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的針線很好,經常去繡房接點活回來做。”
“要是他們願意來,兩畝地可以租給同村的,我出錢給他們盤一個鋪子,一家人怎麼算都比種地強。”
白棠不敢說,上一次阿澈偷偷帶着她回去過。
那時候,爲了避嫌,白巖決定家裡的所有都不要,帶着點細軟,直接搬家。
他爲她想得太多,多半是不肯住到就近來的。
“我其實挺佩服白巖的,你們這些年過的挺艱苦的,你三叔回來的時候,都同我說過,但是他從來沒上門來開過一次口。”
雖然白圩村裡荀陵郡還有些距離,但是臉皮厚厚,只當是窮親戚來竄竄門,也不難。
白巖只要尋到老夫人,開一開口,沒有不給銀子的道理。
也就是那一次,白巖實在是走投無路,想過要來求援。
誰會捨得把家裡的孩子,房子賣了抵債。
但是銀子沒有借到,白巖卻在半途摔斷了雙腿,家裡頭一下子更加艱難了。
如果沒有白棠將採藥的活計重新撿拾起來,又經由阿梅介紹到了餘家幫工,遇到阿澈的話,後面白家會淪落到哪一步,還真不好說。
白棠沒有要多隱瞞,將白巖曾經來找過求援的事情說了幾句。
“真奇怪,我一點不知道這個事情。”
“雖說他當時想瞞着我們幾個小的,不過既然說是去找親戚幫幫忙,他除了這裡,哪裡還有親戚?”
“不會是還沒到這裡就摔斷了腿,被送回去了。”
“這一路過來,沒有要爬什麼高山的路。”
白棠猛地想到一種可能,她驚嚇的擡起頭來看着老夫人。
“他,他的雙腿是被人打斷的。”
老夫人的臉色顯然也同她想到一起去了,臉色一樣很不好看。
“他開個口,最多是十兩銀子的事情,沒有這樣狠心的道理。”
白棠見到三叔和白巖面對面的樣子,三叔應該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否則見面肯定很尷尬。
“祖母,如果不狠心,我怎麼會扔在外頭十幾年?”
老夫人放在膝蓋邊的手開始簌簌發抖:“我不知道,我當真都不知道。”
白棠見不得老人家這樣,一把按住她的手背。
“祖母他緘口不提這件事情,就是怕我回想起來會害怕,會心生恨意。”
所以,他急着要搬家,不僅僅是爲了白棠的聲譽,也是爲了自己的妻子兒女的安危。
“阿棠,不許去想這個了,不許了!”
這一次,反過來是老夫人又握緊了她的手。
“如果和你想的一樣,那麼下手的人,他也已經死了,都過去了,人死了,就都過去了。”
白棠不忍心逼迫老夫人承認,哽咽了兩聲道:“好,我不想了,爹說他是摔斷了雙腿,那麼就是摔斷了,我一輩子都不會提起的。”
“好孩子,好孩子,阿棠,我苦命的孫女。”
桔梗本來在外頭吃的挺開心的,她畢竟對老夫人特別上心,留意屋中的聲音好像不對勁,扔下筷子,飛奔而入。
“老夫人,大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才一個轉眼就哭成這樣。”
桔梗一下子手忙腳亂,都不知道該勸哪一個纔好。
白棠的腦袋埋在老夫人懷裡,兩個人就像是在抱頭痛哭的樣子,還好,不是她們之間起了爭執。
“老夫人快別傷心了,大姑娘,大姑娘,平日裡就指望着你哄老夫人開心了,你不能比老夫人哭得還厲害吧。”
桔梗勸得一頭汗,要不是白棠勉強振作起來,她都快要跟着哭了。
老爺子過世的時候,老夫人也沒這樣傷心欲絕的樣子。
“祖母,我不該提起這個,惹你傷心的,你的病還沒有好,哭不得。”
白棠也找不到帕子,就用毯子抓起來,胡亂給老夫人擦臉。
桔梗在旁邊更加着急:“我的好姑娘,有這樣擦臉的嗎,我這就去倒洗臉水,等一等,再等一等。”
白棠自己收了眼淚,又來勸老夫人:“祖母不能哭了。”
老夫人嗚咽着,停不下來,她想到更多往事,最喜歡的大兒子,到後來變得不人不鬼的,別人都避讓的很遠很遠。
老爺子還說不許她去看這個不孝子,她千方百計的跑到後院的柴房去看。
母子兩個人,隔着一扇門,他不認識她了,曾經最孝順的兒子,發出像受傷野獸一樣的啝啝聲,根本不認得人。
她去一次,哭一次,哭得比今天還要傷心。
而且還不能被老爺子發現,每次哭完,自己整理了儀容,頭髮,再裝成沒事人一樣走出來。
所以,老爺子去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想哭都沒有眼淚的。
大概是那段日子哭得太多,比大半輩子的眼淚都給哭乾淨了。
“祖母,外頭好些丫環圍着,要是我們再哭,她們一回會偷偷說,我們在心疼那些好飯好菜,所以躲起來偷偷哭。”
老夫人臉上掌不住,還是破涕而笑。
“我看着有那麼小氣嗎?”
“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是我辛辛苦苦的做了來,你只能吃兩口,就都被她們給瓜分了,能不傷心嗎?”
白棠用手指給她抹眼淚:“祖母,人家都說否極泰來,好歹我回到你身邊來了。”
“是,你回到我身邊,大倌兒的女兒,我的長孫女,我的阿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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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扶起白棠的臉:“我雖說生了四個兒子,只有你爹同我最像,性格,長相。”
“三叔,四叔都說我長得像爹,其實我是像祖母。”
“是,你像我,所以我第一眼見着你,就知道是你回來了。”
桔梗跌跌撞撞打了洗臉水回來,見屋裡頭纔算是太平了,偷偷在門口站了會兒,聽祖孫兩個人說說話。
那情形看在眼底,桔梗不知道爲什麼鼻樑處也跟着發酸了。
“桔梗姐姐被我嚇到了啊。”
白棠的耳朵好,聽到動靜,笑着轉過來。
明明眼眶裡頭還有晶瑩的淚,但是那一笑,猶如梨花徐徐開放,純美芬芳。
桔梗輕手輕腳走進來:“真的是把我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