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兒響亮的應了,轉身跑了,惹的楊氏無語,不過也心疼福兒:“這些日子家裡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抽’不出空給你們姐妹置辦過年的東西,唉,真是委屈你們了。”
張沁兒走過去,幫着楊氏一起擡起木桶,然後把裡面的糯米飯倒進那個乾淨的盆子裡,白‘色’的霧氣頓時瀰漫開來,薰的人一臉熱氣。
“哪裡就委屈了,今年不是拜託元嬸子每個人都做了一件新棉衣嗎?元嬸子的手藝可比娘你還要好呢。”張沁兒笑着打趣楊氏的手藝來了,今年他家十分的繁忙,除了張志仁的衣裳,楊氏還是擠出時間來做,其餘的都拜託元繡娘來做,按照市價給錢的。
元繡娘早已經生了一個兒子,如今都已經好幾個月大了,因爲生的十分好看,小小年紀就顯得‘精’靈有趣,惹的趙貴山整日高興的合不攏嘴的。
元繡娘早先在縣城有一處小宅子,因爲嫁給趙貴山之後,也不必再去縣城住了,真要一家四口住,也嫌小了些,於是就託人賣了十五兩銀子,又在官田能夠買賣之後,拿出這銀子置辦了一些田地下來。
趙貴山年輕力壯,又肯努力,而趙小‘花’也是一個貼心小棉襖,再加上元繡娘一手繡活能夠賣出高價,如今他家的日子也是越過越好了。
提起元繡娘,楊氏就說:“等家裡不那麼忙了,我就讓福兒也跟着你元嬸子學手藝去,我是教不了她了。”瞥了張沁兒一眼,喃喃自語:“可千萬別像你一樣,拿着針怎麼也扎不出一朵‘花’來。”
張沁兒眨巴着眼睛,默然不語。
母‘女’兩個人絮絮叨叨說着一些閒話,手裡的動作絲毫沒有停,等糯米飯溫度冷卻的差不多,也不再冒出白‘色’的霧氣時,楊氏就拿裝了冷白開的碗來,小心的灑了些水上去,用手將糯米‘弄’散攤勻,做甜酒是需要淋飯的,但是這個量卻不能多,否則會影響最終的口感。
攤勻之後,楊氏就把事先準備好的酒麴拿出來,均勻而細密的灑落在糯米飯上,然後用手將這些米飯和酒麴攪拌均勻。
把這一切做好之後,剩下的就只要把糯米飯倒進那個乾淨的缸子裡,用手將米粒壓實,在中間挖出一個小‘洞’,最後用油紙將缸子口封閉包裹住,上面用木板蓋着,在木板的上面還要用一件舊棉衣蓋在上面,保持內裡的溫度。
這些事情做好之後,就只要等待糯米飯發酵出甜酒了,這個過程快的話兩三天,慢的話也不過五六天,在過年時,就能夠吃上甜滋滋的甜酒衝‘雞’蛋了。
福兒已經回來了,興奮的說明天黃小丫和趙小‘花’都有空,而趙小‘花’正要尋機會去縣城裡一趟將她娘元繡娘做的繡活賣掉,再買一些年貨回來。
第二日的時候,張沁兒依言帶着福兒趙小‘花’和黃小丫她們一塊兒去縣城,不過趕車的不是張沁兒,而是福子。
福子早已經學會趕車了,這個時候天氣冷的很,趕車是件辛苦事,所以方老大的媳‘婦’就趕緊讓自家兒子幫着趕車,可別凍着東家的小姐了。
面對這樣的心意,張沁兒很是感動,所以在縣城時,也大方的請福子吃東西,並且多買了許多年貨,這些東西到時候是要發給方家和崔家兄弟,算是他們的新年禮物。
瀕臨過年的縣城異常的熱鬧,街道上人來人往,每家店鋪裡頭都是人頭贊贊,小販興奮的吆喝聲從街頭到街尾,這種興奮和喜慶的氛圍能夠感染每一個人,大家的臉上都掛着幸福的笑容。
福兒異常興奮的拉着趙小‘花’和黃小丫朝賣頭‘花’的攤子走去,她們還小,一上街就被攤子上‘花’‘花’綠綠的頭‘花’給吸引住了,只有金銀鋪,那是壓根就沒有想過的。
張沁兒也不急,陪在幾個小姑娘身邊,時不時幫忙參謀參謀,只有福子,一個半大的男孩子,站在人羣的外面,顯得極爲無辜。
張沁兒看着被許多人包圍的攤子,仔細挑選出十來朵絹‘花’,大多是粉‘色’、紅‘色’、杏‘色’、鵝黃等顏‘色’亮麗、適合小姑娘戴的,然後一人送了一朵,剩下的則留着回去準備送人的。
一路逛了半條街,大半天時間已經過去了,張沁兒眼看着這幾個小姑娘就彷彿脫繮的野馬,興致勃勃,絲毫不顯得疲倦,這才終於從放縱變成束縛,不再隨着她們了。
等這次置辦完年貨,接下來就到了殺年豬的時候,事情一樁樁,簡直無法仔細一一描述了。
到新年時,互相走禮拜年,又是一番熱鬧喧騰,而榨糖作坊早在大年三十的時候就停工了,張志仁除了付足了工錢,還額外給了大家紅包,使的人人滿意。
而方家和崔家兄弟除了紅包,還有年禮,分別是臘‘肉’、臘魚、鮮魚、鮮‘肉’等。
到初五的時候,鄭成凱穿着一身錦袍,坐着自家的騾子車過來了,天氣太冷,又是出‘門’拜年,那拉風的大馬就留在馬廄了。
鄭成凱拉了一車的禮品,這些禮品,有些是宋漪凝那邊送來的,也有是鄭伯景從鄱陽縣送過來的,更多是林氏‘精’挑細選的。
張志仁和楊氏看了這些禮品之後,心底都十分高興,覺得這是鄭家重視張沁兒。
當即對鄭成凱也熱情了幾分,一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樣子。
可惜他們的這些心意,鄭成凱這個主角卻是絲毫不知道,面對張志仁和楊氏的熱情招待,他也只不過覺得詫異而已。
吃過豐盛的午飯,鄭成凱在‘門’外散步,張沁兒陪同着朝烏桕林走去。
“這年末你家的事情也太多了,都好久沒去縣城了,我娘還天天惦記着你呢。”
冬日的樹林,落葉樹早已經凋零,只剩下枯瘦的枝椏,恰好有一根枝椏擋在前面,鄭成凱隨手摺了,拿在手中擺‘弄’着。
“事情多,那也是沒法子的,等榨糖的事情結束後,我時間就多了,今年沒有做好計劃,有些東西耽擱了不少‘精’力。”這說的就是鴨子了,今年多養了五百隻鴨子,累積起來也算是一件不輕的事情了。
“多請一些人,我娘說你需要人手的話,就把石榴帶在身邊,石榴那丫頭雖然現在還小,多調教調教,也是能夠上手做事的。”鄭成凱把林氏的意思轉達了,石榴也沒有派去做粗活,而是一直跟在林氏身邊,做了一個三等丫頭,讓小巧和錢兒領着學東西。
提起石榴,張沁兒自然明白林氏對自己的好意,只是目前這個家還真不是能夠用丫頭的時候。
在明初時,朝廷法律是很嚴格的,庶民是沒有資格豢養奴僕的,現在雖然鬆泛了些,但是如今張家人沒有一個有功名,又在鄉下這樣的地方,用丫頭太打眼了。
“也不算特別忙,許多事情只要安排下去,盯着不出錯就行。再等等吧,明年我哥就可以去考秀才了。”張沁兒轉換了話題,如今又過去一年了,很快就到科舉的時候了。
提起這個,張沁兒又扭頭看着鄭成凱,問着:“咱們臨川的知縣確定下來了嗎?知道是誰嗎?可好相處?”
鄭成凱搖頭:“還沒有定下,不過我大約知道會是哪個,你不用擔心我。”
張沁兒默然片刻,才說:“我纔不擔心你!我在想富足村賦稅的事情。”
因爲富足村是新開墾的荒地,之前的知縣爲了安撫,讓他們能夠休養生息,給的賦稅都是很低的,如今新知縣來了,恐怕就沒有這樣好的日子了。
鄭成凱蹙眉,顯然也是想到這一點了,不過他依舊信心滿滿的說:“別擔心。”
張沁兒聳了聳肩,無奈的說:“擔心也是沒用的,算了,不想了。”
鹿皮靴腳在積雪上,留下小小的鞋印,發出滋滋的聲音,那是積雪下面枯枝葉所發出的聲響。
整個山林到處白雪一片,只有幾隻麻雀從樹枝上躍起,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這裡要是種上一片紅梅,那下雪之後纔好看呢。”鄭成凱不由得裝了迴風雅,拿着手中的枯枝下意識的拍打着手掌。
“是不錯。不過還是再等等吧。”張沁兒低低嘆息一聲,如今以她的身家,還是無法做到這麼大手筆的。
紅梅純屬觀賞型植物,沒有什麼經濟價值,這樣大片的種植,實在耗費大量的錢財,只是圖一個景‘色’好,這讓村裡人知道,都得罵你敗家子了。
“你覺得劉康盛院子裡的梅‘花’怎麼樣?”鄭成凱忽然有些犀利的問了這個話題來。
張沁兒一愣,蹙眉想了想,纔想起劉康盛院子裡的梅‘花’是什麼樣子,只不過不知道該直白的說,還是委婉的說,於是只說:“還好吧。”
“不好!”鄭成凱嚴肅的說,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人難得收斂了笑容:“那梅‘花’和他人一樣,看着就‘陰’陽怪氣的很。”
“呃……”張沁兒雖然覺得劉康盛院子裡的紅梅過於人爲的塑造,失去真實的美感,但是也沒有他說的這麼嚴重吧!
有心想說幾句,不過介於鄭成凱和劉康盛一向不對盤,張沁兒決定閉口不言。
見張沁兒不說話,鄭成凱有些沉不住氣了,斜眼看着她,眉眼卻冷冷的高挑,一副傲嬌的小模樣,語氣不悅的說:“你不這麼覺得?”
張沁兒看着他那傲嬌的小模樣,靜默了一會,才說:“是有那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