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裝追蹤器是最簡便的方法,可眼下的情況,已經來不及使用高科技了。
白天的時候根本就沒機會去探查究竟是哪個房間裡有他們要找的人,而將人搬走的過程也是慶麟想要修改攝像頭視頻的時候才發現的。
換了車,左及川三人沿着慶麟所標記的路線奔着京都追了過去。
蘭陵這邊跟商國達成了協議,引渡……額不是,迎接來業平到蘭陵來養老。
這件事九皇子本來還曾經懷疑過是不是來業平授意來小春上書,可看到來業平本人才知道,他想多了。
來業平本來都在家養老等死了,冷不丁的見九皇子帶了人來送他上路,整個人都怔住了。
“去蘭陵?”剛開始真的以爲九皇子要處理他,饒是心理建設極其穩妥的來業平也嚇了一跳。可聽了九皇子這樣說,他是真的迷茫了。
九皇子臉色不算好:“是春哥……是你兒子要求的。也不知道圖什麼。”
來業平微微皺起眉頭,半晌,淡淡地說道:“倘若我說,我不願意去呢?”
九皇子眉頭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拳:“你們爺倆能不能商量好再上書啊?皇帝天天也很忙的。”
裘高嶺因爲着涼,已經撒嬌了兩三日不上朝了。大部分的事都是他在處理,這幾天九皇子起得比雞早睡的比賊晚。眼看就要回到當年洛琛監國那會兒的苦逼日子了。
要是大家都跟來家這樣無理取鬧,他說不定真的要大開殺戒了。
來業平看得出來九皇子面色不善。沉吟了片刻,才勉強地說道:“等小春回來,我跟他談一談。”
人家親爹不想離開老家,這親兒子卻拼命將親爹往外趕。你們來家到底是幾個意思啊?
來小春在國境邊上似乎早已預料到了親爹會抵抗,暗中修書一封,通過暗衛的渠道,送到了來業平手中。
信上寫了什麼沒人知道,來業平第二天就尋人找了九皇子同意搬家去蘭陵養老了。
雖然裡面有許多貓膩,九皇子卻沒那麼多心思去考慮。
檀陶的新政權最終確立。新帝登基,整個國家從疫病的陰影中堅強地挺了過來。
雖然說起來有點難聽。可非常莫名其妙的。這場疫病中殞命的,除了皇帝和一些皇族,就是大部分有錢的爲非作歹的人。
最開始疫病橫行的時候,老百姓們都紛紛抱着預備要亡國的心理。可日子一天天拖下去。也確實有人死掉。但竟然沒有一個貧寒之家的百姓感染疫病。
這在沒有科學知識普及的古代。被當做了神蹟。
皇帝死了沒有人哀悼。若不是他企圖挑起中原混戰。也不會感染疫病。
新帝無後,自然要在皇族中挑選合適的人。可這一場疫病,竟然讓皇族的繼承人們死了個差不多。
國內甚至開始流言四起。根本就不是疫病,而是有人朝着皇室下了手。
無論是暗殺還是疫病,眼下最重要的,是國不能一日無君。
就在衆多紛紜的爭鬥中,有那麼一個人,站了出來。以近乎雷霆之勢踏平了衆人的野心。拿出了確確實實的證據,奪回了原本屬於自己家族的皇位。
“這不是本末倒置了麼?”重華支着下巴將暗衛彙報遞給洛琛:“當年十二位開國國君以身封印惡魔,不就是擔心後代遭受詛咒麼。現在怎麼算?都搶回皇位,不就回到了最開始的原點了麼?”
雖然愛德華史密斯是惡魔絕對是無稽之談,可她都能穿越了,木老都能返老還童了,還什麼不可能的?
洛琛擰着眉看着那份簡報。其實他心裡也有點七上八下。若不是裘澤源那一句讓他把皇位搶回來給了他信心,他也不會放心地將皇位託付給裘高嶺。
倘若真的因爲他一時任性而害人性命,這種原本可以規避的精神負擔實在是太重了。
裘高嶺:……原來你知道你任性啊……
“這位新帝年齡還不到16,年輕氣盛。我好奇的是究竟是誰給他做了靠山。”重華眼神微暗地說道。
洛琛想了想:“也許是夜家的遺族。”
做皇帝那位心甘情願禪讓皇位不代表家裡人全都贊同。
人和人的想法是不一樣的,你覺得這東西不好,說不定還有人將這東西捧在手心裡當寶貝。
“你是說夜家不止着一個人?”重華有些詫異。
洛琛幾乎要翻白眼了:“誰家會只生一個孩子啊!”
重華撇撇嘴:“我們那兒家家都是獨生子女,有什麼出奇的。”
當然了,也不乏非要生兒子的人家死活都要生兩個的。可響應國家號召,大部分的家庭都是獨生子女。他們是最孤獨的一代,也是最堅強的一代。
洛琛看着重華,眼中翻滾着難以言喻的情緒。
以前他總是無法理解重華爲什麼總是很淡然,彷彿這世間的萬物都與她無關。而時至今日,他似乎開始明白了。她本就來自於一個與這兒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她的世界裡,沒有帝王。在她的世界裡,人們都是孤獨的。在她的世界裡,除了她自己,再也沒有任何人。
眼前的女子眉宇淡然地看向窗外的飛花,眼神迷離。人雖然在這兒,思緒卻不知飄向何處。
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緊緊地捏住了洛琛的心。彷彿下一秒鐘重華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一般。那種不安,從來沒有過。
重華是不可控的,是無法用蠻力留住的。她想要走便會走,哪怕是死。也無人可以阻攔她。
那麼,他對於她來說,究竟是什麼呢?
信長走進來的時候便看見這一男一女兩人一個看着窗子一個看着對方發呆。
額……這什麼情況?
“檀陶換了新皇帝,戰事應該不會再起。要不要趁現在簽訂合約?”信長看的比較長遠,與其啷噹在這兒,不如先下手爲強。
重華回過頭來,眼中的霧還沒有散開:“你們說,這個世界還能維持多久?”
她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世界在發生微妙的變化。許多人穿越過來已經不稀奇了,可這些人卻在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漸漸消失。
段譽的死不可能是偶然。她有預感。其他幾個國家的國君也會遭遇同樣的事。雖然未必是疫病,但也會這樣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中。
洛琛擰着眉,重華這樣的想法他無法接受。世界在他眼裡就是真實的,不可能存在崩塌的那一天。可重華的口吻卻彷彿到了世界末日。
信長是後來的。對於重華的說法秉持着客觀的看法。
來之前。顧誠人就跟他說過自己的猜想。這個夢境說不定就是某人的夢境。一旦找到了那個做夢的人。那個人醒過來,是否這個夢境就會消失不見。在這個夢境中的人都會消失不見。
“世上的事本就難以預料。活過一天就賺一天。想那麼多也是無用的。”信長難得地笑了笑。
重華怔怔地看着信長:“信長公,你在打天下的時候是否想過自己的結局?”
信長深深地看着重華。半晌,臉上露出一副溫柔的笑容來:“戰死沙場,死而無憾。”
對於武士來說,寧可戰死沙場,也不要苟且偷生。這種幾近固執的堅持造就了島國百年的武士道精神。也着實坑害了一大批熱愛和平無法理解這種精神的人。
重華微微側過頭去看着院中的飛花,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努力到最後一天吧。”
這句話被重華寫了密信送到了裘高嶺手裡。
備受寒氣折磨的裘高嶺裹緊了毯子喝湯藥的時候,看到了這封密信。
既然如此,我們就都努力到最後一天吧。
眼神在字跡上游移着,裘高嶺屏住呼吸。努力到最後一天,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低頭笑了笑,裘高嶺一揚手,紙條便被點燃。看着紙條在手心中漸漸燃燒至灰燼。裘高嶺嘴角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
既然走到這一步了,那就堅持到最後。
一仰頭將手中黑漆漆的藥飲盡。
蘭陵的新政在拉木爾翻臉不認人以及何家全家男人以及兩位伴讀的給力支持下,磕磕絆絆地推行了開來。
各地的小學從最開始建立的時候受到諸多騷擾,到被大儒們不屑一顧,到漸漸開始聚攏人才。成型的速度比重華想象的快了許多。
信長替重華起草了一份寫給檀陶新帝的約盟文書。提倡兩國和平相處。
檀陶新帝沉默了半個月之後親自回信給重華,同意了重華的這項提議。
爲此,重華並沒有高興,反而更加陰鬱。
“倘若他只是個傀儡,那麼,檀陶現在等於是一個龐大的集團。想要從他們手中得到好處是幾乎不可能的。但是想要從他們手中保住咱們和商國,應該還不成問題。”重華咬着指甲,臉色陰沉。
洛琛看着重華,這幾日因爲檀陶的事,重華已經許久沒有安逸地靠在窗邊繡花了。無論是做太子妃的時候,還是做了皇帝之後,繡花便是重華唯一發泄情緒的方法。
可重華一直壓抑着,就算是他都看得出來她在硬撐着。難道他當真如此無法依靠麼?
“琛哥!”重華喊道。
洛琛一愣,他晃神了?
重華眨眨眼:“琛哥,新軍已經分配好了編制,你和信長明日即可上任。家裡以後就要交給你了。文書方面我還行,可是護衛方面我是一竅不通。帶兵還是你們男人的工作。當然了,保家護國也是。”
洛琛怔怔地看着重華,她並非不在乎他。她也並非不相信他,而是因爲她已經看透了最適合他的地方,並且一早就安排好了。
重華轉過頭去,跟信長討論着新軍的具體編制和其他細節。
“其他的我不管,整體素質必須抓起來。要是讓我知道有人頂着新軍的名號狐假虎威爲非作歹,滅九族,連坐。”重華最討厭的就是當兵的拿着雞毛當令箭。
信長一愣:“連坐?”
重華點點頭:“一個兵出了問題,不光是他的家人要被牽連。帶他的隊長,督軍,全都要受牽連。”
信長眼皮一跳,這招可夠狠的。下面的人犯了錯誤,上面管理的人都要受牽連。不是做了官就一定有好處的,下面人的責任也要扛起來。
不過這樣做,確實可以減輕爲非作歹的事發生。
“比如喝茶不給錢強搶調戲民女全都算上。懲罰從50軍棍起跳。達到200軍棍的直接滅九族斬首示衆。”重華咬着牙,面色有些猙獰,“可以靠學認字來掙分數。換取額外的休息或者糧食。”
有罰也得有賞才行。一手鞭子一手糖,平衡要掌握好才行。
信長挑了挑眉,雖然跟他平時帶兵的方式不同,可這個方法還是蠻不錯的。要認字,纔會有知識和認知。這樣才能增強榮譽感。纔會讓人積極向上。
而且只是認字就可以掙分數換取額外的糧食。勞動人民的社會,還有比這更誘人的獎賞麼?
“一旦發現上面監管的人徇私舞弊,斬立決。你們倆我是最信得過的,無論你們做什麼,我都會相信你們。”重華眼神澄清地看着信長和洛琛。
讓信長和洛琛來帶兵本身就有巨大的壓力。對比洛琛,信長的來歷不明還算是比較好的。洛琛可是實實在在商國的前任皇帝啊。就算是腦補出五六個版本來,都會讓人覺得有問題。
可重華不在乎那些,何家的軍權她沒動。何家對此感恩戴德。全力支持重華改革朝政。柳真蘇密他們是先帝留給拉木爾的靠山。只要拉木爾在她這邊,他們就會緊緊跟隨。
刀把子在她手裡,那些文臣,她不放在眼裡。
“無論如何,要練出虎狼之師來。”重華咬着櫻脣:“但願裘高嶺給點力,這樣咱們的擔子還能輕一些。”
來往書信中,重華已經特意提到了讓裘高嶺培養自己的領導班子,還要多培養來小春那樣的戰鬥力。
就在蘭陵熱火朝天地改革中,來業平安安穩穩地到達了蘭陵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