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兩個挺拔的少年,跟斗架公雞差不多,相互僵持着,看着對方。
“這是我的以淺。”說完,言語和小孩子一樣,撲上來抱着我的脖子,撒嬌的語氣告狀,“以淺,以淺,你看,你看。”
我息事寧人的看着路遊,路遊看見我的目光就軟下來,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兒。
小警察看着我們拍手笑了,笑得那叫一個歡快。看樣子心情好的不得了啊。
我們都看着小警察,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壓根兒沒人注意到他。
路遊像一家之主那樣,手一指小警察,“你怎麼回事兒,人名警察不該拿羣衆的一針一線,你這是在等着我們管飯呢?"
這個我倒是不管,甭管他怎麼對小警察撒氣,只要不對我們家言語撒氣就成。
小警察一臉懵逼無奈的看着我們,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好一頓讓人說道。
於是特無奈的拿起大蓋帽,點點頭,“得,你們一家人好好團聚吧,我回去了。”
“不送。”路遊瀟灑的一揮手。
只剩下我們三個,路遊本來要去廚房做飯,但是電話響了,應該是有急事兒。
很爲難的看着我們,“待會兒讓餐館送飯過來,我先回去了,公司有點兒事情。”
路遊看了言語一眼,我大體明白,這個電話叫路游回去,應該是比較棘手的事情。
我送路游到門口,路遊輕輕揉着我的頭,說有事情一定要及時給他打電話。
我抱着路遊,難得膩歪的小片刻,“是不是公司有什麼棘手的事情?”
路遊笑着點點頭,輕輕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沒關係,不管什麼,我都應付的來。“
路遊走了之後,我回頭嚇了我一跳。
本來門燈不是特別亮,言語站在明暗交界,眼神黯淡的看着我。
以爲他眼睛特別大,黑眼珠也大,所以就這麼瞪着人的時候確實有些驚悚。
”怎麼了言語?“
這鬧得是哪家的脾氣。
“我馬上給你做飯。”
我扯着他的袖子,領着他一步步往前走。言語突然就變得特別粘人,抱着我死活不撒手,不讓我去廚房也不讓我坐着,就這麼站着抱我。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摸摸他額頭,體溫正常。
言語還是抱着我,他手心裡都出汗了,我們兩個黏在一起,特別熱。
沒過多久,門口站了一人。
悄悄客廳的門兒,乾咳兩聲。
以爲我是背對着門兒的,我嚇了一跳,言語一點兒事都沒有。
“言語鬆手。”我死活算是把他的手給拿開了。
回頭一看,瘦子笑得特別歡快的依靠在門口,左腳搭在右腳上,就這麼名睜大眼的看着我們。
“你怎麼來了?”
其實我想問你怎麼進來的。
瘦子瞪眼一笑,自個兒坐在沙發上,手裡拎的酒和飯菜放到茶几上。擡頭看我一眼,“怎麼着,你家大門敞開着,就不興我進來。我剛纔可是敲門來着,沒人應我,我可不就進來了嘛。”
好嘛,我竟然無話可對。
剛纔忘了關大門兒了。
言語默默拉着我衣角坐在他身邊兒,然後遞給我一雙一次性的筷子。
瘦子坐在我們對面兒,開玩笑的說:“你倆看着越來越有夫妻相了。”
言語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也是,現在他精神處在的歲數,好不到考慮這麼深奧問題的時候。
先皺了眉頭,擡頭看瘦子,“肉。”
瘦子沒聽清楚,言語煩躁的又說了一遍兒。
瘦子深呼出一口氣,倒了三杯酒,我把言語的那杯拿走。
“沒事兒,他的身體是大人身體,可以喝酒,沒問題。”瘦子又把酒端到言語面前。
言語鬧脾氣,因爲沒有肉吃。
瘦子夾了一粒花生米放到言語嘴邊,言語死死閉着嘴不張開。
“張嘴,吃掉。”我看着言語。
不吃的話,讓人家瘦子舉着多尷尬啊。
言語聽我話,乖乖的張嘴吃了。
瘦子這才說明爲什麼沒買肉來。
“兄弟剛去世,好歹戒兩天肉算是哀悼吧。”說完,瘦子一仰脖子,一杯酒乾了。
眼圈通紅。
言語也默默的把酒給喝掉,然後默默的吃東西,不再鬧脾氣。
氣氛有點兒沉悶,我趕緊找話題。拍拍言語肩膀。
“現在言語特別聽話,而且理解能力也特別厲害,基本上什麼都能聽懂。”
瘦子點點頭,“那就好。外面豺狼虎豹這麼多,都等着看你言語的笑話。”
“所以,你要趕緊好起來,哥們兒一定盡全力幫你。”
又是一杯酒下肚。瘦子抿抿嘴,紅着眼圈長久的看着言語。
有話想說,張張嘴,憋回去。
我完全插不上嘴,畢竟這是他們兄弟之間久違的相聚。他們對胖子的感情,一定比我更加深刻,說到逝者,紅了眼圈,很正常。
言語很老實的坐在瘦子對面,聽瘦子說起三個人曾經的種種,言語始終是紅了眼眶。
但是他一句話都不說,一直吃一直喝,一直紅着眼睛。
我能明白言語的感受,就算是從孩子的角度來看,我也明白。
“好了,咱們吃飯吧。”我笑着看瘦子。
瘦子點點頭,他喝得有點兒多,醉眼迷離,但還是規矩的吃飯。
言語突然站起來,去了衛生間。
就是那晚,我和瘦子住在客廳裡,聽見衛生間裡傳來一個男人的嚎啕大哭。哭的特別委屈。
瘦子手下用筷子戳一塊兒鹹蘿蔔,紅着眼圈跟我說:“我這輩子自打認識言語之後,只見過言語這麼哭過三次。”
“一次就是他媽媽去世的時候,第二次就是你跟他分手的時候,這是第三次···”
喝醉了的瘦子,說的全是真心話,眼圈紅的不能再紅。他說的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言語是個有很多心事,但不願讓別人操心的人。
就算是他現在的智商是一歲,我想他遇到今天這事兒,照樣會哭成孫子的。
只要有情在,怎麼能不難受呢,
我千叮嚀萬囑咐,待會兒言語出來,千萬別提他哭的事情,要當做我們都沒事兒人一樣。
“他現在心理比較敏感我不想再讓他受刺激了。”我看瘦子。
瘦子激動地手一拍桌子,“得,只要是爲了言語好,怎麼着都成。”
言語出來之後,雖然是哭過了,但也洗了臉,除了眼圈是紅的,絲毫看不出痕跡來。
他搖晃着我的袖子,可憐巴巴的看着我,“以淺,困。”
瘦子笑了,用手戳戳言語的肩膀,“我說哥們兒,你跟我學,來,跟我學。你說以淺,我困了。甭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往外嘣,聽着怪難受的。”
言語覺得有手在肩膀上特難受,甩掉瘦子的手,大眼珠子一翻,然後看着我,按照自己的風格再來一遍。
“以淺,困。”
得,我們家言語甭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一直這樣,高冷着,走心着。
瘦子放下筷子,“得嘞,我讓酒保來接我,所以要走了。”
瘦子晃晃他手裡的電話,正是通話中的狀態。
我看着依偎粘着我的言語,我說我要去送送瘦子,關上大門。
“你在這裡等着我,不要亂跑。”
言語很乖巧的點頭,睫毛順在臥蠶上。每次他這樣的時候,表示真的會聽話。
其實我是有話對瘦子說。
瘦子讓我回去,趕緊關門,關好門。
“瘦子。”
“嗯?”
我看着瘦子,給自己很大的勇氣才說出來。傷人的話,我以前就發誓能不說的就不要說了,揭人傷疤的事情也是。但我還是忍不住了。
瘦子依靠在門框子上。酒保正在倒車。
“有合適的就找一個吧,別等小潔了。小潔不會回來了。”我看着瘦子。
瘦子一激靈,看樣子清醒了。但很久沒說話。
擺擺手要走的時候,倒退回來,說了一句話,就一句,我這一輩子都記得。
“心傷了,還怎麼恢復原樣,嗯?”
我看着他一晃一晃,在酒吧的攙扶下,才進了車裡。
我曾說過吧,最難解的就是一個愛字,雖然就那一個字,有的夫妻一輩子都沒參透。
言語早早就鑽進了被窩,閉着雙眼。
最近他的下巴又青色一片,我不怎麼會刮鬍子,上次還是路遊給他刮的,我總是怕刮破他的皮膚。
畢竟他一個大男人,皮膚比女人都要吹彈可破。
看着言語的眉眼,我全是感慨。全是感激,感激他在我離開的時候,嚎啕大哭,很感謝他讓我有了存在感。
感謝他讓我把他誤解成紈絝公子的時候,依舊笑容滿面的接納我。爲我出頭。
“以淺,冷”
言語朝我的方位挪了一挪。我給他蓋好被子,輕輕拍着他,看着他入睡。
言語把手從被窩裡拿出來,攤開,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笑着說以淺,手。
我把手遞給他,他輕輕攥着我一根手指頭,然後安心的入睡,呼吸平穩。
我笑了,多可愛的一個人,孩子氣的言語,要比事事都看透冷漠的言語好的多。
“言語,晚安。”我輕輕在他耳邊說。
言語嘴角劃了一個大大的弧度,笑得特別燦爛。
“晚安,以淺。”
因爲有了言語的晚安之後,那個夜晚我做了一個好夢。這麼多年對弟弟的愧疚終於在那場夢裡終結。弟弟依舊出現在我夢裡。
我很坦然的說以後,你好,謝謝你一直在我夢裡陪伴我。
以後笑着走了,走近那團迷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