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玉容急忙扶住她,聲音急切中充滿着一絲的惶恐。
安寧晃了下腦袋,仍然感到頭暈,這疼痛也讓她身上的醉意減少了幾分,“我沒事。”
玉容拿出手絹,輕輕擦着她的頭,她檢查了一下仍然有些迷糊的安寧,發現傷口並不算大,只是碰到小小的一個口子,這才鬆了口氣。可惜馬車內沒有備一些藥物,導致她沒法立刻給姑娘上藥。
外頭現在也是一片的喧鬧。
蔚景和蔚海坐在前頭位置,本來駕車駕得好好的,誰知道前面卻突然躥出了一匹失控的馬,他即使在第一時間剎住馬車,還是不可避免地衝撞到,馬車急速停下。那匹失控了的駿馬則是將上頭的主人直接甩了出去,這一甩,便甩到了馬車前面,那人被狠狠摔了一把,忍不住發出一聲的悶哼。
蔚景冷哼了一聲,一個縱步,跳上馬車,手拉起繩子,原本驚了的馬很快就被他安撫了下來,只是從馬匹受驚到撞到馬車這過程後,好幾個攤子都被衝倒,唯一慶幸的是沒有人受傷,最多就是受到了一點驚嚇。
駿馬的主人是一個年約十八的少年,相貌稱得上是俊秀不凡。他一身玄色寬袖蟒袍,蟒袍上的袖子皆用金絲線勾出瞭如意紋的圖案,華貴異常。
他剛從地上爬起,視線內便多出了一雙粉色薔薇圖紋的繡花鞋,藕色的裙襬,他視線往上移,恰好將一張清秀脫俗的臉印刻在腦海中,再也揮散不去。她的眼睛像是籠罩着一層煙霧一般,帶着淡淡的愁緒,嘴脣如同剛採摘下來的玫瑰花瓣一樣嬌豔欲滴。白皙無暇的皮膚透着淡淡的粉色。
慕寒直接呆在原地,甚至忘記自己此時狼狽的樣子,忘記自己還趴在地上還沒起來。
……
安寧從馬車上下來,頭仍然有些暈,她只是掃了一樣躺地上的陌生人,對蔚海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蔚海輕聲將事情說了一遍,若不是看地上那人衣着打扮不類凡人,他早就踹過去了——突然跳出來好玩嗎?
他目光釘在安寧頭上,皺起了眉,“你受傷了?我馬上送你回去。”
就在這時,馬車的一塊木板卻掉落了下來,像是承受不住剛剛的衝撞一樣。
慕寒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在下慕寒,我所住的地方距離這裡不遠,若是你們不嫌棄,可以先到我那邊處理一下這位姑娘的傷口。真是抱歉,若不是我的緣故,姑娘也就不會受傷了。”
他情真意切,語氣充滿了真誠的歉意。
他看見安寧發上的一點血絲,連忙拿出自己的手絹遞了過來,“姑娘先處理一下傷口,醫藥錢多少我一定會出。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替你找一個太醫過來。”南夏雖然這些年氣勢不如大周,卻也是一等一的大國,他作爲南夏的王子前來大周,若是想要找太醫是輕而易舉的。
玉容瞪了他一眼,向來溫柔可親的她在這位害得她家姑娘受傷的始作俑者面前也沒有了一貫的好脾氣,“不需要,我們蔚府不缺這點手帕,更不缺少太醫。”
哼,以爲她沒看出他心思嗎?還不是看她家姑娘長得好看,所以才如此的殷勤。
慕寒露出了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原來是蔚府的姑娘啊。”
他第一反應便是想到了那蔚邵卿,蔚邵卿即使是在三國之間名氣也是不小的一個人物。
蔚海直接對安寧說道:“我們先回去吧。”
玉容沒好氣道:“馬車都這樣了,怎麼坐?”她心裡有點後悔下來的時候沒給姑娘戴上幃帽——雖然大周並不興這套。
安寧站在那邊好一會兒,醉意加上手上的暈眩,讓她有些站不穩身子,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到附近租個馬車就可以。”
慕寒……不就是那南夏的三王子嗎?她模模糊糊浮現出這個念頭,卻沒有要同他說話的意思。
慕寒道:“我送你們回去吧,若不是我的馬突然失控的話,也不會如此。”
“三王子下次最好別在街上騎馬,這次運氣好沒有人受傷,下回可一定有這樣的運氣了。”她淡淡道。
慕寒沒想到這蔚家的姑娘在知道他身份後還能如此的無動於衷,怔了怔,說道:“所以在下才希望姑娘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安寧頷首道:“既然如此,你便先給這些無辜的受害的民衆賠償一些銀子吧,他們小百姓做生意也不容易。”
隨着點頭的這個動作,她覺得自己的頭更暈了,手指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才能竭力維持清醒的意識。
慕寒下意識地從懷裡拿出錢,他來大週一趟,自然是兌換了不少的銀票。安寧看他那疊都是一百兩起跳的銀票,眼皮跳了跳。賠償的話,一般來說,兩三兩銀子就夠了。
那些攤販時常遇到這種紈絝子弟在街上賽馬,自己賣的東西即使被撞翻也只能自認倒黴,那些貴公子可不會考慮到他們這些小百姓的死活。聽到安寧這話,一個個心中都生起了暖意。
安寧看着這慕寒……有點無語,這位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傻白甜嗎?那南夏王派遣這麼一個兒子過來,真的可以嗎?轉念一想,也是可以理解,若不是傻白甜的話,那麼會想到用和親的方法來取得大周的支持。
她只好說道:“這銀票太多,對他們來說,是禍不是福,他們拿到也不一定保得住。你還是先把銀票換成小額的銀子。”
就在這時,一羣人也小跑着過來了,嘴裡喊着“王子”,跑得全身都是汗。他們到了後,又是磕頭請罪,又是查看自家主子是否受傷。見慕寒只是衣服沾上了點塵土外,沒有大礙,也就鬆了口氣。
慕寒一心想着要給佳人留下好感,自然要順着她的話做,直接問自己的僕從,“這最近的錢莊在哪裡?”
等問到了後,慕寒對安寧道:“那個,你等等我,我等下就回來。”
然後就帶着一羣人浩浩蕩蕩去錢莊了。
……
傻子纔會留下來等他回來呢。
安寧揉揉自己的太陽穴,說道:“走,我們租馬車回去吧。”她停頓了一下,又問:“這附近有租馬車的嗎?”
蔚海搖搖頭,“與其走去租馬車,還不如直接走回家呢。”
安寧道:“直接先去酒樓休息。”
蔚海也是這樣覺得的,他打算讓蔚景他們看着姑娘,自己則回家弄一輛新馬車過來。至於慕寒……所有人都選擇遺忘他,或者說他們下意識不想讓慕寒同安寧有更多的互動。
玉容則是扶着安寧走了段路,選了一家裝潢還算雅緻的茶樓,直接包了一間,又指揮安家的一個護衛去附近買一些藥材,自己則是將手帕浸在店小二特地捧來的熱水中,絞了絞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安寧頭上受傷的那塊位置。
被這麼一擦拭,一股鑽心的疼痛順着接觸到的地方傳達到腦神經,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的安寧瞬間就清醒了過來,倒吸一口氣。
玉容更是放輕了動作,說道:“傷口並不算嚴重,休養個三兩天就好了,肯定可以趕上壽宴的。”
安寧對於參加壽宴這事可有可無,只是點點頭。或許她應該慶幸自己之前喝了不少的葡萄酒,這如潮水般拍打着神經的醉意在很大程度上消減了傷口帶來的疼痛。
她想了想,直接掏出一個荷包,倒出一丸如黃豆般大小的黑色藥丸,就着桌上的溫水,將藥丸送入嘴裡。
她解釋道:“這東西吃了後,能夠很快入睡,剩下的交給你了。”
然後直接闔上眼,趴在桌上。等藥效上來後,睏意將她徹底淹沒。
玉容哭笑不得,她家姑娘就那麼怕痛嗎?明明她都已經放輕動作了。不過睡過去也好,等下上藥的時候肯定會更痛,睡過去的話說不定就沒有多大感覺了。
等藥材買回來的時候,沒等玉容處理好打算往頭上敷,一道清冽的聲音阻止了她,“我來吧。”
“少爺。”玉容驚喜擡頭。
“收起來吧。”蔚邵卿道,直接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傾倒出裡面青色如玉的藥膏。
玉容見過這藥,驚訝道:“這是和玉膏?”這東西用得用婆羅花和百年以上的冰山雪蓮製成,其中還包含了不少珍貴的藥材,但這些藥材同六十年纔開一次的婆羅花相比又算不上什麼。這和玉膏素來是養傷的聖品,不僅有生肌接骨之效,還具有美容效果。這樣的小小一瓶市面上一萬兩都未必能買到。想到這種如此珍貴的藥膏卻被她家公子拿來給姑娘塗抹一個小小的傷口,玉容在驚訝的同時也有點無語。
這也誇張過頭了吧。
“用和玉膏塗抹,有冰涼鎮痛的效果。她應該會很喜歡。”
玉容嘴角眼皮跳了跳,就只是爲了止痛?若是傳出去被人知道,不知道多少人要羨慕嫉妒恨呢。
蔚邵卿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輕輕沾了一點和玉膏,坐在安寧旁邊的位置上,將膏藥在傷口處塗抹開來。和玉膏本來就有鎮痛的療效,睡夢中的安寧似乎也隱隱察覺到這種舒適的感覺,原本緊皺着的眉毛也舒展開來。
靠近她的時候,蔚邵卿不可避免嗅到了她身上葡萄酒的氣味,眉毛蹙起,“她喝了不少酒。”
明明他話語之中不帶責怪,身上散發的不悅氣息卻壓得玉容額頭滲出了冷汗,她輕聲道:“玲瓏小姐她們灌了姑娘不少。”她一點都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
蔚邵卿什麼話都沒說,給安寧敷好藥後,一個橫抱,將她抱起,“回去吧。”
玉容結結巴巴道:“就這樣回去?”會被全城的人看到吧。
“走後門。”
玉容想了想,又將披風蓋在安寧身上,雖然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有披風擋着,即使被看到,也不一定猜出是她家姑娘。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你對她倒是用心。”
玉容聽不出他這話的真實意思,垂下頭,“少爺當初讓我伺候姑娘,不就是希望我用心嗎?”
“那就繼續用心下去吧。”
懷裡暖玉溫香在手,安寧身上淡淡的葡萄酒氣息混合着她本身清淡的氣味,散發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她的呼吸均勻,顯然正陷入一場香甜的夢境之中。呼出的熱氣噴在他鴉青色錦袍上,皮膚彷彿也被這熱氣燙到一樣,心臟在那一瞬間停了一瞬。他的手不動聲色地將他抱得越緊,腳步依舊從容,從他冷淡的神色中很難窺探出內心的波動。
玉容所選的雅室本身就屬於走廊的盡頭,鮮少有人經過,等他們順順利利從後門出來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道,這茶樓肯定是蔚家的產業,難怪她剛剛選這家的時候,蔚景他們半點反對都沒有。不過應該也是她去開原縣服侍姑娘的這段時間才易主的吧。
她看着少爺將姑娘抱上馬車,又看着姑娘的頭靠在他膝上,那句“還是讓我來吧”的話頓時被她給吞了回去。
她看着蔚海,默默對她說道:“你走路吧,我坐你位置。”
她還是別進去打擾好了,不然說不定日後不小心被少爺給穿小鞋,那她都沒地方哭去。
蔚海道:“你坐裡面不是挺好的嗎?”馬車外頭也只能坐兩個人,剛剛他坐左邊,蔚景則是坐右邊。只是蔚海平時太喜歡撩人,導致一有倒黴的事情,玉容就習慣性找他。
玉容指了指裡面,不說話。
蔚海瞬間明白,從車上下來,將自己的位置讓給她。
等玉容坐穩後,蔚景拿起繩子,馬車朝着蔚府的方向緩緩前進,後頭蔚海則是慢條斯理地走着。
等到馬車停了後,蔚邵卿將安寧抱到她房間中,正要離開,才發現袖子被扯住了。
他拉了拉,睡着了的安寧仍然下意識地扯着。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對玉容說道:“把我書房中的公文也一起拿過來吧。”
他居然就這樣妥協了!
玉容眼神複雜地看着即使在睡夢中也沒放開過袖子的安寧,輕手輕腳地從房間離開。
半路上,她遇到了手裡端着一盅燕窩的玉秀,玉秀見了她,腳步緩了下來,“你看到少爺了嗎?”
玉容道:“在姑娘房裡,姑娘受了點傷。”
玉秀的臉色微變,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同她擦肩。
等玉容從書房中抱着所有的公文回來的時候,房間的楠木桌上擺着一盅的燕窩。
她沒看到玉秀的身影,猜測她大概放下燕窩後就走了。
玉容將文書放在一旁的梳妝檯上,蔚邵卿左手的袖子被抓着,右手則是翻閱着文書。玉容見了後忍不住想笑,她垂下頭,不讓蔚邵卿看見自己臉上的笑意。
她望着桌上的燕窩,說道:“少爺要不將燕窩先吃了?”
蔚邵卿淡淡道:“就放那邊吧。”
……
當安寧睜開眼醒來的時候,她聞到了淡淡的類似竹子一類清冽的香氣,她轉過頭,蔚邵卿那張丰神俊秀的臉觸不及防地撞入視野之中,她視線下移,落在自己還拽着人袖子的手上,下一秒,體內直接炸開了煙火,熱氣燒得她臉頰通紅,她放開手,從牀上坐起,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現在是什麼時候?”
她望了一眼窗外,咦,天色還沒暗下來呢,難道她這一覺睡得並不長嗎?
“二號。”
“二號啊。”安寧平靜點頭,下一秒反應過來後,才僵硬地轉過頭,“二號?”
她直接從昨天睡到了現在?等等,蔚邵卿難道也一直守着她嗎?
目光落在蔚邵卿那已經被安寧攥出了明顯皺痕的袖子,安甯越發的尷尬,“我……你……”
她已經緊張得失去了平時伶牙俐齒的本事。
蔚邵卿道:“你一直抓着我袖子,所以我只能留下。”
安寧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可以用剪刀剪掉這一段啊。”
蔚邵卿的目光與她相觸,不快不慢道:“這件衣服是我最喜歡的。”
安寧:“……”
一會兒後,她主動移開視線,乖乖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道歉後,她又擡頭,小心翼翼問道:“那個,我喝醉後沒耍酒瘋吧?”
她從來沒有真正喝醉過,所以對於自己酒品好不好,真的是一點概念都沒有。她大學時候有個同她關係挺好的舍友,一喝醉就耍酒瘋,又是抱着電線杆告白,又是啃着柱子親吻。見過她耍酒瘋後,安寧就再也不敢喝醉過,結果穿越到這時代,還是沒逃過。
“你喝醉後……”蔚邵卿停了下來,安寧則是直直地盯着她,因爲剛醒來的緣故,她的眼睛還有點水光,每次她含着水光望人的時候都給人一種受到委屈的錯覺。
蔚邵卿不動聲色地垂下眼,脣角微微揚起,眸光中跳躍中某種的笑意,“你喝醉後,一直喊着讓我不要走。我那時候想要走,你還哭,我只好留下。”
安寧臉色頓時慘白一片,一臉不可置信,“不可能!”
這也太丟臉了好嗎?嚶嚶嚶,她的名聲全都沒了。
蔚邵卿道:“你那時候拽着我的袖子,誰要扯開,你就要咬誰。”
“我只好向你保證說,絕對不會走,你才安靜下來。”
隨着他一句一句的描繪,安寧已經腦補出了自己化身成爲粘人狂魔的場景,手更是捂着自己的臉,她都無法直視自己了。
啊啊啊,都怪玲瓏她們!若不是她們,她哪裡可能喝成這樣啊!
想到這裡,悲憤和悔恨的情緒直接將她整個人淹沒,恨不得將時光倒帶,一切重來,恨不得將這些記憶從所有當事人的腦海中刪除得乾乾淨淨的。
蔚邵卿沒想到安寧平時聰慧靈秀,卻對他這信口開河的話語毫無保留地接受,心中在玩味的同時,也有幾分的觸動。這是否代表着他在她心中佔據了相當大的信任位置?
他看着安寧面如死灰羞愧難當的樣子,一邊欣賞着安寧這難得出現的神態,總覺得心中某個角落似乎在蠢蠢欲動。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安寧比起平時,更是增添了幾分別樣的可愛味道。
安寧深呼吸一口氣,只想拿着被子遮擋住自己的臉。
“扣扣扣……”
敲門聲響起,總算解救了她。
玉容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聲音透着驚喜:“姑娘,你醒了嗎?”
安寧點點頭,從牀上下來,將白嫩的腳伸進小巧的繡鞋中。
蔚邵卿站起身,在桌子旁坐下。
玉容將托盤裡的兩份粥和幾樣小菜端上桌,笑道:“幸好我特地多拿了一碗,姑娘嚐嚐。這是用一整隻的烏雞熬出來的清湯做成的粥,這烏雞在下鍋之前,都是拿枸杞等藥材餵養了好幾個月,十分補血。”
安寧嗅着粥的香氣,也感到餓了。
玉容將桌上那沒有動過的燕窩收回來,端着托盤又走了。
安寧睡了一天,都沒吃東西,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慢慢品嚐,雞湯十分清甜,粥米也是上等的粳米,一口入肚,感覺整個胃都暖洋洋的。幾樣小菜除了醬黃瓜、酸筍、糟鵝掌,還有涼拌菜。初次之外,還有兩份糕點,一份是菱粉糕、一份是雞油卷兒。
那糟鵝掌做得十分入味,咬在嘴裡又有勁頭,安寧便多夾了幾塊。雞油卷兒也不同於其他的用菜油豬油煎的餅,有種十分特別的香氣。
等捧着碗十分滿足地吃了半碗後,安寧疑惑地看着蔚邵卿:“你不吃嗎?”
他應該昨晚到現在都和她一樣餓肚子的。
蔚邵卿神色淡然:“左手麻了。”
安寧這纔想起他估計保持着那姿勢一整夜,訕訕笑道:“是我的錯。”
她頓了頓,又象徵性地問了問:“需要我餵你嗎?”
心中卻不覺得蔚邵卿會答應。
誰料到蔚邵卿卻脣角微揚,頷首道:“那就麻煩表妹了。”
他清朗的聲音說着表妹兩個字的時候有種別樣的味道。
安寧嘴角僵了僵,她只是隨口說說的而已啊。
她深深地望着蔚邵卿,語氣怪異:“你,你真的是蔚邵卿嗎?”
真的不是別人假扮的嗎?這也太奇怪了吧,就像是突然轉換成另一個人格一樣。
蔚邵卿笑意加深,“照顧了你一個晚上,好歹也得拿回一點福利吧。”
安寧被他說的越發心虛,感到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她快速將自己那碗吃完,推到一邊,然後手執起湯勺,舀起一口粥,送到蔚邵卿嘴邊。
蔚邵卿的脣顏色很淡,同安寧玫瑰般的粉紅不同,應該說無論什麼顏色在他身上,都會有被淡化了的感覺。
蔚邵卿垂下眸子,享受某人難得一見的投喂,他知道自己是在利用她愧疚的情緒,這在過去或許是他最不屑的手段,可是今日在她身上使出,卻不曾後悔過。
安寧的心則是撲通地跳個不停,她用盡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自制力,才讓做出投喂動作的手像以往一樣鎮定從容,即使內心一直在不斷地刷着各種彈幕。她是不是可以認爲,蔚邵卿對她也有點別的意思?
不能想,她努力讓思緒沉下,越是往那方面想去,她就越發覺得感情有不受控制的趨勢。
房間內的時光都彷彿不忍破壞這美好的場景,特地放輕放緩了自己的步子,只餘下一片的靜謐。
……
喂完一碗飯對安寧來說,簡直比跑了一千米還要心力交瘁,特別是一擡頭看見蔚邵卿從容閒適的樣子,她越想將糕點往那張無時無刻都是雲淡風輕的臉砸過去。怎麼可以只有她一個人心跳亂竄呢?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她憤憤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低氣壓,蔚邵卿很快就文書整理好,拿着文書便離開了。
走之前還不忘對她說道:“桌上那瓶和玉膏記得晚上讓玉容再給你塗抹一次。”
安寧目送着他出屋,長長地嘆了口氣。
在她發呆的過程中,玉容進來了,將桌上的碗筷收好。她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
玉容看她一臉鬱悶的樣子,疑惑道:“姑娘怎麼了?”她以爲姑娘同少爺相處後,心情應該很不錯的。
安寧咬牙恨道:“我再也不會喝超過一杯的葡萄酒了。”
玉容噗嗤一笑,“偶爾喝喝也挺好的。姑娘喝醉後特別乖巧呢,安安靜靜的。”就像是一隻溫順的小貓一樣。
“安靜?”安寧差點沒跳起,“你的意思是我喝醉後沒耍酒瘋,一直安安分分的?”
玉容掩脣輕笑:“姑娘真是的,哪有人這樣說自己。姑娘您喝醉後很乖巧呢。”玉容知道每個人喝醉後的情況不同,她家姑娘已經是十分省心了。
“你喝醉後,一直喊着讓我不要走。我那時候想要走,你還哭,我只好留下。”蔚邵卿的話語這時候又在頭腦中冒了出來,言之鑿鑿,聽起來十分有說服力的樣子。
安寧此時只想狠狠咬上那個無恥的男人。虧她那麼信任他,他居然騙她!
“姑娘?”玉容見安寧神色越來越黑,小心問道。
安寧仍然冷着一張俏臉,“沒什麼。”
沒什麼纔有鬼。她深深呼吸一口氣,才壓下那股磨牙的情緒。
玉容以爲姑娘是因爲受了傷所以心情不太好,乾脆轉移話題,“不過我們這次出行也算倒黴,出門之前沒有及時檢查馬車,馬車有些鬆弛,所以被撞到後就散架了一部分。少爺也很生氣,還下令要嚴查一番。府裡也有不少人因此受罰,若是他們求到姑娘面前,姑娘可不能心軟。”
安寧道:“我自然不會心軟,再說了,求情到我面前也沒用吧。蔚邵卿所做的決定,鮮少有人能夠動搖。”
玉容卻抿脣一笑:“若是姑娘親自求情的話,少爺說不定就會同意了呢。”
安寧卻開心不起來,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昨天受傷的部分。這和玉膏果然有效,敷後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或許是因爲氣憤自己被耍,安寧在好幾天內都躲着蔚邵卿,以前習慣同他一起吃飯的她打着頭疼不想出門的名義直接在房間內解決掉三餐。即使出門也是在蔚邵卿不在府上的時候。
蔚邵卿或許是因爲知道自己的謊言被發現了,十分淡定地任她玩着躲藏一類的遊戲。
這期間,玲瓏她們聽說她受傷的消息,特地上門道歉,看在豐厚的禮物上,安寧勉爲其難地原諒她們。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那三王子慕寒和蔚家那破馬車。
慕寒也本着賠罪的名義登門打算向安寧道歉,只可惜蔚邵卿以養傷的名義直接拒絕了他想見安寧一面的提議。吃了好幾次的閉門羹後,慕寒也只能留下禮物後離開,他只期望着這些貴重的禮物能夠博得美人的一笑。
雖然對慕寒無感,但是安寧對於他的禮物還是頗爲喜歡的。這其中有不少都是大周鮮少出現的珍貴東西,最昂貴的要數一個有拳頭大小的紫色寶石。剔透的紫色發出神秘幽靜的光芒,美不勝收。
安寧雖然也有一些鑲嵌着紫寶石的首飾,但那些紫寶石最大也就是眼睛的大小,哪裡像慕寒送來的這個,不僅個頭大,那紫色的光華足以迷失所有喜歡珠寶的女子的心智。
對於這禮物十分喜歡的她便笑納了。
就連玉容也說道:“這樣一顆紫寶石,足夠做兩套紫寶石頭面了,要知道,一套的紫寶石頭面在外頭都可以賣上五千兩了。”
安寧聽她這麼說,又覺得這禮物貴重過頭了,問道:“雖然是賠罪,但收下這麼昂貴的東西會不會不太好?”
玉容見她明明很喜歡,卻又強忍下來的模樣,笑道:“姑娘您就放心收吧,這東西雖然在我們大周裡十分貴重,但是對南夏來說,並不算什麼。南夏盛產紫寶石、翡翠和紅寶石,而且這些礦都是被王族所壟斷的,在我們眼中是千好萬好,在他們心中,自然不算貴重。”
安寧聽她說得有理,這才放心地收了下來。
和玉膏不愧是傳說中的膏藥,安寧只塗抹了三天,傷口就好得差不多了。在傷口沒痊癒的這段時間,她每天都是散着頭髮的——這也是她不出門的一個原因。在這時代,披頭散髮終究是不雅。
凌天晴在聽說她痊癒了後,也興高采烈地派人來接她入宮,說是那雜交水稻有了新的進展,打算讓她看看她這一年的成果。
安寧不免有些心虛:她自從將實驗論文交給凌天晴後,這個項目基本都是凌天晴在打理,自己只是幫忙解答疑惑而已。
事關雜交水稻,她便想盡快入宮,也順便將那和親的事情告訴凌天晴。
蔚邵卿並沒有阻止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現在不躲了?”
安寧哼了一聲,“誰讓你居然趁我沒記憶的時候,詆譭我名聲的。”
蔚邵卿道:“若是不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次。”
安寧誠懇道:“放心吧,我以後肯定不會再有喝醉的時候。”聽說玲瓏等人回去後都被罰寫了不少的女則,這其中估計有蔚邵卿的手筆在內。
同蔚邵卿報備過後,安寧就包袱收拾,進宮找天晴了。
玉容還特地給她準備了幾套好看的衣裳,縣君的朝服也一起收好放裡面。
天晴早就派人過來接她,她帶上玉容一起進宮。倘若有機會的話,她還可以向南風姑姑提一下衛先生的事情。
……
雖然同凌天晴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碰面,但安寧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生疏。
一見到她,凌天晴就要拉着她的手去她那試驗田。
安寧說道:“你總得讓我放下包裹吧。”
凌天晴撇嘴,“有玉容收拾就可以了。”
安寧給她使了個眼色,凌天晴怔了怔,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樣,說道:“對了,你先來看看我最近寫的實驗報告。嗯,其他人先出去吧。”
她一個命令下去,屋內很快就只留她們兩個人,連白雪和百靈都退下了,只當她們兩人要商討水稻的事情。
安寧看着她,壓低了嗓音,“南夏三王子慕寒這趟前來大周,有意贏取大周皇女做正妃。”
凌天晴臉色冷了冷,幾個未出嫁的皇女中,只有她年歲同慕寒相當,她大皇姐早就出嫁,三皇妹今年才十一歲,同慕寒相差了不少,根本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她先是問道,而後又道:“若是不方便的話,可以不用告訴我。”
安寧早就想好了藉口,“這事情其實也是別人寫信告訴我的,對方是誰我也不清楚,只在信上說了這事。我想,知道慕寒心思的肯定也有不少,其中說不定就有人不希望他藉此獲得大周支持。我們兩個的交情大家都知道,我若是知曉這事,你肯定也會知道。”
凌天晴點點頭,“你說的的確有幾分道理。”
安寧說道:“你是知道我家衛先生的,她知道一些藥方,平時偶爾也會做一些藥丸,其中有一種服下後可以製造出身體不適的假象,倘若大周的皇女身體羸弱,大家自然不會逼着她和親。”
若是嫁過去一個身體弱的皇女,一不小心一命嗚呼,那麼這和親也就沒有了意義。
凌天晴怔了怔,說道:“我考慮一下。若是需要,再找你拿。”
她將自己之前整理的實驗報告拿給安寧看,安寧也沉下心思,認認真真地看上面的數據。
在今年年初的時候,凌天晴手下的人在溱州那邊又找到了兩株的雄性不育株,她今年的實驗基本就是利用這兩株和前幾年所找到的那幾株。
雖然今年大周大旱,但京城這一塊地還好,加上她平時細心照料,這些水稻並沒有出現什麼問題。
她在皇宮內劃了兩塊田地,一個種植雜交水稻中的不育系,另一個則是保持系,其中不育系產生的後代便是安寧所需要的雜交水稻的稻種。凌天晴即使被安寧普及過不少知識,也只是按部就班地按照安寧所給的步驟行動,根本不知道自己種植的是否成功。
安寧翻了翻上面的圖,也有些興奮:“走,我們過去看看!”
凌天晴拉着她一起過去不育系的稻田中,一路上還說着種植水稻過程中所發生的困難,“……那時候整整下半個月的雨,我怕這些水稻泡太多水,根會爛掉,只好一株株移到室內去,等天氣好了,將水排出一些後,才重新種回來。”
安寧看着凌天晴感慨道:“倘若這次真的成功了的話,天晴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凌天晴擡了擡下巴,“那還用得着你說嗎?”她的聲音也輕了幾分,“不過若沒有你告訴我步驟和注意事項,我也不可能做成的。”
在凌天晴心中,能夠想出這些的安寧的師門定是十分厲害。
安寧和她走到稻田,彎下腰,不用凌天晴介紹,她便一眼認出了哪些是不育系,哪些是保持系,上一世她對這些可謂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她看見被養得很好的稻穀,彷彿看見了來年的豐收,綻放出大大的笑容,“這些都可以使用。”
凌天晴見她語氣肯定,想起安寧說過的雜交水稻的產量,想起這幾年的辛苦,眼淚頓時就掉了下來。
這時候一道聲音想起。
“皇妹怎麼哭了呢?誰欺負你了嗎?”
安寧回過頭,只看到三皇子凌文澤走了過來,站在他旁邊的不是別人,正是南夏三王子慕寒。這就是所謂的陰魂不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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