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娥眼見哪吒進了陽城,自己站在城外半空的雲朵上等候。等了許久,未見哪吒出來,更不見空中有半個人影。她心中開始忐忑,算算時間,如果一切順利,傳個聖旨怎麼也該出來了。難道寒浞留他請客吃飯?
王宮殿外,哪吒正與寒浞苦鬥,庭院之中施展不開,他心中焦躁,虛晃一槍,騰身欲到空中。誰知此刻一片金光閃過,一張大網牢牢地罩住了庭院上方。哪吒一頭撞到網上,被彈壓下來,他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東西?說時遲那時快,大批武士圍攏過來,刀槍劍戟對他亂砍,寒浞縮回殿中,竟不見了人影。這些武士哪裡能是哪吒對手,自然是在槍尖非死即傷,可是哪吒還沒高興多久,他就發現了大大的不妙,因爲武士是殺不死的,他們人數衆多,輪番上陣,又完全不管自己的死活,哪吒殺得渾身是汗,想越空逃走,卻完全騰不出手來對付這張堅實的大網。他心裡陣陣發涼,這樣下去,他遲早法力耗盡,死於亂刀之下。
姮娥決定不能再等下去。她對陽城瞭如指掌,悄悄飛到王宮上空,按低雲朵,探看一番。很快,她發現了這張金色的大網,也看見了其下哪吒的困境。果然被她料到了!寒浞不買聖旨的帳!眼看哪吒虛耗體力,已漸漸力乏,姮娥心急如焚,現在迴天搬救兵,等陛下下旨再調兵遣將一套程序走完,恐怕哪吒早已沒命了。可是如今誰能短時間趕來救哪吒?
鏡花村!對,鏡花村離陽城只有數百里,楊戩在鏡花村!他是哪吒的拜把兄弟!姮娥極速向鏡花村飛去。她到過楊府,那是在大雨裡,聽着他和別人的婚禮。痛苦的回憶泛起,姮娥面對高大的門樓,實在不想走近他的家,可是,他兄弟的命等不起,她不得不硬着頭皮拍響了門環。
開門的是楊蓮,哮天颯朵出門玩耍,只有她和哥哥在家中。一見姮娥,她驚喜地叫起來,親熱地一下子抱住她:“姐姐!哈哈,你終於肯來我家玩了,快進來快進來!”姮娥卻沒空和她寒暄,急匆匆問:“我有十萬火急之事,好妹妹,你哥哥在家不?”楊蓮見姮娥神色緊張,趕忙收了嬉笑之色。
楊戩正坐在牀邊陪晶晶說話,忽見妹妹進來,與他耳語幾句。楊戩神色一怔,立刻起身就隨妹妹往外走,晶晶忙問怎麼了,楊蓮笑道:“村裡有人來問個事,去去就來。”楊戩見到大門口的姮娥,剛想開口,忽而意識到自己不能表現出與她相識,楊蓮冰雪聰明,一把拉過姮娥:“二哥,這就是我跟你說起的月亮姐姐。”又轉頭對姮娥道:“這是我二哥。”楊戩欠身一禮,姮娥也還了一禮。時間緊急,姮娥開門見山:“哪吒三太子陽城遇險,特來求楊公子救命,請公子速速與我前往,晚了就來不及了。”
“哪吒?”楊戩大驚,“哪吒怎麼會到了陽城?”
“此事原委容我過後告知,如今救人要緊。”姮娥急迫地說。楊戩如何不關心哪吒,當即點頭:“快走!”邊囑咐妹妹,“你陪陪晶晶。”
“站住!相公你去哪裡?”忽聽得背後一個女聲,晶晶已從房間出來,追到前院。猛地見到姮娥,晶晶驚得脫口而出:“山林女巫?”姮娥禮貌地側身一福:“夫人有禮,我是天庭月宮宮主,只因三太子有難,故來叨擾。”晶晶一時反應不過來:“月宮仙子?你……你怎麼長得和延州女巫一樣?”
“仙子,我們快走吧。”楊戩截住了話頭。一見楊戩要走,晶晶顧不得疑惑別的事情,衝過來攔住他:“相公不要走,你答應今天陪我的。”楊戩雖然着急,還是耐着性子道:“你已經聽見了,事情緊急,我得去救人。”
“不行,你說好陪我的。”晶晶抓住他的胳膊,“天庭的人都是你的仇人,難道他們比我還重要?他們死了纔好,不許去救!”
楊戩火了,聲音也提高了:“誰告訴你天庭都是我的仇人?哪吒是我結拜兄弟!”他目視她的手,“快放開,別耽誤正事。”晶晶死活不放手:“我從來沒聽你說過什麼兄弟,你騙我,天庭派個美女來求你,你就被迷了魂,忘了家仇,我偏不許你去!”
此言一出,楊戩臉色極其難看,強忍着沒有發作。楊蓮忙去拉晶晶:“嫂嫂別瞎說了,你要相信二哥,我們先回房吧。”怎奈晶晶恁是誰拉也不鬆手,眼淚嘩嘩地大叫大嚷:“相公,你若顧念夫妻之情,就答應我不要去!”楊戩鐵青着臉,用力一甩胳膊,晶晶一下子被推了個趔趄,差點沒摔倒,楊蓮慌忙扶住嫂子。楊戩也不看她,也不說一個字,拉起姮娥,騰空而去。只聽見背後晶晶哭着尖聲叫罵:“楊戩,你敢打我,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
一路上,兩人都尷尬沉默,姮娥在前引路,楊戩隨後。及至王宮上空,楊戩看到哪吒在網下已經亂了章法,猶在苦苦支撐,身上多處血跡,顯然已受了傷。他心中大急,一擺三尖刀,大喝一聲,對着那張金色的大網劈去,霹靂般的聲響中,但見那上古寶物盤螭網已被劃開了一道大口子,楊戩大叫道:“哪吒兄弟,快上來!”哪吒氣喘吁吁中擡頭一見竟是楊戩,忍住傷痛,拼死從缺口處躍了出去。寒浞感覺不妙,追出大殿,舉頭望去冤家路窄,半空中竟是楊戩和姮娥,他氣得咬牙大罵,眼看着楊戩抱起哪吒極速飛離,轉瞬消失了蹤影。
水月湖邊,楊戩按下雲頭,呼喚哪吒。之前哪吒在打鬥中全靠精神緊張尚自清醒,此刻一旦鬆懈,竟昏迷過去。赫然見他身上五六道傷口,血已發黑,都是殭屍武士的長刀所致,楊戩聯想起晶晶婚禮前的遭遇,心中大痛,對姮娥道:“他的傷口染了屍毒,唯有換血一條路。”姮娥取出懷中的月魄靈石,安慰他道:“你別急,月宮的寶物可解屍毒。”楊戩望着姮娥將靈石放置於哪吒的傷口,血中黑絲盡被吸附,驚喜之餘不由悵然,若然當時有此物,他是否不用和晶晶成親?
哪吒的傷口較深,雖用靈石解毒,但一時之間,尚未甦醒。姮娥低聲對楊戩道:“我一個人陪着三太子就行了,等他醒了,我就和他一起迴天庭。你趕快回家吧,免得時間久了夫人更不開心。”一提到夫人,剛纔晶晶那種撒潑的樣子令楊戩極爲尷尬,他臉上發燒:“晶晶身體不舒服,所以情緒過激,對不起。等我兄弟醒了,我才放心。”
姮娥深深地望着楊戩,湖水的粼粼波光映在他英俊的面龐上,卻分明多了憔悴,想起重逢時與他泛舟湖上,竟恍如隔世。在月亮上,儘管無法停止對他的思念,她卻總是希冀他雖失去了她,但得到另一個女子的愛,還是會幸福的,可是今天親眼見到晶晶的樣子,完全摧毀了她的想象。她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你……過的不好。”
楊戩被扎到了痛處,心中渾不是滋味,他並不希望姮娥看到他的生活狀態,並不希望她爲他難受。可是,這樣的生活何時是盡頭呢,他就這樣千年萬年地把自己和晶晶消耗在沒有愛的婚姻裡嗎?爲了恩情放棄愛情,本指望報答晶晶,結果帶給晶晶的反而痛苦多於幸福,他對未來陷入迷茫。見楊戩呆呆地注視着湖水,姮娥感到揪心的痛,可她能做什麼呢?她只是他的表妹。
“寒浞有恃無恐謀殺傳旨大臣,背後一定另有靠山。”沉默了一陣,楊戩把思緒拉回到現實的重要問題上。姮娥沉思道:“你說的對,這張網肯定不是夏國的寶貝,我回去向陛下稟報,看看能不能從這裡順藤摸瓜,看看背後誰在支持他。”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了鮫人的話,看了看楊戩,猶豫地開口道:“我在西海聽到被打傷的鮫人說,寒浞抓捕水族,是有內應的。”
“內應?你是說水族有人跟寒浞勾結?”楊戩忙問。
“他們說……他們說曾看到一位人魚姑娘和寒浞一起離開。”姮娥小聲道。
“人魚?”楊戩並沒有多想,反而高興地說:“這是個很重要的線索,我回去問問晶晶,她肯定了解西海的人魚族。”
“不行,你別問。”姮娥急急道。
“爲什麼?”
“因爲……因爲鮫人們說,西海人魚族中除了三公主嫁到岸上,並沒有人離開大海。”姮娥聲若蚊蠅。
這極低的聲音對楊戩卻宛如震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姮娥:“你……你是在懷疑晶晶?”
“我沒有懷疑任何人。”姮娥扭過頭。
“任何人都可以懷疑,就是不能懷疑我妻子。”楊戩硬起聲音,“此話到此爲止。”
姮娥被嗆的變了臉色,楊戩,你真能維護她!只是這番話聽來,倒似怪我姮娥搬弄是非!是了,你們是夫妻,到底我是外人……她想想更氣,正不知如何開口,好在此時哪吒醒了,兩人停止了對話,都去關心哪吒。
哪吒見到楊戩,又得知姮娥相救,自是高興又感激,想起剛纔的遭遇,他氣憤地發狠:“寒浞敢暗算我,小爺絕饒不了他,仙子,你我上天面聖,兵發夏國,還怕滅不了他!”姮娥聞言卻道:“三太子三思,如果天庭大軍攻打夏國,恐怕玉石俱焚,百姓遭殃,並非上策啊。”
“仙子,”哪吒對姮娥的態度頗爲不滿,“你現在是天庭的人,怎麼還向着凡人說話?夏國的人當初是你的子民不錯,可你現在早就不是王妃了,何必阻擋我報仇?”
“哪吒兄弟,”楊戩開言道:“我覺得仙子所言甚是,不管是誰的子民,凡間百姓都是無辜的,一旦大規模開戰,多少人會因此喪命,絕非良策。”
“楊二哥,連你也這麼說,難道這仇就算了?”哪吒嚷道。“當然不能算了。”楊戩道:“我們要想辦法以最小的代價除掉他,還有那些殭屍武士,留着是大禍害,必須一併消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