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部分的人都會問:不辛苦嗎?習慣了就不會覺得辛苦。要是累了, 停下來休息不久得了。
摘自《不去會死》
斯內普在這個小小的城鎮度過了自己生命中難得的幾天平靜的時光,山脈北麓的天氣一直不錯,南麓那邊因爲費恩的緣故下了幾天的大雪, 霍斯特的生意十分火爆, 魔藥大師遠遠地眺望過那些排着隊趕來滑雪的人羣, 但是他對這項活動是在提不起興致, 費恩時不時會去滑雪場呆上一個下午, 釋放一下他渾身用不完的力氣。
不過,據小天狼星的說法,費恩沒那麼開心, 雖然塔納爾中的人幾乎都很看重這個年紀輕輕實力不凡的後輩,但是費恩真正向往的並不是這樣的生活, 至於是什麼樣的, 他也不知道。
這樣安逸的日子幾乎讓斯內普的骨頭都比以前軟了, 要不是這天發生的事情,斯內普可能都要忘記自己來到德國的初衷。
二月中旬, 這天早上,斯內普和小天狼星剛剛悠悠轉醒,漿糊一樣的腦袋還沒有分清楚東南西北,大力的敲門聲便把兩個人硬生生地從牀上拉起來。
“挪威!”費恩推開門大聲尖叫着,他手上拿着兩條長袍, 扔在牀上然後看着斯內普, “今天只有這條袍子穿, 我們要出國。”
小天狼星很快從牀上爬起來, 脫掉睡袍, 穿戴起來,斯內普則怔了一會。
希望不要是他所猜測的。
火紅的料子和魔藥大師蒼白的臉色不是很搭, 但他別無選擇,天才矇矇亮,麻瓜幾乎都沒有起牀,三四十個紅黨在幻身咒的掩飾之下離開城鎮,他們都顯得很激動,高昂的興致明晃晃地寫在臉上,儘管幻身咒讓斯內普看不見他們現在的表情,但是銳利的魔力氣息卻像刀子一樣劃在他的皮膚上,讓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這裡是塔納爾,這些人都是些渴望製造恐怖的極端分子,他們甚至比食死徒更加惡劣,食死徒的目的不過一個純粹,可是他們呢?
塔納爾似乎對每個國家的防禦薄弱點都瞭如指掌,離開一個國家,抵達另一個國家,就彷彿用跨國飛路網那樣簡單方便,橫跨波羅的海,穿過大貝爾特海峽,再經過一片北海的領域,抵達挪威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南部,冰川和海浪侵蝕形成的峽灣地形本該是壯觀瑰麗的,但是斯內普無心欣賞,塔納爾想幹什麼,費恩想幹什麼,小天狼星會幹什麼?一連串的問號和想都不敢想的答案讓斯內普從內心裡升騰出一種恐懼,這不是他們該參與的事情!
但是塔納爾已經抵達了挪威,這個不論是巫師人口還是麻瓜人口都相對稀少的地方。
他們在挪威的巫師村莊中燃燒起厲火,憤怒膨脹的烈焰像一頭保護幼崽的龍一樣席捲着這片寧靜的土地,那些常年浸泡在消除污漬的魔法中的巫師怎麼能和塔納爾相提並論!
斯內普看到一個紅黨抓起一個小女孩,令人噁心地親了上去,他還看到另一個活生生地拔掉一個企圖抵抗的男巫的指甲,令人髮指的惡咒削掉無辜的巫師的胳膊腿甚至是腦袋……這是屠殺!這是屠殺!!
魔藥大師僵硬地站着,站在歡快的巫師的外圍。費恩臉上帶着血點跑過來摟着他:“你看,西弗勒斯,巫師就這麼不堪一擊,多脆弱!”
“滾開!”小天狼星衝過來踢了費恩一腳。
“你也不是什麼都沒幹,小天狼星。”費恩挑着眉毛,跳着跑進狂歡的紅色隊伍中。
格蘭芬多有些不敢看斯內普的眼睛,他閃躲着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你爲什麼這麼愚蠢……”斯內普從牙縫裡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我沒有殺人,西弗勒斯。”小天狼星急切地解釋。
“外界會認爲你殺了,你現在是他們中的一員,每一次這樣的行動造成的後果都會完完全全一絲不落地歸結到你們每一個人的頭上去!”斯內普的聲音夾帶着一絲痛苦,“我都做了什麼……”
塔納爾的狂歡繼續着,巫師的尖叫聲和熊熊燃燒的村莊作背景,斯內普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澀澀發疼……這是想哭麼,這感覺太陌生,相隔這麼多年,他又爲第二個人產生流淚的衝動,這個傷害過他也被他傷害的男人,現在不得不參與進一個臭名昭著的組織,並且難以脫身。
“離開……離開!”斯內普抓着小天狼星的領子,難以剋制的吼道。
“好。”小天狼星抿着脣答應,把斯內普的脖子卡進自己的胳膊裡。
塔納爾仍在製造更大的混亂,沒有人太關注這兩個落單的英國巫師,他們藉着幻身咒和記憶中的路線原路返回到峽灣附近,面對北海彼岸的英國,他們選擇了往東邊走,英國畢竟不是個逃離塔納爾的好地方,那裡太過混亂,軟弱無能的政府,牆頭草一般的政客,愚昧地聽從輿論走向的民衆,以及過往種種不利的是非都讓他們選擇暫時不要回去。
往東方走,需要跨過斯堪的納維亞山脈的冰川和風雪,不知道目的地所以不能用幻影移行,沒有合法的身份也不敢貿然利用巫師的飛路網,那種東西畢竟是魔法部掌控,幾千米的嚴寒和從北極直貫而下的寒風都考驗着兩個人的極限,他們必須走,而且要走的不留痕跡。
“把魔杖給我,小天狼星。”斯內普靠着一塊石頭和格蘭芬多一起擠在背風的地方。
小天狼星儘管很迷惑,但是還是遞了過去,遞過去兩根。斯內普難以掩飾自己的驚訝,其中一根是他的!
“費恩今天早上臨行的時候給我的。”他聳聳肩膀,“還沒來得及給你。”
“真是份大禮。”斯內普喃喃低語,然後從口袋裡掏出隨身攜帶的幾乎裝着全部家當的儲物袋,把小天狼星和他自己的魔杖放了進去,翻找了一會,拿出另一根,“萊斯特蘭奇的。”
“哪來的?”
“這個故事太長了。”斯內普用着母親的魔杖,頂着風在幾塊大石頭周圍佈下防禦和警示結界,十分鐘後纔回到背風處,小天狼星已經掃乾淨積雪,露出下面結實的巖體,斯內普拿出兩條斗篷,一件鋪在地上,另一件兩個人一起裹着。
“不大順手。”小天狼星揮舞着魔杖。
“我們的魔杖上必然被下了咒語。”斯內普輕聲說,“我只能破除追蹤咒,但是還有一個咒語,那涉及魔法陣,如果用了它們,塔納爾就能知道我們在哪兒。”
“所以費恩那麼大方地把魔杖給我?這傢伙!”
“聽上去你和他關係不錯。”
“難道你吃醋了?”
“你的腦子也沒有在這一個半月裡變好一點。”斯內普往裡面縮了縮,風太大了,吹揚起的雪沫掃到了小天狼星的背上。
“費恩他喜歡亞爾曼你知道麼。”小天狼星神神秘秘地說。
斯內普沒覺得這句話多令他震驚,但是下一句,斯內普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亞爾曼是他父親。”
“我從來沒有聽瘋話的習慣,小天狼星。”斯內普握着對方肩膀是手緊了緊。
“我看上去那麼像在說謊?”格蘭芬多反問道,“想聽聽他的事情嗎,費恩自己告訴我的,那天晚上他喝醉了。”
“說。”斯內普乾脆地命令。
“費恩在六歲之前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他一直被寄養在亞爾曼的姑姑家裡,直到那對麻瓜夫妻因爲意外事故去世,亞爾曼才把他領到自己身邊,但是見面的機會也很少,因爲亞爾曼長期住在聖徒‘禮拜’的小村鎮,那裡未經認可的人是不能進去的。”
“他母親呢?”
“他母親地位很低賤,生下他之後找亞爾曼要了一大筆錢就走了,費恩對那個女人沒有任何印象。”小天狼星沒把話說得太透,低賤,也就是說費恩的母親乾的是皮肉營生,一朝歡愉懷上了他,不帶任何感情得爲了得到錢生下他,總之,他的誕生實在稱不上被誰期待。
“一直到他八歲多,亞爾曼才和他過了一個聖誕節,把他帶到紐蒙迦德監獄裡去看望格林德沃,後來持續了三年,每年聖誕節亞爾曼都會帶他去那裡,格林德沃只是抽出一點點時間教導費恩魔法,或許不是魔法,但是就當是格林德沃無慾無求的狀態來說,這已經稱得上是器重了。”
“你還沒有說道重點,小天狼星。”
“我怎麼會知道費恩怎麼喜歡上他爸爸的,但是被亞爾曼拒絕之後他就離開了,聖徒差一點就要拉他入夥了,一直到現在,過了將近十年了。”小天狼星往斯內普身上靠了靠,魔藥大師把斗篷拉得更緊,“他挺可憐的。”
“氾濫的同情心。”
“如果你這麼長大的話,你能做到什麼程度呢?”小天狼星帶着些許地好奇問。
“也許你該認爲我的經歷並不比他好多少。”魔藥大師微微仰着頭,凝視着一團漆黑,看不到星星的夜空,“想聽?”
“你沒必要這樣的,西弗勒斯,這很傷人。”小天狼星慌張地解釋。
“我假設你對這些事情還是有點基本的獵奇心理。”斯內普在黑暗中挑動着眉毛,聲音微微乾澀,卻帶着點調笑戲弄的輕鬆。
“我母親是個巫師,普林斯家族,也許你聽說過,就是那個以魔藥聞名於世的家族,不過自從半多個世紀以前就沒落了。”斯內普的聲音緩緩劃過冰冷的空氣,像天鵝絨一樣撫在小天狼星的背脊上,“她嫁給了一個麻瓜,一個平庸無能嗜賭成性酗酒無度的男人,我不能理解爲什麼一個女人會委屈自己到那個地步,至少,在普林斯家族中,她能分到一套相當起眼的房產。
“在我五歲以前日子,且稱它們算得上美滿,因爲我母親一直沒有施魔法,而我也沒有魔力暴動,一切就像麻瓜家庭一樣正常。”魔藥大師閉上眼睛,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後來他失業了,噩夢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搬到狹小的房子,然後巫師的身份曝光。我認爲你明白很多麻瓜不能接受超出他們理解範圍的東西,比如魔力,有些人選擇忽視,然而我父親選擇用暴力的手段發泄他的憤怒,知道爲什麼在國王十字車站我和你的第一次交談那麼糟糕嗎?”
“……”
“因爲我不懂交談。”斯內普伸出手揉了揉小天狼星後腦勺的軟發,“我很少和巫師聊天,不,是幾乎沒有,甚至是我母親,爲了避免那個男人在我身上發泄賭博輸掉的怒火,也不和我過多交流。
“我母親在我二年級的時候去世,那一天距離我上一次和她通信已經有八個月,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她是被那個男人拿酒瓶的玻璃塊戳死的。”斯內普不說話了。
小天狼星也不希望他再說,他緊緊地抱着斯內普,恨不得把自己揉進那個身體裡,用自己這一腔熱血沖洗掉那個男人內心冰霜般寒冷的角落。
這一刻,斯內普覺得自己還算不錯,至少他比費恩好,他有一隻蠢狗陪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