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始天尊規定的十天期限的最後一天,楊戩如約回到了崑崙山。他有條不紊地先到玉虛宮向天尊請安。見到毫髮無損禮儀如常的楊戩,元始天尊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但是某種直覺又讓他感到有些異樣,似乎眼前的楊戩和十天前離開時的楊戩有不同,可究竟哪裡不同了,他又一時說不出來。
“戩兒,你在金光洞修煉得如何?”他問道。
“回稟天尊,徒兒在金光洞認真聽取師叔教導,雖然時間短暫,法力上難有大的突破,但自覺修煉心術方面大有收穫。”楊戩回答得中規中矩。
“哦,有收穫就好。”天尊點點頭,露出笑意,“快去見你師父吧。你走了十天,玉鼎很不習慣吶,成天嘮叨着你快回來。”
面對師祖的笑容,楊戩亦笑了笑:“徒兒這就去拜見師父,這些日子,同樣想念師父得緊。”說罷,就向天尊請辭。他的話非常得體,也沒有任何破綻,可是元始天尊仍然覺得有異樣,就在楊戩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了,楊戩剛纔的笑容不對,那不是發自心底的自然的笑容。
“戩兒,”天尊在背後喊住了離去的腳步,“你怎麼回來的?我爲何沒看見你太乙師叔?”
“師叔新收了徒兒哪吒,有事絆住走不開,所以我就自己回來了,反正駕雲很快的。”楊戩答道。
“那麼,途中有沒有遇到什麼事?”
“沒有。”楊戩淡淡地說。
玉鼎見到自己的寶貝徒弟回來了,趕緊下廚弄了好幾道拿手菜,楊戩一如既往地不聲不響幫他收拾了廚房。颯朵和哮天見到楊戩,更是親暱得不得了,恨不能像牛皮糖時時刻刻粘在他身上。這頓晚餐,颯朵說了好多笑話,還不停地拿哮天開涮,玉鼎笑,楊戩也陪着笑,熱熱鬧鬧地吃完了飯。
晚飯一過,楊戩就進了自己的房間,關死了門。這是他要練功的信號,玉鼎搖搖頭:“徒兒,剛回來就這麼用功?”楊戩答道:“在金光洞和哪吒貪玩,浪費了不少時間,現在得趕緊補回來。”颯朵扒着門縫喊:“戩哥哥,明早我們去採松茸好嗎?”“不了,颯朵,你和哮天去吧。”
哮天有些疑惑地拉過颯朵:“你有沒有覺得我主人不對勁?”颯朵攤攤手:“沒有啊,小戩兒一向都不愛玩,就愛看書練功。”哮天卻道:“我聞到他身上有種味道。”
“什麼味道?”颯朵愣了愣,“我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和原來一樣呀,那種淡淡的又暖暖的稥,是他特有的。”
“不是你說的那個味道,”哮天斟酌了半天用詞,“我指的是……是悲傷的味道。”
“悲傷?悲傷會有味道?”
“嗯,人在很悲傷的情緒中,會散發出特別的氣息,我們狗能聞出來。”
“真的啊?”颯朵瞪大了眼睛,“你都能聞出來了,那得是多大的悲傷啊!小戩兒只是去了太乙真人那裡,怎麼會遇到悲傷的事情呢?再說,就算他遇到了悲傷的事情,爲什麼不告訴玉鼎真人也不告訴我們呢?”
兩人嘀咕了半天,也沒個結論,只好分頭去睡了,尋思天明再找楊戩問問。可是第二天天亮,等颯朵約了哮天再來找楊戩時,卻發現玉鼎真人手持斬仙劍,站在楊戩的房門外面,臉上是納悶的表情。
“玉鼎真人,我主人還沒睡醒?”哮天湊過去悄悄問,玉鼎嚴肅地說:“你主人一夜都沒睡,到現在還沒出來過。”“啊,他不至於這麼拼命吧?”颯朵哀嘆,“那您拿着斬仙劍幹嘛呢?替他護法嗎?”玉鼎道:“我的斬仙劍對強大的法力有感應,昨夜我見斬仙劍發出光亮,原來竟是它感知到了徒兒在練功。可是我徒兒之前的法力,根本不足以讓斬仙劍如此。毫不誇張地說,他如今精進之速,令斬仙劍都不敢小覷了。我真是納悶,怎麼他去了趟金光洞,就一日千里呀,太乙老兒難道有什麼秘訣?” WWW ☢Tтkǎ n ☢¢ O
三人眼巴巴地望着,好容易等楊戩開門出來了,玉鼎探詢地問:“徒兒,這趟金光洞去得值,爲師感覺到你法力提升很快呀。”楊戩低聲道:“師父,其實我練習的功法您早都教給過我了,只是過去哪一門都欠着火候,現在重新練起,覺得不再有阻礙了而已。”
“阻礙是怎麼消失的呢?”玉鼎追問。楊戩默然半晌,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瞥了一眼斬仙劍,“我只希望再加把勁,早點去試試誅仙陣。”玉鼎余光中忽然覺得他剛纔目光的一瞥又冷又狠,他打了個激靈,再去看時,楊戩表情復歸寧靜,沒有半點波瀾。
從這天起,玉鼎真切地感到自己失業了,楊戩如飢似渴地在他的書海中徜徉,過去玉鼎授予他的心法口訣他早已爛熟於心,而和過去明顯不同的是,無論是心法還是他在浩如煙海的書中汲取的營養,都不再停留在理論階段,能迅速地變成實際的成果,這讓他熱情高漲,近乎瘋狂。他所有的時間幾乎都用來練功,如此高強度,玉鼎作爲旁觀者都免不了要打盹,但楊戩卻不知疲倦。
從這天起,颯朵和哮天也真切地感到自己被冷落了,楊戩再也沒時間陪他們打鬧玩耍,開始兩人還去糾纏,後來便知趣地躲開了。七十二變早已不算什麼,當颯朵有一天悄悄跟蹤楊戩,親眼看到他將一座小山包攔腰劈斷,巨石碎爲齏粉,他對哮天說:“戩哥哥變了,他下手好狠。我想,他很快就能實現目標,到崑崙北麓去了。”哮天喃喃道:“我真希望主人早點見到他的妹妹,也許他就能高興起來。”
有窮氏部落進入了最高戰備狀態,鐵甲騎士不分晝夜在聚居地周邊巡邏。逢蒙爲姮娥製作了一副牛皮軟甲,套在她守孝的白色素衣外面,竟讓她看起來有了種冷豔英武的氣質,混在一羣騎士裡面,倒也並不突兀。他走到哪兒都帶着她,即使在中軍帳處理軍務,也讓她留在身邊。他的理由很簡單,“在我身邊是最安全的,只要我活着,你就不會死。”姮娥很少說話,無論他說什麼,她都言聽計從,他照顧她,她會對他報以溫婉的笑容,但他對她說情話,她並沒有迴應,卻也不惱,只是低眉道:“我還在守孝期間。”逢蒙自覺地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七天,等待的時間並不長,他對她反倒生出更多敬重與憐惜來。
但就在第三天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聲緊似一聲的號角,這是巡邏的騎士發現敵人襲來的訊號。聚居地隨即鳴響了金鼓,逢蒙把姮娥留在了中軍帳:“別怕,在這裡等我,我們的勇士會把敵人擋在外面。”他召集了全部騎士,怒吼着衝向了敵陣。
果然是后羿,他竟真的沒死!逢蒙勒住戰馬,瞄向勁敵,只見后羿沒有馬匹、也沒有戰車,他帶着只有約兩三百人徒步而來,這兩三百人並沒有統一的軍裝,更像是從各部落臨時招募來的。逢蒙不由心中哂笑,落魄鳳凰不如雞,就算你僥倖活命,憑一羣烏合之衆,敢和我的騎兵鬥?
后羿冷冷地看着他:“逢蒙,你知道背叛主子的下場麼?”
逢蒙不屑地大笑:“后羿,憑你也想做我的主子?你去打聽打聽,族人只是畏懼你的殘暴而不得不聽命於你罷了,我纔是大家真心擁戴的首領,有窮國沒你的份兒了,快滾吧!”
后羿從背後抽出了神劍,高高擎在右手:“逢蒙,我要讓你知道,后羿王是永生不滅的,讓我們看看,誰纔是有窮國真正的主子!”他猛地一揮神劍,“勇士們,去剁掉那羣愚蠢騎兵的腦袋吧!”逢蒙臉色一沉,也揮手下達了衝鋒的命令。
戰甲騎士和徒步執刀的武士同時向對方衝去,這看起來是匪夷所思的戰鬥,高大的騎兵明顯人數衆多,而且居高臨下對步兵有着絕對的戰場優勢,可是就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刻,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徒步的武士身後突然飛出了無數根藤索,這些藤索像長了眼睛一樣,向奔馳中的馬腿撲去……
高速奔馳中的戰馬突然被藤索一絆,哪裡還能站穩,紛紛跌倒,馬一倒,馬背上的騎士被重重地摔了下來,他們身披重鎧,跌倒在地後沉重的鎧甲反而讓他們失去了敏捷,成爲他們致命的枷鎖。可憐的騎士還未從地上來得及爬起,就被守株待兔的徒步武士一刀砍掉了腦袋。騎兵衝鋒原本是集團式作戰,速度極快,前方的馬匹跌倒,後繼的騎士根本來不及反應,有的是被藤索絆倒,有的則被同伴倒下的戰馬絆倒,鮮血飛濺,慘叫疊起,戰局頓時發生了意想不到的逆轉。
逢蒙眼看損兵折將,大驚失色,這些藤索是哪裡來的?活下來的騎兵開始與藤索搏殺,但饒是他們的長刀鋒利,那些藤索卻像不斷從地裡生出來一般,綿綿不絕追趕着他們,逢蒙一刀砍斷了快要追上自己的藤索,卻見那藤索從斷裂處又自動咬合,再次追了上來。“不好了,是妖術!弟兄們快撤!”逢蒙急令撤軍。
兵敗如山倒,騎士們有的有馬,有的丟了馬,亂紛紛向聚居地內部逃去,后羿帶着武士們乘勝追趕,聚居地內的族人見戰火燒進了家園,一個個慌亂中驚呼逃命。一時間怎一片混亂是了!
副將會着逢蒙,急叫道:“將軍,這樣下去會全軍覆沒的,怎麼辦?”逢蒙咬牙道:“快招呼活下來的人撤離部落,我們到陽城去投奔夏王!保存實力!”副將點頭:“好,我們去陽城!”逢蒙卻勒轉馬頭向中軍帳跑去,副將一愣:“將軍幹什麼去?”逢蒙頭也沒回:“我去帶上姮娥一起走!”副將驚呼道:“他們就要追上來了,危險!”逢蒙卻不理:“你們先走,我不能丟下姮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