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道:“阿衍,你自個兒也是大夫,該是有法子能夠治好自己雙腿的吧?”她望着兒子的側臉,見他睫毛忽然抖動一下,她繼續說道,“如今你父王權傾朝野,而他的兒子又不止你一個,你雙腿不便,想來以如今這樣的情況,怕是幫不到他什麼忙。阿衍,母親知道,這些年來你爲了當初的事情一直跟母親慪氣。你恨母親不要緊,但是萬萬不能拿自己前程玩笑。你的雙腿……你若是醫治不好,母親便請宮中太醫前來爲你……”
“好了!”蕭衍沒有動,只是語氣有些急起來,但是緩了會兒方又說,“兒子昨天一整夜都呆在阿晝那裡,兒子累了,想要休息,母親請先回去吧。”
秦氏輕輕喟嘆一聲,點頭說:“好了,母親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沒關係,母親等着你的回覆。哦對了,小的時候你便常常往你外祖家跑,還記得你二舅舅家的那個桐姐兒嗎?她跟你年紀相當,你如今也二十了,到了說親的年紀,不若娘……”
“兒子是個廢人,又哪有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嫁給兒子?”蕭衍這次倒是緩緩擡起頭來,目光輕輕落在秦氏臉上,目光沉沉的,“二舅舅家的女兒可不止桐姐兒一個,兒子記得,還有新被接進府來的榕姐兒……”
提起那個妾氏生的女兒,秦氏很是不屑地搖頭道:“一個罪臣之女生的野孩子,哪裡能夠配得起堂堂漢王世子?好了好了,阿衍你雖則廢了雙腿,但也不至於去配一個村姑吧?再說了,桐兒那丫頭可是跟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那情分自然不一樣,母親看得出來,她喜歡你。”
蕭衍輕笑一聲,也沒再說話,只是兀自推着輪椅往牀的方向去。
秦是見了,便知道兒子這是趕自己走的意思了,只道:“你好好歇着,母親去叫採星採月來伺候你,母親今天說的話你也往心裡去,畢竟……畢竟我是你親生母親,我還能害你不成?”
這句話一出口,別說是蕭衍笑了,就連秦氏自己,也是再說不下去。
蕭衍只覺得好笑至極,母親說不會害他,那他的雙腿是怎麼回事?他成了如今這般的廢人,可不就是因着自己母親爭寵的緣故嗎?
爲着蕭晝的身體,這些日子來,姚善寶跟小謝倒是隔三差五地往楚王府跑。直到除夕那日,姚善寶還是如往常一樣揹着藥箱先去了一趟楚王府,待得見蕭晝身體逐漸好轉了不少,她才放下心來。
剛回了院子,已經換好衣裳的秦二爺便催促着道:“榕姐兒快,快去換身衣裙去,皇后娘娘下了旨意,說是要你祖母帶着你進宮去。”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推着寶貝女兒往內室走去。
雲氏正坐在牀邊,牀上放着很多件漂亮的衣裙,而桂姐兒則坐在牀上玩。
桂姐兒見姐姐回來了,立即露出笑顏來,伸出手喚道:“姐姐,娘給你找了好些漂亮的衣裳,你來看。”
雲氏笑得:“榕姐兒,你祖母還在等着你,你換身衣裳。”
姚善寶覺得十分疲憊,但是也知道,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拒絕不了,只點頭應道:“那我先叫丫鬟打熱水來洗個臉,一會兒的功夫就好。”
洗完臉換了一身新衣裙,姚善寶跟着秦二爺一起去了老太太那裡。毫無意外的,在老太太那裡還見着了秦桐。
想來也是,既然皇后叫惠安老公主帶着自己去,若是冷落了秦桐,就是活脫脫當着衆人的面打張家的臉。只是,原本像自己這般的小角色可以不必去參加皇宮裡那一的宴會的,爲何會叫上自己?
惠安老公主見着小兒子將姚善寶帶過來了,又瞅着姚善寶模樣好生瞧了一番,笑着說:“榕姐兒是第一次回家來過年,所以我就跟皇后娘娘說了,這次便帶着桐姐兒跟榕姐兒進宮去。至於枚兒……”她望向正坐在她身邊的秦枚,一臉寵溺地笑着說,“枚兒跟小謝的婚事已經定了,就不方便再跟着我四處走了,你便就呆在家裡吧。”
秦枚雙手託着下巴,朝着姚善寶眨眨眼睛,笑說:“那皇宮裡面那麼些規矩,我纔不願意去呢,不過,我就想榕姐兒陪着我玩。老祖宗,你帶着桐兒一人去就行了,把榕兒留下來給我吧。”
惠安老公主伸手輕輕戳了戳秦枚額頭,嗔怪道:“你是得了如意郎君了,可是你的兩個妹妹尚且未說人家呢,這次雖說是進宮跟皇上皇后一起過除夕的,但是誰家沒個心思?如今幾位皇子都要娶妃了,就算不是正妃,也得謀個側妃,桐兒跟榕兒,我得好好謀劃着些。”
姚善寶就知道會是這樣,不過想着呆會兒還能見到阿晝,她也就沒那麼排斥了。
正是除夕之夜,皇宮裡面一派喜慶繁華的景象。
姚善寶跟秦桐坐在一輛馬車裡,秦桐自打進了宮門便就一直瞪着姚善寶瞧,姚善寶知道她在看自己,但是沒有理會。姚善寶隨身背了個布包,她那個布包裡面放的是醫書,閒下來沒事的時候都會翻看。
秦桐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瞪着姚善寶看了好一會兒,見她總不理自己也覺得沒趣,便只撩開車簾往外面看。
這是一條狹長的甬道,兩邊有侍衛舉着火把,倒是不黑。只不過那種長長的看不見盡頭的感覺,令人好生生畏。常聽人說,宮裡頭有冷宮,而那些失了寵幸的妃子就會被皇上打入冷宮。
冷宮是在一個叫做掖庭的地方,每到深夜,那裡陰氣都會很重。有的時候,常常會傳來一陣陣悽慘的叫聲,想到這裡,秦桐不禁打了個寒顫,越發覺得嫁進宮裡不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她就想跟阿衍表哥在一起,她不嫌棄阿衍表哥廢了雙腿。
這樣一想,就又想到阿衍表哥跟姚善寶一起回京的事情來,秦桐秀眉擰成了麻花,使勁瞪着姚善寶,然後就在姚善寶微微擡眸望她的時候,她則故意重重哼了一聲,將頭往旁邊一歪。
皇后娘娘宮裡,一衆內命婦外命婦,以及外命婦帶着的自家未出閣的閨女。
惠安公主身份高資格老,皇后自然喚她近身坐着,其她一衆人等,則是都坐在底下。
惠安公主的左右分別站着姚善寶跟秦桐,底頭的世家女見了,難免不眼饞。
端貴妃端端坐在皇后另外一邊,她微微有些慵懶的樣子,只擡眸瞧了姚善寶一眼,便道:“這位姑娘可就是鎮國公府新認回的小姐?本宮記得,好似說是秦二爺房裡一門妻室所生,如今這樣的場合下,妾生女怎麼能進宮?”
惠安雖然年長,但是如今到底失勢,面對端貴妃的咄咄逼人,她雖則恨但嘴上卻不得不保持着微笑。
皇后看不出喜怒來,只是面上含着恰到好處的笑容說:“妹妹許是不知道,那鎮國公府二爺側室雲氏,已經受封爲正三品淑人了,自然不一樣。”又朝着姚善寶招了招手,笑着道,“本宮聽皇上說,祁州醫術大賽第一名得者是你,可是叫本宮開了眼界了。”
姚善寶低眉順眼,見皇后喚她近身,她則小步走了過來,還是乖乖站立着。
皇后近處上下好生將她打量一番,點頭道:“長得也及好的,姑母,你們秦家的姑娘可真是一個賽一個,都是有福氣的。”
剛剛被端貴妃下的面子,只皇后幾句話,她又將面子撿了回來。
惠安老公主笑着說:“跟兩個姐姐比起來,榕丫頭算是較爲機靈的一個,不過,怕也是入不得皇后娘娘的眼。”挪了下屁股,繼續說,“可惜這丫頭是在鄉間長大的,打小日子過得苦。”
皇后已經知道那個傀儡看中了秦家新被認回來這個女兒的事情,她想着,秦家已經不得勢很多年,那傀儡想要娶她便就娶吧,再怎麼樣,她一個懂點醫術的黃毛小丫頭也是成不得什麼氣候的。
此番想着,皇后說:“今日特意叫幾位夫人帶着家中閨女前來,也是有原因的。宮中幾位年歲較大的皇子已經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剛好也都湊到了一處,想着既然說親,也就一起說了,皇宮裡可好久沒有這樣的喜事了。近年來,南疆常年征戰,今年南翎國稱降,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坐在底下的幾位夫人聽了,都互相望了望,而後跪了下來叩謝皇后恩典。
殿內婦人附和着皇后跟端貴妃聊得正歡,外面皇上領着一衆皇子大步走了進來。
皇上今天似乎心情十分不錯,老遠便聽得了他的笑聲。
皇后見了皇后,趕緊領着一衆命婦給皇上請安問好。
除夕之夜,原本就是喜慶的日子,皇上撩手一手扶着皇后一手扶起端貴妃,只笑着說:“大喜的日子,兩位愛妃不必如此多禮。”又朝着一衆婦人揮手說,“你們也都起來吧。”
衆人謝了皇恩後,則一直站在一邊,默默垂首。
皇上在皇后跟端貴妃的簇擁下,走上了高處坐着,他坐下後又按了按手。
“大家都坐下來,不必站着。”又問皇后,“剛剛你們在聊些什麼?朕老遠就聽到裡面的笑聲了,有什麼好笑的事情說出來也叫朕開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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