去的事,怒氣衝衝就上了馬車,帶着人走了。
蕭夫人看着人離開,再看桌上這些藥粉,輕輕嘆了口氣:“也是可憐人。”稍微冷靜些的人,哪裡想不明白。縣令夫人三四個月前纔剛懷孕,這簪子就送了來,還是麝香,除了縣令大人,哪個姨娘有這等本事。
林錦嫿看了眼蕭夫人,問道:“這位縣令夫人是何身份?”曾縣令竟費這等心思不讓她懷孕。
“是繼室,曾公子生母過世後便娶了她,她是本地商會會主的長女。”蕭夫人道。
林錦嫿心裡明白,看來掌握這裡財政的不是曾大人,而是這位縣令夫人的家族了,亦或是兩相勾結,但現在曾大人明顯就是不想扶持縣令夫人一家的陣勢了,否則怎麼可能會害死她肚子裡的孩子?
說完,那邊的打鬥聲也停下了。
趙懷琰過來時,身上絲毫血跡都未沾染,若不是隨手收起的長劍上染着血跡,還真讓人以爲他是從哪兒遊玩了過來的。
“明日回京。剩下的本王來處理。”趙懷琰看了眼徐夫人,道。
徐夫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雖然心裡不捨,但也只得應下。
林錦嫿看着趙懷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曾大人跟本地商會之間似乎有了矛盾。”只要商會反水,要這位土皇帝的罪證,那將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趙懷琰嘴角微微勾起,點點頭,才轉身離去。
等他一走,衆人也沒了賞荷花的興致,均是上了馬車回去了。
徐昭昭沒有玩盡興,回去的路上都是蔫兒了吧唧的,可纔到了蕭府門口,一下馬車,就看到不少人正一缸一缸往蕭府搬運着荷花,有些荷花中間的蓮蓬都熟了。
徐昭昭高興的要跳起來,就見蕭府裡頭的管家走了來,行了禮才笑道:“這些都是寧王殿下讓人送來的,說今日驚擾了夫人小姐們的興致,以此作爲賠禮。”
蕭夫人驚訝不已,堂堂寧王殿下何須跟他們這些升斗小民賠禮,更何況,方纔也不能怪寧王殿下。
說完,看到徐昭昭一張小臉笑成了花兒,不停地跟林小姐誇獎寧王,她才明白,這寧王殿下是逗林小姐開心呢。
蕭家兩姐妹也鬧着要去瞧,蕭夫人淺笑着點點頭,看着一側亭亭站着的林錦嫿,露出笑意,這般伶俐從容的少女,跟外冷內熱的寧王殿下一起,還真是般配。
晚上,徐昭昭跟蕭家兩姐妹玩到半夜纔去睡下,林錦嫿倚在窗邊回想着今日的事,回想着他說的關於西夏的事,只覺得遙不可及又危險至極,她還要更努力纔可以,她要誰提起她,都不會覺得是她攀附了他!
一夜過去,縣城的氣氛霎時就緊張了起來。
林錦嫿一早跟徐夫人一起跟蕭家人告辭時,還有些不捨。
“等遲些,你們一定要來京城走走。”徐夫人不捨的看着哥嫂道。
“你放心,等事情忙開了,一定去。”蕭夫人笑道。
蕭家兩個小姐妹也認真點頭:“我們要去找昭昭姐姐和錦嫿姐姐玩。”
林錦嫿莞爾,走時,留下了給縣令夫人的藥方,才上了馬車。
馬車出縣城城門時,官兵們似乎想攔着,不等墨風出面,徐昭昭已經把頭探了出去:“本郡主的馬車你們也敢攔,有幾個腦袋給我砍?”
官兵們脖子縮了縮,郡主這等尊貴身份哪裡敢真攔,忙又讓開了去。等豆子眼的曾公子聞訊趕來時,林錦嫿一行人已經走了。
高稟和墨風騎馬護在左右,半日過去,馬車又到了之前停留的驛館。不過林錦嫿不打算再停下過夜了,畢竟這地方是陶謀的,保不齊他會不會做什麼。
短暫休整後,幾人重新出了驛站出發了。
不過在出小鎮前,林錦嫿再次見了到上次那個指着自己鼻子罵的老大夫,這次他隱疾發作,倒在了驛館不遠處。
“小姐,您要去看看嗎?”墨風扶着準備上馬車的林錦嫿道。
林錦嫿遠遠看了眼,那老夫人似乎也朝她看來了,眼裡帶着一股戾氣,憤怒和祈求夾雜着,似乎想要自己救他,又懷疑自己的醫術。
林錦嫿見狀,只淡漠一笑:“救不了。”能暫時保住他的命,但他的隱疾正是因爲他的怒氣引發的,自己若救活了他,他這般的人,少不得要再次污衊諷刺自己一番,如此一來又要憋氣,保不齊就一命嗚呼了,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他現在就去了。
說完,直接上了馬車。
墨風沒出聲,不過走時還聽到一旁圍觀的人還在議論:“也不知他一把年紀了,跟小孩子吵什麼。”
“就是,毫不講理……”
墨風聞言,再看了眼那老大夫,老夫人似乎察覺到了她們一行人,目光剛好與她對上,那滿眼的不甘和憤恨,饒是墨風都驚訝了一下,她們有做對不起他的事嗎?這還沒救就如此大的恨意,救活了豈不更遭罪?
墨風心中感慨小姐的明智,抽了下鞭子,駕着馬快速往前跟去,也不管她了。
等她一走,那老大夫只覺得越發震怒,可心口那一絲絲的氣也因爲這怒氣,一下子繃斷了,瞪着眼睛歪着脖子就沒了生息。
圍觀的人見狀,也不再多說,不過驛館二樓的窗邊卻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看着遠去的馬車和地上死了的老大夫,冷諷出聲:“原來她也會見死不救。”
“大人,這老頭怎麼辦?”旁邊有人問道。
“死了便死了。”陶謀冷淡看了眼,負手轉身而去,只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他是短時間對付不了林家人了。但林錦澄想就這樣娶了嫣兒麼……
他眼裡一絲殺氣閃過,看着屋外一對對離開的夫妻,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林錦嫿幾人隔天才到京城,不過他們一行回京是很突然的決定,京城的人根本還不知道。
鄭萊在聽說了王汝嫣跟林錦澄的事後,一早就直接到了林家。
林家只有林錦澄一人在,因爲汝嫣的關係,他把婚期定在了三個月以後,這樣既又充足的時間準備,又能預留出時間來爲錦嫿的出嫁做準備。
他正在門口讓人重新擦洗牌匾,事未做完,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傳來。
林錦澄轉身看到來人,眸光微寒,當初自己差點喪命,還真要拜鄭萊所賜,卻沒想到他居然也能平安回來。
“你似乎很驚訝本將軍能回來?”鄭萊騎在馬上,冷嗤一聲。
林錦澄淡漠看他:“鄭將軍特意過來,可是有事?”
“我是來找林麓之的,他可在?”鄭萊冷漠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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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在鄉下,鄭將軍一時半會怕是見不到了。”林錦澄看他面容陰鷙的樣子,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是嗎?最好他沒有走得太遠,若是去了邊關,那可就圖謀不軌了。”鄭萊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說,勒緊繮繩冷漠着離去了。
等他一走,林錦澄才沉下了面色。
不多時,又聽得一陣馬蹄聲響,一旁的小廝忙高興道:“公子,是徐府的馬車。”
林錦澄看過去,馬車已經停下了,馬車簾子一掀開,不正是錦嫿和舅母麼。
徐昭昭也跟着跳下了馬車,瞧着他笑眯眯打招呼。
徐夫人則是不捨看着林錦嫿:“不若你跟錦澄都搬來徐府吧。”
“孃親的魂靈還在林府,錦嫿想在此陪陪孃親。”林錦嫿歉意看着徐夫人,只不過更多的,她是不想再給徐家帶去更多的麻煩,如今定南侯府也蠢蠢欲動,她若繼續在徐家,只會給徐家帶去更大的麻煩。
林錦澄心裡也明白,如今針對林錦嫿的人太多了。
徐夫人見他們兄妹堅持,也只能由着他們了,走時還特意道:“有事可一定要告訴舅母。”
林錦嫿心中溫暖,乖乖點了點頭。
等送走徐夫人,林錦嫿纔跟林錦澄進了府。
兄妹一路到了裡院,林錦澄尚未開口,倒聽她先問道:“哥哥可見過鄭萊了?”
“你怎麼知道?”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林錦嫿讓墨風先去尋墨月,纔對他道。
林錦澄看她站在長廊下從容鎮定的樣子,笑着上前揉揉她的腦袋,寵溺道:“嫿兒好似藏着不少秘密。”
林錦嫿心裡一跳,忙緊張看他:“哥哥……”
“我知道你是被逼無奈,你能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哥哥便放心了。”林錦澄看着她溫柔笑道,只要她能平平安安,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林錦嫿聞言,才覺得鼻子泛酸。果然只有親人,纔會毫無保留的信任她。
她轉過頭,看着滿院子開得正好的花,剛好溫熱的風帶着花香襲來,叫人寧靜極了。
“鄭萊此番只怕跟大伯父勾結在了一起,我曾聽汝嫣說,大伯父此番會帶着老族長一起回來,只怕已經準備了對付我們的計劃,往後要萬分小心了。”
“嗯。”林錦澄另一隻微微攥成拳頭,大伯父不思悔改還想害錦嫿,他絕不允許!
林錦嫿默默看着他的動作,心裡微安,這樣一來,到時候她不管做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跟林錦澄告辭後,她先回了落霞院,而墨風已經帶着墨月和花生來見了。
墨月立在一側,看着小姐並未受傷,才笑道:“小姐,此番嘉才人只怕跟敬貴人和景王達成了協議。”
“沒想到趙闞和敬貴人還真能容下她,看來她們達成的共同目的,必然是除去徐林兩府和寧王了。”林錦嫿慢翻着手裡的書,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腦子裡只快速的轉着。
半晌,她才終於擡起了頭,看了看墨月,淺淺笑了起來,鄭萊不是親自送上門了麼,那就先拿他開刀吧!
景王府。
趙闞聽說林錦嫿回京時,正在書房,聞言便欲起身,身邊則傳來一陣輕嗤:“想不到你也是如此鍾情之人。”
她的話裡滿是諷刺,聽得趙闞心裡極不舒服。
他冷淡看着坐在一邊的人,陰冷一笑:“嘉才人不也鍾情於父皇嗎?雖然你心狠手辣殺人無數,但也未見你對父皇死心。”
聞言,嘉才人的面色才驀地涼了下來,淡漠看着面前囂張的趙闞:“我奉勸你離林錦嫿遠一些,你若是真要她,等計劃完成之後再把她搶過來就是,不必現在就迫不及待。”
“本王辦事,不需要你來指指點點,不過你最好想清楚,你方纔說的事如果辦不成,你會是何後果!”說完,看了眼旁邊的侍衛,侍衛頷首,上前便道:“嘉才人,請。”
嘉才人斜睨了他一眼,她知道她是再也回不去皇宮了,現在只能暫時留在景王府,但區區趙闞也想威脅她麼……
從書房出來,她便戴上了帷紗帽,看了眼四下垂眸的下人,才提步往趙闞爲她準備的院子而去,而那裡早已有人等候着了。
“鄭將軍似乎一點也不順利。”
她看着站在院子裡面容陰沉的男人,淺笑出聲。
鄭萊轉身,看她帶着帷紗,笑笑:“如今有娘娘指點,下官不擔心以後也會不順利。”
“你倒是有覺悟,不恨我害死了你的女兒麼?”嘉才人嘴角勾起,鄭如意之死她也不必再相瞞,她瞭解鄭萊此人,他是不會爲了早就想捨棄的女兒來跟自己作對的,因爲他滿心的不甘和妒忌,讓他對權力充滿了極大的*,權力面前,她相信他會識時務。
鄭萊聞言,的確沒有傷心,只笑了一聲:“只要娘娘好,一個鄭如意算得了什麼?”
嘉才人冷淡瞥了他一眼,才從袖子裡拿了封信給他,道:“既如此那今晚去這個地方吧,不算大事,但由你來辦,我才放心。”
“林麓之當真不在京城?”
“你今晚有了動作以後,很快就能有結果,而且最緊要的,是林麓之去邊關,怕還是寧王的主意呢。”嘉才人冷笑一聲,提步離開。
鄭萊聞言,眼睛越發亮了。別人他不管,但林家他絕不會放過!林麓之壓了他這麼多年,也該死了。
鄭萊從景王府出來,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跟着,這才快步上了馬離開了。
等他一走,暗處才走出個人來,快速回去稟報了。
林錦嫿接到消息時,就知道鄭萊會跟嘉才人勾結在一起,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動作。
墨月看着她道:“小姐,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可還記得劉夫人?”林錦嫿問道。
墨風忽然想了起來:“那個六品千戶夫人?”
林錦嫿頷首:“正是她。她兒子不是被鄭家人殺了的麼,我記得這位劉大人好似也是趙闞手底下的人,而且不是個簡單的人。”
“對,小姐想利用他?”
“是成全他罷了。”林錦嫿嘴角勾起,當時這位劉大人明知殺了他兒子的人是鄭如意,卻知道識時務的指認鄭老夫人,可見並不蠢,如今鄭萊回來,他應該開始慌張了纔是,畢竟鄭老夫人的死他也出了不少力的。只要他肯幫忙,那她就只等着魚兒上鉤了。
夜幕垂下時,林錦澄因爲被林錦嫿暗暗支使了出去,等他一走,她才帶着人悄悄出門了。
夜幕下,熱鬧的集市依舊燈火輝煌,不少人來來往往,說說笑笑。
城門現在到等到亥時纔會關,所以有人來來往往也不會有人在意。
林錦嫿孃親的墳墓距離這兒不算很遠,快馬加鞭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鄭萊親自帶人來的,到時,有人接應。
“就在這裡動手吧。”接應的人道。
鄭萊看着面前的人,皺眉:“嘉才人的計劃,就是挖了死人的墳墓?”
那人只輕輕一笑:“林麓之留在鄉下的藉口就是陪着已故的妻子,如若他妻子的墳墓都被挖了他還不露面,那不正說明他不在京城麼?”
“可是僅僅只有這個理由怎麼能將他碎屍萬段?”鄭萊不甘心,一股被人耍了的羞惱頓時溢了出來。
那人冷笑看着他:“你就這麼不信娘娘?你忘了現在還有誰在邊關?”
鄭萊微微一頓,忽然想起,九皇子現在不正在邊關麼?如果這裡證明林麓之不在京城,邊關又傳出林麓之暗地裡拉攏舊部的事兒,這可不就是殺頭的罪名?
想到這裡,他直接擡手指着身側的侍從道:“還愣着做什麼?給我挖!”
與他接頭的人見狀,轉頭上了馬車離開了,從頭到尾沒有露出過臉。
等那人一走,暗處一路跟來的墨風才微微咬牙,只盼着小姐能早點趕來。
林錦嫿此刻正在國師府門口。
慧覺知道她來時,立即請了她進去。
“林小姐,你怎麼會半夜來,是不是……”
“我要你立即去找端慧公主,告訴她,駙馬一直沒醒原因找到了。”林錦嫿尚不知道鄭萊是去挖孃親的墳墓了,否則此刻也不會如此冷靜的站在這裡,但只要鄭萊出城,她就有辦法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慧覺見又跟公主府有關,目光微黯,低聲問道:“你想利用公主?”
“算是我救了駙馬一命的報答。”林錦嫿看着他懷疑的眼神,淺笑:“大師不願意?”
“沒有,我怎麼會不願意呢。”慧覺忙道。
林錦嫿這才道:“那就好,不過慧覺大師最好時刻謹記,有些事情踏錯一步,可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我尚有林家徐家可以倚靠,大師你呢?是矇騙過的太后還是皇上?”
慧覺聽到這話,半晌沒出聲。
林錦嫿知道他心裡有異,此人可以用,但再也不能重用了,而且還要培養出一個替代品才行。
“那就趕快去辦吧,我要在亥時之前,看到端慧公主出現在鄭府!”說罷,帶上帷紗帽,冷淡轉身而去。
慧覺若他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寒氣彷彿從腳底一陣陣冒出來一般,方纔若他沒看錯,她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這個小小女子,還好不是對手,否則以他現在的能力,連反咬一口都做不到。
想罷,也不再多留,立即讓人去備了馬車。
林錦嫿出了門,看着花生已經在候着了,才問道:“怎麼樣?”
“月姐親自去的劉府,相信不會有問題。”花生現在辦事越發老練起來。
“那就好,我們差不多也該去跟墨風匯合了。”林錦嫿說罷,看了眼這漆黑的夜,放下了車簾。
劉府。
劉夫人被綁起來扔在了一邊,而劉大人則是看着半夜闖入自己房間的人,微微咬牙:“你到底是誰?”
墨月看他如此冷靜,眉梢微挑:“劉大人這樣的人才,不該這麼多年還是區區六品千戶纔是。”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來告訴劉大人,你若是想替你兒子報仇,現在就去鄭府。”墨月說罷,也不多解釋,轉身而去,小姐說,這位劉大人知道該怎麼辦的。
出了劉府,她並不急着回去,而是轉道去了如今下人都跑光了的鄭府。
自鄭如意和鄭老夫人相繼出事後,除了簽了死契跑不了的下人,其他的全捲了細軟跑了。
墨月就這樣站在鄭府的院子裡,都沒人發現。
她看着鄭萊的房間,嘴角高高揚起,能把小姐算計進去的人,還真不多,但絕沒有他鄭萊!
說完,打燃手裡的火摺子,慢慢走了進去。
林錦嫿的馬車快速在官道上跑着,但等她到時,剛好跟鄭萊擦肩而過。
花生看了眼駕馬快速離開的鄭萊,擔心道:“小姐,怎麼辦?”
“不要停下,前面不遠有岔道,走岔道。”林錦嫿眉心微蹙,一旦停下,鄭萊肯定會懷疑。
的確,鄭萊看着這麼晚還有馬車往這個方向而來的時候,已經停下馬。
“將軍,怎麼了?”有人問道。
鄭萊看着那馬車直直走了岔道另一條路,那邊不是墳墓的方向,這才鬆了口氣,冷淡說了聲沒事,才又駕着馬回去了。
林錦嫿讓花生駕着馬車跑了大約小半刻才讓他掉頭,墨風這會兒也迎來了。
不等林錦嫿的馬車在墓碑前停下,便攔住了馬車,道:“小姐,夫人的墳墓被鄭萊挖了……”
林錦嫿聞言,渾身一顫,她沒想到鄭萊竟是用這樣的法子,孃親那般良善的人,即便死了也得不到安寧麼。
“去墓邊。”她努力壓制着情緒,可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鄭萊,鄭萊!他竟如此下作,她必叫他碎屍萬段!
墨風微微頷首,看了眼花生,才往墳墓邊去了。
墨風還是簡單處理過纔來的,因爲鄭萊不僅將墓挖開了,更將棺材也砸爛了,若不是那會兒剛好有人經過,只怕屍骨都要遭他們毒手。
林錦嫿看着被挖開的墳墓,一聲不吭上前用手開始慢慢將土填上,鄭萊,嘉才人,她遲早要他們後悔的……
此刻京城。
鄭萊正打算先去喝點酒去去晦氣,可才走到酒館裡,就見人正在議論鄭府的事。
“當真是已經死了的嘉才人?”
“可不是,聽說是公主和國師大人親眼看見嘉才人的鬼影在鄭府大火裡跳舞的,嘴裡還喊着冤枉之類的話……”
鄭萊聽得糊里糊塗,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趕忙帶着人回去了,只不過到時,原本黑燈瞎火的鄭府,這會兒亮堂的很,而端慧公主跟國師慧覺也的確都在鄭府大門口。
他覺得奇怪,忙下馬見禮,才擡眼問道:“不知公主和國師大人爲何半夜在鄭府?”
“你還敢問?”端慧想起方纔在裡面看到的東西,便覺得憤怒。
鄭萊依舊不懂,慧覺只垂眸唸了聲阿彌陀佛,才道:“是貧僧算出一直糾纏駙馬三魂的怨靈一直在此方向,結果經過鄭府時,剛好瞧見裡面大火。公主本想幫你救火,哪知才進鄭府的門,就看到了這些……”說完,公主府的下人已經丟了一個包袱出來,包袱裡裝的東西也隨之散落開,盡是一些巫蠱詛咒的東西,最顯眼的,還是鄭家已故的人的牌位和劉公子嘉才人的牌位,其中,居然駙馬的牌位也在,只是還未上漆。
鄭萊皺眉:“這是什麼?”
“鄭大人不清楚?”鄭府內傳來一聲冷哼。
鄭萊聞聲,轉頭便看到了以前還算交好的劉大人。
他覺得詫異:“怎麼是你?”
“這是我兒子的牌位,你竟然用如此的陰毒的法子供養在此,以前我不信養小鬼之術,現在看來竟是真的!”劉大人想起今日晚上忽然持劍出現在房間的女子,她想利用自己除去鄭萊,但他也想除去鄭萊,否則等他一旦知道他娘是自己和夫人逼死的,必然不會輕易饒了自己,如此一來,倒不如先下手爲強。
鄭萊聞言,氣得臉都綠了:“胡扯,本官豈是信這些東西的人?”
“那這些東西你怎麼解釋?”
“定是有人要陷害……”
“你是說本宮陷害你?”端慧一想到駙馬至今未醒,便怒極。
鄭萊懶得跟她爭辯,但眼前這些事,他明顯是被人算計了。
“我從未做過這些事,我纔回京,哪裡有時間來做這些?”
“是嗎?鄭大人突然出現在京城本宮就覺得奇怪,誰知你是不是早就悄悄回了京城?如今又見嘉才人的牌位在此,鄭萊,你連宮裡的嬪妃都敢利用,本宮看你是活膩了?”端慧冷冷道。
鄭萊越聽越離譜,只沉聲道:“公主若是不信,儘可去府裡搜查,下官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既如此,那你就去府衙說罷。”端慧說罷,寒聲道:“來人,送鄭大人去大理寺!”
鄭萊皺眉,可現在所謂的人證物證具在,端慧又是一貫的蠻橫霸道,也就不再辯駁,左右他們就算查也查不到什麼,更不用說嘉才人和景王還會護着他,他進大理寺,很快就能出來。
他扭頭看了眼一側的劉大人,冷哼一聲:“公主殿下儘可以查,但下官肯定是被歹人給陷害了,等下官找出那陷害之人,必叫他碎屍萬段!”說完,朝端慧拱了拱手,才陰沉着臉離開了。
端慧看他如此囂張,越發氣,沉聲跟慧覺道:“大師,你隨本宮一早入宮求見皇上!”現在她因爲駙馬遲遲不醒來的事已經攪得心神不寧,看鄭萊這囂張的樣子,便也顧不得是不是事有蹊蹺了,她只要駙馬能醒來,什麼都要去嘗試!
劉大人沒出聲,默默等公主一行也走了,才沉臉準備離開。只是才掀開停放在一側的馬車簾子,就見裡面不知何時坐了個人,而且看衣裝,明顯就是今晚威脅他的人。
“我都沒告訴劉大人怎麼做,劉大人心裡似乎也早有計劃。”墨月淺笑,小姐說的沒錯,這個劉大人非池中之物。那些個牌位什麼的,也是他準備的吧,至於駙馬那塊未上漆的,應該是臨時刻的。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劉大人若想除去鄭萊,我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墨月笑道。
劉大人也不傻,輕嗤一聲:“誰助誰還不一定呢,想利用我,就憑你嗎?”
“當然,大人希望明天一早就被景王殿下懷疑嗎?鄭萊也是景王的人,大人不會不知道吧。”墨月道。
“你——”劉大人四下看了看,才低聲道:“這周圍有景王的人。”
“所以我纔在馬車上等你。你明日可以說是我威脅了你去害鄭萊,但你覺得鄭萊出來後,會聽你的嗎?”
劉大人有幾分咬牙切齒,他自以爲聰明,現在看來竟是早就被人猜透了。
“那你想怎麼做?”
“真正的嘉才人在景王府上,我要你逼她出來!”墨月扔給他一個香囊:“明日帶着這個香囊去見嘉才人,一定要讓她聞到這個香囊的味道。”
劉大人不解,默默看了看那香囊,尋常的很,用的布料還有些泛舊色。
墨月似乎看出他的疑慮,淺笑:“嘉才人心思細密,若是不萬分小心,劉大人就算不是被鄭萊殺死,也要被嘉才人殺死了。鄭萊跟你,可是殺子之殺母之仇,而且他一出來必不會放過你,如何選,全看劉大人自己了。”墨月說罷,默默感受了一下週圍的氣息,才快速從馬車裡出了來,消失在了黑夜裡。
劉大人看她離開,也陷入了沉思。
墨月離開時,還回頭看了眼,卻是絲毫不懷疑劉大人會如何選了。
今夜鄭萊利用嘉才人一事一傳開,對鄭萊來說無疑是殺頭的罪。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爲了保護嘉才人而犧牲自己,所以一定會說出嘉才人尚在人世的消息,到時候再把嘉才人引出來,那嘉才人就逃無可逃了,至於鄭萊,哪裡還有心思去謀害老爺小姐,想着怎麼在景王的盛怒下活下來都夠他費心了。
墨月回去的路上,真是對小姐佩服的五體投地,她在還不知鄭萊具體行動的情況,便能拿捏住這一個個人最深處的本質。端慧對駙馬彆扭而又深沉的愛,劉大人的私心,鄭萊的暴躁和自負……剩下的,就是狡猾多端的嘉才人了。
天色微明時,天空灑下了一層薄薄霧氣,墨風看着在雙手都已經出血還跪在墓前的林錦嫿,輕聲道:“小姐,我們該回去了。”若是叫鄭萊或景王的人發現她們在這裡,必然要把矛頭對準她們了。
林錦嫿微微頷首,看着重新掩埋好的墓,輕聲道:“娘,嫿兒先回去了,遲些再跟哥哥一起來看您。”
墨風聽着,只暗暗嘆了口氣。
林錦嫿重新回到馬車上,再無一句話,直到回了院子,洗漱過後,才叫了墨月來問了情況。
墨月說完,林錦嫿才點點頭,道:“更衣吧,我們要出去一趟。”
“小姐要去哪兒?”
“當然是去看望一下才入大牢的鄭大人。”林錦嫿轉身,挑了一身大紅色繡穿蝶金枝的廣袖長裙,張揚又清冷,盤起的青絲並上幾朵珠花,簪上金簪,行走間,一股尊貴的氣勢出來,讓人不敢直視,花生更是看得呆了。
墨風看着她這般樣子,心裡知道,鄭萊今兒要遭殃了,小姐這般真的是極生氣了。
林錦澄一早要來尋林錦嫿時,看到她款款朝自己走來,只覺得有些恍惚,這真是他曾經膽小的妹妹?這氣勢,仿若久居高位的貴人,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不容褻瀆的尊貴。
“嫿兒……”
“大哥現在入宮去吧。”林錦嫿眼眶微紅的看着他,心中愧疚,對不起,她連孃親的長眠之所也沒保護好。
林錦澄見她如此,心疼不已:“嫿兒,怎麼了?”
“孃親的墳墓被人損壞了,大哥今日入宮,只說父親傷心過度已臥病於牀,哥哥請休三日,親自去爲孃親修築墳墓。”
“什麼?”林錦澄有些不敢相信:“墳墓當真……”
“公子聽小姐的吧。”墨花在一旁看着林錦嫿隱忍着痛苦的樣子,忙輕聲道。
林錦澄拳頭死死握緊:“我現在就入宮。”
林錦嫿即便痛苦,也還是保持了冷靜和剋制的:“哥哥記得,爹爹已經臥病在牀。”
林錦澄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立即提步往外而去。
等他一走,林錦嫿才緩緩鬆了口氣,目光冰寒往大理寺而去。
鄭萊盤膝坐在大理寺牢內,心裡帶着不屑,他是真正手握兵權的將軍,雖然只是三品,但景王絕不會棄之不顧,更何況端慧和那姓劉的那樣扯淡的理由。巫蠱之術?哼,他鄭萊要殺人,一定是親自動手,而非這些神神鬼鬼。
正想着,外面傳來牢門被打開的聲音,而後才聽徐程青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
衙役們應了一聲,均是退下了。
鄭萊這才冷笑着擡眼:“怎麼,徐大人是要私下審問我,還是要私下給我加刑罰了?”
徐程青輕哼一聲,沒理他,只看着一側的林錦嫿,道:“你想怎麼做。”
“徐大人也先出去吧。”林錦嫿道。她不想把徐程青牽扯進來。
徐程青看她目光堅定,想了想,點點頭:“我就在外面等着,隨時叫我。”說完,這才轉身離開。
他一走,鄭萊看着面前的林錦嫿,更加不屑。
“林小姐似乎有話想單獨跟我說?”
“算是在你投胎轉世前的忠告。”林錦嫿淡淡捏破手裡的蠟丸,才慢慢推開牢門走了進去。
鄭萊越發諷刺:“就憑你?”
“就憑我。”林錦嫿走到他跟前,看着他這張臉,想起孃親的墳墓,拳頭死死攥緊:“你太下作了……”
鄭萊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麼,卻不以爲忤,反而更猖狂的笑了起來:“怎麼,發現你孃的墳墓被挖了?可惜了,若不是恰好有人經過,我要把她的屍骨都拉出來曝曬的,等她挫骨揚灰,永遠留在煉獄不得轉世……”
“啪——!”
他話未說完,林錦嫿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臉上。
“你敢——”
“啪——!”
林錦嫿反手又是一巴掌。
鄭萊氣急,咬牙就要起身,可身子起到一半,卻腿一軟又跌坐了回去。
他又試了一下,可還是重重跌在了地上。
“你做了什麼?”
“你回京後,都不瞭解一下情況就趕着送死麼。”林錦嫿眼眶微紅着走到他身邊,她本不打算這麼早處置鄭萊的,可他竟嫌命長,一回京就這麼迫不及待。
鄭萊聞言,陰沉着臉冷笑出聲:“你以爲你很聰明嗎?林錦嫿,你現在不殺我,我會讓你知道後果的。”
“後果?你是指指使你做這些的嘉才人麼?”林錦嫿下巴微擡,眸光寒得好似沒有一絲感情。
鄭萊咬牙:“你知道……”鄭萊忽然反應過來:“昨晚的事也是你設計的!”
林錦嫿慢慢抽出袖子裡的帕子,擦了擦碰了他的手,才冷漠看着他:“很快你就會知道。”既然你們迫不及待送死,她不介意當這個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