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昨晚,黑夜大雨中的場景相比,白棠被王四遮住了視線,真沒多瞧見,到底是怎麼廝殺的。
但是十幾條人命沒有了,卻是個事實。
經歷過昨晚,平梁鎮的掌控勢力,必然又有翻天覆地的變動。
這樣的變動,對她來說,應該是好事多過壞事的。
白棠見家人都還沒起身,輕笑了一下,家裡頭富足起來,都變得沒那麼勤快了。
等她推開竈間的門一看,昨晚的幾百顆核桃,全部都處理完畢。
核桃肉整齊的挑揀出來,盛在乾燥的瓦罐中。
而她特意囑咐的分心木,放在另一個木鉢裡頭。
“大姐,你起的這麼早?”阿悅揉着眼站在外頭問道。
“你一晚上做了這麼多?”
“我哪裡有這本事,爹孃都來幫忙的,石娃都出了力。”
阿悅笑嘻嘻的過來燒洗臉水:“要不是爹的手勁大,這麼多核桃,我哪裡剝的好。”
白棠才恍然,昨晚她沉浸在施針醫術中,根本就像是與世隔絕了一樣,外面的雨聲都聽不見,何況是隔着幾道門的竈間裡頭。
“大姐,我想吃你做的蘿蔔絲卷,行不行?”
白棠走過去,將阿悅雙手一翻,果然都起了兩個泡,她一下子就心疼了:“我也沒說一定要連夜都弄好的。”
“可是爹說大姐在學重要的東西,我們能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那我去地裡拔兩個蘿蔔回來。”
“好,我要吃紅蘿蔔的,紅蘿蔔更甜。”
“好,紅蘿蔔的。”
白棠開院門出去,白家的地就在不遠處,不像左右兩邊種的滿滿當當的。
兩畝薄田,只能靠徐氏一個人打理,家裡也沒有耕地的牲口,白棠生怕累着孃親,所以關照了,就種些平日自家吃的蔬菜就好。
兩畝地本來也不夠肥,要種莊稼的話,肯定需要另外翻一翻,下重肥,就算能夠收穫八成,算起來也沒有多少。
白家現在吃的白米白麪都在外頭買,太平盛世,糧價平穩,吃口還好。
倒是白巖始終不捨得自家的地,總說等他的腿傷好了,還是要統統都收拾起來,總歸還能有些收成的。
白棠只說,一定要等全都好了才能下地,她想過到時候,給家裡添條耕地的牛,再把村子裡其他人家不想種的地,都租借過來。
兩畝地是沒有作爲,但是十畝二十畝的話,一起操作起來,還是很有點盼頭的。
不過,這些都不着急,白棠只是暗暗留意,那些人家是勤奮耕種的,那些人家的地,和白家一樣,多半都荒着。
荒着也有荒着的好處,其實再貧瘠的地,真的荒上一兩年,經過風吹日曬,雨水滋潤的,也能夠慢慢攢肥了。
白棠邊想着這些,邊從自家地裡拔了兩個大紅蘿蔔,拎到眼前多看兩眼。
還真別說,種的稀了,蘿蔔比去年的水靈,水分足,更好吃。
她快步往家走,在門口見到正要出門的石頭哥。
上一回,石頭哥把不依不饒的王氏拖回去以後,兩個人都還沒見着過。
白棠覺着自己的心眼是比以前大了,一點脾氣沒有,笑眯眯的等着他關好門,轉過身。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着。
“石頭哥,阿梅有消息了嗎?”
石永言沒出聲,一雙眼只會看着白棠了。
“石頭哥,石頭哥!”
他才猛地清醒過來:“打聽到了點,有人說在荀陵郡那邊。”
“那也不遠啊。”
石永言苦笑了一聲道:“隔着幾百裡,想要再打聽的詳細點,必須我自己過去了。”
白棠纔想起來,平日裡,七公子他們來來去去都是快馬加鞭,就算是坐馬車,那也是百裡挑一的良駒,而且還是四匹馬拉一輛車。
所以,她纔會覺得荀陵郡不遠。
在別人眼裡,要是用雙腿走的,那真是挺遠。
“那你是要去荀陵郡了嗎?”
“是,要是打聽不到阿梅嫁的到底是哪一家,我娘實在不安心。”
石永言停了停,硬着頭皮道:“阿棠,我想託你一件事情。”
白棠見他尷尬的表情,已經猜到是什麼事情了。
“我也想替你照看你孃的,可是她見着我,見着我們一家,都恨不得咬兩口,我怕反而會刺激她。”
“我娘以前也不是這樣的,都怪我出門三年沒回來,她盼星星盼月亮的,一顆心就鑽了牛角尖,出不來。”
“石頭哥,我也沒有要怪她的意思,我娘說了,阿梅的事情要是落在我們家,她能直接得了失心瘋。”
“白嬸兒能說這樣的話,我真是,真是……”
“這樣吧,石頭哥,我替你想個法子,你只管放心去,你娘一定不會出事的。”
白棠衝他招招手,附在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石永言知道她在說正事兒,可白棠是他心裡頭喜歡得不行的人,在耳邊吐氣如蘭,他想要冷靜下來,偏偏脖子都紅了。
“石頭哥,你說這樣好不好?”
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那個,你說的太小聲了,我沒聽清楚。”
白棠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石頭哥,專心點,那我再說一遍。”
她的意思是,反正王氏是不能見到她出現的,爲了不刺激人,她去村子裡另外找個適合的人,過來每天與王氏說說話,再幫幫手。
石永言好不容易聽明白了:“那你要去找哪個?”
“一定要找個話特別多的,而且你娘也看着眼熟的。”
白棠心裡是有了人選,將石頭哥送走。
回家裡,做了一大盆的蘿蔔絲卷,撒了翠綠小蔥花,沾着甜醬,吃一個不夠,吃兩個還想吃。
等她出門,阿悅還在那裡打飽嗝。
白棠直接去了胡氏那裡,要說白圩村,話多臉熟的,胡氏真是當仁不讓。
自打上一回,她殺了老鐵叔的臉面,兩口子看着她,都有點畏懼,就差迎面走着,都能繞個彎兒,避讓過去了。
所以,胡氏一開門,見着白棠,直接哆嗦了一下。
這個小丫頭,看着清清秀秀的,做事情的手段可是厲害,她一連做了幾個晚上的噩夢。
夢境裡頭,都是自家謀生的瓷碗瓷碟被一擔一擔的敲得粉粉碎,撒了一天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