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舸,保護三小姐!”
將離已然顧不得那麼多,也不管現在是什麼時辰,下意識地大叫一聲。
聽到秦鍾舸的名字,黑衣人似乎有些慌張,快步上前來,伸手就向着兩人刺了一劍,雪衣一把抓住將離的手臂,拉着她向後一仰躲過這一劍,而後伸手抓起被子向黑衣人擲去。
黑衣人一刺不中,緊跟着第二劍又刺來,牀上空間狹小,根本不好躲藏,眼看着劍尖就要刺中將離,雪衣心頭一急,頓然伸手拉過將離。
只聽得“嗤”的一聲,將離低頭一看,雪衣純白的衣袖被劃開一道口子,嫣紅的血頓然滲了出來。
“三小姐!”將離不由低呼一聲,眼看着第三劍刺來,已經是避無可避,她想也不想,連忙張開手臂緊緊護住了雪衣。
“當”的一聲輕響,劍刃沒有刺中她們,倒是聽得那黑衣人一聲悶哼,兩人擡眼望去,只見他手中長劍掉在地上,一枚小巧的飛刀正好射中他方纔持劍的手臂,頓時鮮血直流。
秦鍾舸只着了裡衫,他射出一隻飛刀之後,緊跟着進了門來,揚手一灑,另有兩枚飛刀朝着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似是有些懼怕秦鍾舸,連忙閃身躲過,根本來不及去撿掉在地上的長劍,一轉身躍出窗子逃去。
秦鍾舸正要追上去,卻聽得雪衣喝了一聲“慢着”,她沉着臉色道:“不必追了。”
聞言,秦鍾舸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黑衣人離開的方向,一回神,想起兩人還沒起身,連忙大步走出門去,順手關上了門窗。
一刻鐘之後,將離已經穿好了衣衫,替雪衣包紮好了傷口,又重新取來被子給她蓋好,放下簾帳,這才緩緩走出門去。
秦鍾舸和後趕來的玄王府侍衛寸步不離地守在屋外,個個都是滿臉懊惱。
這段時間,流霜閣一直安穩太平,且雪衣和夜青玄大婚在即,便想着這段時間不會有人再來惹事,卻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疏忽,便置雪衣於險境。
好在是,有驚無險。
秦鍾舸正垂頭自責之時,只覺肩上一沉,一回身就看到將離將一雙鞋子丟在地上,低聲道:“天這麼冷,你怎的連外衣和鞋子都不穿?”
聞言,秦鍾舸不好意思地撓了撓有些凌亂的頭髮,“聽你那一喊,哪裡還顧得上這些?”
將離不由狠狠剜了他一記,低下頭去朝屋裡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道:“你進來,三小姐有話與你說。”
秦鍾舸連忙穿上鞋子和外衣,大致整理了一番,走進屋裡。
裡屋還有些清淡的藥味兒,將離不做聲,在一旁安靜地收拾藥箱和布條,水盆裡紅色的血水讓秦鍾舸一陣陣愧疚。
“三小姐,對不起,是屬下失職……”
“此事與你無關。”簾帳低垂,看不到裡面的情形,只聽到雪衣輕嘆一聲,繼續道:“是我讓你們撤回去的,這件事暫且就不要告訴王爺了。”
“這……”秦鍾舸有些猶豫,這麼大的事若是不告知王爺,等日後王爺知道了,還不得生生剝他一層皮!
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雪衣輕笑一聲,道:“你放心,等以後他知道了,若是要罰你,就讓他來找我,有任何事都有我擔着。”
聽得出雪衣語氣之中的輕快,秦鍾舸下意識地“嘿”了一聲,笑道:“有三小姐擔着,鍾舸自然是什麼都不怕,只是……三小姐受傷這麼重要的事,屬下實在不敢隱瞞王爺,並非是因爲害怕王爺責罰,而是不想王爺擔心。”
雪衣搖頭道:“你若與他說了,那纔是讓他擔心,所幸我只是受了點小傷,並無大礙,你現在要做的,是去查清楚那個人究竟是誰。”
秦鍾舸皺了皺眉,點頭道:“三小姐方纔不讓我們追,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雪衣“嗯”了一聲,嗓音變得沉重:“你若得空,不妨到左家走一趟,看看可有人傷了手臂。”
秦鍾舸當即心領神會,用力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屬下立刻就去。”
正要離開,又似想起了什麼,偷偷朝着將離瞥了一眼,正好瞧見將離也正擔憂地看着他,不由挑眉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擔心,這才退了出去。
直到秦鍾舸走遠了,將離這才小聲問道:“三小姐如何得知,那黑衣人是左家人?”
“猜的。”她說着伸手撩起簾帳,將離連忙上前扶住她,“那人看我的眼神充滿恨意,素來與我結仇之人只有左家,前些天又剛剛出了左凝和海一霸那事兒,他們定是恨我入骨,要來殺我,也不足爲奇。”
頓了頓,她拉着將離在牀邊坐下,嘴角噙着一抹淺笑,“沒想到方纔你爲了我,竟是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將離“嘿嘿”笑了兩聲,道:“那是因爲我相信鍾舸,是他自己說過的,有危險的時候,我只要叫他一聲,他就會立刻趕來的。”
聞言,雪衣不由笑意更深,輕嘆道:“也是時候儘快給你定一門婚事了,你自己可有中意之人?”
將離一驚,“哪有?我就陪着三小姐就好。”話雖如此,她還是微微紅了臉,緊低着頭。
手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疼,雪衣便不再逗她,閉上眼睛靠着身後的欄杆,卻怎麼也睡不着。
好在動靜並不是很大,這件事並未傳出流霜閣。
雪衣有心將這件事情壓下,雖然她也很想盡快除了這些人,給容霜和司仲卿報仇,可是卻也不能不顧夜青玄。
她答應過他的,在成婚之前,先且將這些事情放一放。
第二天,秦鍾舸便回來報,發現左溢足不出戶,他似是傷了右臂,一直都避免用右手拿東西。
雪衣只冷冷一笑,示意秦鍾舸不要妄動,而是派了兩名玄王府侍衛到左家附近饒了一圈,果然嚇得左溢一連幾天門都不敢出一步。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風平浪靜,一陣寒潮過去之後,天氣便漸漸暖了起來。
眼看着二月漸漸近了,不知爲何,雪衣心底的不安也越來越濃重,左雲母女和夜明瀾越是這般沉寂無聲,她便越發覺得不安,她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看似風平浪靜,實在暗潮洶涌。
就在這時,公主府來了人。
雪衣第一次在公主府見到了一襲正裝、一臉正色的夜子衿,彼時她正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低着頭研究什麼,聽到雪衣走近的腳步聲,頭也不擡一下,只是隨口道:“坐吧。”
“公主急着叫我來,不知所爲何事?”雪衣邊坐下邊看了看夜子衿正在研究的東西,下意識地挑了挑眉。
夜子衿將東西推到雪衣面前,“你看看。”
雪衣接過兩隻小錦盒,甫一打開便有一股清淡的香味迎面撲來,再仔細看了看,發現是兩盒香,只是這兩盒香無論是成色還是氣味都如出一轍,幾乎一模一樣,正也因此,雪衣纔不由得皺了眉。
仔細確認了一番之後,雪衣沉聲問道:“這兩盒東西,從何得來?”
夜子衿見雪衣臉色不太好看,便不兜圈子,直接道:“都是從鳳寰宮取來的。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雪衣凝眉,沒有搖頭,算是默認,“鳳寰宮會有這兩樣東西本不足爲奇,只是趕在這節骨眼兒上,就讓人不得不起疑了。”
說着,她將其中一盒香推到夜子衿面前,“這一盒便是摻雜在檀香之中的合歡,而且是處理過的,香味較淡,而這一盒……”
她將剩下的那一盒也推了過去,“味道與合歡極爲相似,最重要的是,就連顏色也如出一轍,可是它卻並不是合歡,而是……木歡。”
“木歡?”夜子衿冷厲眉峰擰起,乍一看,眉宇之間倒是真的與夜青玄頗有些相像,“本宮原本以爲這是同一種香。”
她話中似是有話,欲言又止,緊盯着兩盒香看了片刻。
雪衣已然猜到這件事定是與萬壽殿的毒香一事有關,忍不住問道:“還望公主告知,這是怎麼回事?”
迎上雪衣凝重的目光,夜子衿略一沉吟,終是忍不住點頭道:“便與你說了也罷,之前本宮就曾與你說過,會暗中調查萬壽殿的事,直到最近才發現皇后那邊有了動作,她去找過賢妃娘娘,說了些什麼本宮雖不知道,卻知道自那以後兩人的走動便多了起來。
兩天前,清寧宮那邊的人來通知本宮,道是無意中聽到皇后說就在這兩天就會有所行動,本宮便讓人力所能及地盯緊了各宮,果然,就在昨天午後,皇后安插在鳳寰宮那邊的人藉故打落了香爐,隨後便連忙讓人重新點香,蘇貴妃顯然已經察覺,可是她卻不點破。
本宮的人悄悄尾隨着那個去換香的宮人,取了一些樣本來,卻發現小丫頭走在半路上的時候,香爐裡的香被人掉了包,可是她自己竟是毫不知情,一直都以爲香爐裡燃的就是她刻意安排好的香——”
她說着低頭看了看面前的兩盒香,又看了看雪衣,果見雪衣的臉色沉冷至極,她指着合歡的那一盒,道:“這一盒,便是皇后的人給蘇貴妃燃的香。”
復又指着木歡的那一盒,道:“這一盒,便是被偷偷換過的香。”
見夜子衿點頭,雪衣的眸色不由徹底冷了下去,雙手下意識地握起。
見狀,夜子衿不由得跟着緊張起來,問道:“你究竟發現了什麼?”
雪衣不答,只是暗自嘀咕道:“爲什麼會這樣?以蘇貴妃的囂張狂傲,若是發現了寧皇后故意害她,她定會緊抓着把柄不放,把事情鬧到聖上那裡不可。卻是爲何,這一次她會這麼冷靜淡然,任由宮人去做?”
夜子衿聞言,想了一想,隨口答道:“她確實是刁鑽性子,與皇后又是死對頭,如今既是沒有立刻揪出把柄大鬧一番,想來許是另有所圖。”
一言似是提醒了雪衣,她驟然一驚,嚯地站起身來,沉聲道:“公主,請即刻帶雪衣入宮,皇后娘娘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