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把當年及笄禮的時候,蘇子澈特意尋訪而來,畢術的手札,她從中學了不少秘術,一五一十都說了。
曲牧夷是個醫癡,否則當年也不會因爲想要貪看御書房的藏書,進宮做了醫妃。
她一聽畢術兩次,眼睛都幾乎要放光了,纔想問手札又在哪裡。
忽而聽到有人在門外喊了一聲小~姨,盧紫瑩整個人都撲過來了。
那一通大哭,簡直比昨天白棠哭得還厲害。
曲牧夷的力氣沒有她大,想要扶她起來,盧紫瑩哭着死都不肯撒手。
“小~姨,小~姨,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怎麼不告訴我,你還活着,你知道我心裡頭有多難受多難受,幸好我找到了阿棠,把能教的都教了給她。”
“你做得很好,很好了。”
曲牧夷輕輕摟住盧紫瑩的肩膀:“小瑩,其中的波折,等會兒讓阿棠來說,你先起來。”
“不,我不起來,要是一鬆手,你就不見了,你又不見了。”
盧紫瑩說的都是她曾經做過的噩夢,要論感情,肯定是她這個跟在小~姨身邊多年的,要比白棠連母親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的人,更深更深。
白棠見她哭得形象都不顧了,好端端一個美人,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上官清越沒有去勸慰,他了解自家媳婦,這一場非要哭得痛快了纔好。
蘇子澈知道,盧娘子的情況和昨天白棠是差不多的。
白棠聽着哭聲,鼻子發酸,差點自己又跟着哭出來了。
旁邊的沐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張開嘴巴就嚎:“娘,娘別哭了,沐兒乖,娘別哭。”
曲牧夷一手牽着盧紫瑩起來,一手去拉上官沐,笑着說道:“當日我離開的時候,你纔多大,如今也是做孃的人了,別哭了,嚇着孩子。”
盧紫瑩心口的鬱氣,傾吐而出,果然好受了許多。
白棠讓麥冬去打洗臉水,總不能讓盧姐姐一臉淚痕,站着說話。
鍾扶余一直以來都覺着,這些年來,他和義母是最親近的人,義母不記得以往的所有事情,所有的不過是勤學苦練的他。
沒想到,親人出現,血濃於水,他頓時硬生生變成了外人,這是根本無法阻擋的事實。
白棠可以哭,盧紫瑩也可以哭,而他不過是個站在角落裡頭的過客。
盧紫瑩邊洗臉,白棠隨在她身邊,把母親這些年的遭遇,用三言兩語都說了,反正就是把過往都給忘了,自己的容貌雙手都被碧逑國的賊子毀了。
這不一想起來,就奔赴過來,與她們團聚了嗎。
盧紫瑩聽着,已經信了一多半,下意識的又去看夫婿的眼色,上官清越衝着她點點頭,她一顆七上八下的心,落下了八分。
她又聽聞說小~姨的花容月貌給毀了,非說要親眼看看,要是還有治的話,不惜花最爲貴重的藥材。
曲牧夷苦笑着,重新取下面紗,讓她看個仔細。
“都毀成這樣,又經歷了這些年,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這麼怎麼就挺好的!”
“女衛悅己者容,你小~姨夫,阿棠的父親,都沒在了,我這張臉到底怎麼樣,還不就你們兩個孩子見着見着,你們不害怕,不嫌棄,就成了。”
“母親,我們怎麼可能害怕,嫌棄你。”
“就是啊,阿棠膽子大,小瑩更是無法無天慣了的,外頭的人,我管他們呢,爲什麼要給他們看。”
曲牧夷這口氣,一下子比凝重的空氣給衝破了。
她笑,白棠和盧紫瑩都跟着笑。
既然當事人一心放下了,其他的的確不用再糾結了。
“剛纔阿棠正和我說起畢術的手札,說到哪裡了?”
“手札,我給盧姐姐了。”
“嗯,在我那邊,一直隨身行李中帶着,小~姨要看,我這就去拿。”
“不用拿。”曲牧夷轉頭去看白棠,“阿棠難道還能背不出來?”
白棠被母親一眼就給看穿了,她非但背得出來,而且能背得滾瓜爛熟,倒背如流。
“阿棠,背幾句給我聽聽,看看有意思不。”
白棠環視一週,濟濟一堂,那都是自己人,於是清清嗓子,從第一頁背起。
她因爲把手札看得太熟悉,連其中畢術後來用硃筆添加的備註,都一起背下來。
曲牧夷才聽她背了一頁多,突然就大喝了一聲:“好,好,這裡說得好。”
反正除了懂醫術的,在場其他人,壓根沒明白,她到底聽到了什麼妙處。
白棠還要繼續往下背,曲牧夷擺擺手:“暫時先這樣,回頭你抄錄一份給我。”
“是,母親。”
曲牧夷說完這個,才朝着一語不發的鐘扶余招招手:“剛纔阿棠背的那些,你可曾聽明白了?”
“義母,我學識有限,聽得不全。”
曲牧夷直拍他的肩膀:“你還學識有限,騙騙別人行,怎麼瞞得過我呢,你打小學書裡的那些,都不用看第二遍來着。”
鍾扶余像是被她揭破了心事,雙耳都微微發燒起來。
“不過,醫術之事不可小覷,還是等阿棠抄錄好了,我來仔細看看。”
蘇子澈聽他們始終在商討醫術,他不插話。
等這邊都決定好了,才說請大家都坐下,然後上茶慢慢談。
“母親本來落腳在哪裡?”
曲牧夷端起茶盞來:“你也住過的。”
“如雲客棧,難道說,我進城的那時候,母親就已經在了?”
“沒有,我還沒到,小鐘先來的,不過他給我傳遞了很多消息,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白棠飛快的擡眼看了一下鍾扶余,一舉一動,瞭如指掌,這位所謂的義兄對她可真是夠上心的了。
鍾扶余明顯就接到了她的目光,他哪裡敢迴應,將視線默默的移開了。
“母親住在客棧畢竟不方便,就留在王府好不好?”
白棠又去看蘇子澈:“阿澈,母親就住在這裡了。”
“你喜歡就好。”蘇子澈壓根沒有意見,反正偌大的王府,別說多住岳母一個,就算住三五十個人,都綽綽有餘的。
“阿棠不急,讓我再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