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劉榕比劉櫻長得漂亮,雖是庶出確也得了不少人家的青睞,尤其是那些同爲庶出的兒子。劉櫻雖然瞧不上庶出的,但看劉榕搶手卻也不爽。
坊間娶媳嫁女,約定俗稱的是按齒序來,但定親這事兒並不需要如此。可劉櫻不答應,說妹妹定了親而姐姐沒有,她的臉往哪放?愣是攔着不讓劉榕把親事定下來。
劉櫻的母親是正室主母,當然偏向自己女兒。劉榕母女沒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不少優秀的適齡小夥子與自己失之交臂。
爲此,劉榕暗裡沒少掉眼淚。
“這事兒從劉榕十三歲之後便開始了,到現在也是兩年多快三年了。劉櫻那邊挑挑揀揀的總也定不下來,劉榕就也只能耽擱着。眼看着京城靠點譜的適齡男子都有了着落,她原本就是庶出,選擇面越來越窄。”
蔣熙元聽完,手指抹了抹下脣,似是十分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劉榕呆板,劉櫻驕縱。我就說,京城的姑娘都不過如此,無趣。”
夏初看着蔣熙元眨了眨眼睛,低聲咕噥:“不是說自己不是斷袖嗎?”
蔣熙元轉頭一挑眉毛,“你有意見?”
“我能有什麼意見。”夏初動了動嘴,含混不清地說了一句,看蔣熙元吸了口氣像是要有長篇大論蹦出,趕忙搶在他前面說:“冬梅還說了一個線索!”
蔣熙元一番話被噎了回去,心口直髮堵,“說!”
“聽許陸說吧,我剛纔還沒聽完整呢大人你就進來了。”夏初說完看了一眼蔣熙元的神色,“我沒別的意思啊!”
許陸接過話去:“我問冬梅最近這些日子劉榕有沒有什麼異常,冬梅說劉榕心情很不好。這劉榕一貫看上去都是鬱郁的樣子,冬梅若說她心情不好,我想應該是很不好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心情不好的?”
“說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她都有點記不得了,非要說的話,可能是從年前就開始了。說劉榕不愛出門,有時候一天連屋子也不出,她瞧見幾次劉榕自己偷偷的哭。冬梅的意思是,劉櫻欺負她欺負的狠了。”
“怎麼個狠法?”蔣熙元和夏初異口同聲地問道。
許陸一楞,隨即笑着說道:“噢,說她時常聽見劉櫻對劉榕說‘我的親事定了,你的也就快了,急什麼?’,或者‘庶女就是庶女啊,這是命,你怨誰呢?’,大概就是這些話。”
“這些有什麼嗎?”夏初不解,“依照劉櫻能讓劉榕當她丫鬟伺候她的作爲,這些話我估計劉榕早該聽習慣了。”
“冬梅倒也是這麼說的。不過她說劉榕這一段時間心情不好,聽了這些話氣的不行,還曾經在屋裡砸了一套茶具。但冬梅也替自家姑娘辯解,說她性子一貫軟弱,被姐姐欺負這麼多年都沒吱聲,不會殺人的。”
“冬梅當然向着自家的姑娘說話。”夏初不以爲然,伸手把許陸整理的筆錄要了過來,一手捏着紙看,一手拿着茶杯一口口地飲着,微微地皺着眉頭。
蔣熙元看她喝的差不多了,就把茶杯從她手裡抓過來,倒了大半杯,再塞回她手裡。動作順暢而自然,夏初接的也很自然。只有一邊的許陸瞧着,微微有些側目。
“你們說……”夏初點了點手裡的紙,“年前到現在,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了嗎?劉榕爲什麼心情不好?”
蔣熙元低頭想了一下,脣角一勾:“劉櫻訂親的事。”
“對對!”許陸點頭,“劉櫻與方義的婚事告吹,那劉榕的婚事又要耽擱了。”
夏初卻緩緩地搖了搖頭,“那是上個月的事,年前……”
“我說了。劉櫻訂親的事。”蔣熙元看着夏初,笑容不變,卻多了一絲得意在裡面。
夏初忽然也笑了起來,一打響指,“對!”
許陸一臉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兩個領導,忽然覺得特別挫敗,“什麼意思?”
“你再想想。”夏初沒有直接回答許陸,從袖中把謄寫的那份關於方義訂親之事的信箋拿了出來,遞給了蔣熙元。
蔣熙元展開看完後,詫異道:“你哪查出來的?我讓劉起去問,他都還沒給我回信呢。你這個……,準確嗎?”
夏初嘿嘿一笑,“我自然有我的道道。名字都這麼詳細了,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大人,你以前在刑部做事,如果是命案,卷宗最後是不是都歸到刑部去?”
“嗯,如果府衙沒有私自扣壓或者出現疏漏,應該是在刑部。”蔣熙元掃了一眼那張信箋,“是去年十月的命案,那應該遞上去了。如果不是命案,就沒辦法了。”
“喏,時間雖不甚詳細,但也有個大概的範圍了,拜託大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卷宗。”
“那你幹什麼去?”
“我去會一會劉榕啊!”
夏初再見到劉榕時,她比在萬佛寺的時候憔悴了很多,也瘦了一些。神情中那謹小慎微的模樣愈發深了。
劉榕看見夏初和許陸有點吃驚,在劉夫人審視的目光中,硬着頭皮屈膝見了禮,“不知道二位官爺找我有什麼事?”
夏初請她起身落座,琢磨了一下,轉頭對劉夫人道:“劉夫人,不知可否讓我與劉榕單獨談一談?”
劉夫人看了看劉榕,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對夏初說:“官爺,是不是小櫻的死有眉目了?”
“慚愧,事情還在調查中。但是劉夫人請放心,我們一定會還劉櫻一個公道的。”
“我豈會信不過官差。”劉夫人端起茶來,也不喝,只是捏着茶蓋嘶拉嘶拉地颳着,餘光瞥見劉榕正小心翼翼地看她,便將茶盅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劉榕似乎是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慌張地低下了頭,臉紅紅的,像是要哭。
夏初微微蹙眉,又問劉夫人:“劉夫人?我與劉榕單獨談一談,方便嗎?”
劉夫人站起身來,“方便。官爺您儘管談。”她走到劉榕面前,伸手重重地捋捋幾下劉榕的頭髮,劉榕明顯吃痛,卻也不敢出聲。
“官爺問你什麼,你可要好好的的答!你的姐姐還沒有瞑目,小櫻她一定看着你呢!”話尾有些哽咽,說完,劉夫人轉身大步而去,房門摔的砰然作響。
夏初納悶地看着劉夫人離去的方向,一聲低低的抽泣將她的目光拉了回來。
“劉夫人對你一直這樣嗎?”夏初問劉榕。
劉榕用手帕掩着捂着臉,聳動肩膀無聲地哭了一會兒,這才擡起頭來說:“母親以前……,雖談不上親切,但也不是這樣的。”
“那是從劉櫻死了之後?”
劉榕點了點頭,“姐姐的喪事辦完後,母親好像就看不得我了似的。有時候看着我出神,忽然又會勃然大怒,問我爲什麼活着,姐姐卻死了。”
夏初默默地嘆了口氣,勸慰道:“喪女之痛,也難免如此。”
“可是那與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攛掇着她去與方家退親的!”劉榕低聲地說,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又不敢哭出聲來,忙用帕子掩住了嘴。
這幾天她過的太艱難了,她想躲着劉夫人,可劉夫人卻還總是找她。叫她過去後又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說她如何的不堪,說劉櫻如何如何的懂事、知禮,說着說着就哭。哭了之後對她又是各種夾槍帶棒的言語侮辱,簡直就是個瘋子。劉榕覺得自己也快被她逼瘋了。
“這與方家退親之事有什麼關係?”夏初問。
劉榕的哽咽之聲微微一頓,隨即擦了擦眼睛,說:“母親說,如果與方家定了親,姐姐這次就去不了萬佛寺了,要在家準備自己的嫁妝。如果不去萬佛寺,姐姐也就不會死了。官爺,您說這算什麼道理。”
“那你知道劉櫻與方義的親事爲什麼沒定下來嗎?”夏初問道,問完之後將她面前的茶推了推,劉榕擡起頭來道謝,目光卻沒與夏初對上,便又低下了頭去。
“母親聽說方公子的命硬。之前定了親的姑娘沒過門就死了,所以她死活非讓爹爹把這門親事給拒了,現在又後悔……”劉榕不滿地嘟囔了一句,“親事沒定,姐姐不還是死了嗎?命來着,與方公子又有什麼關係。”
“方公子命硬?”夏初一聽這話,便猜劉夫人大概是知道了方義之前定親的事,“劉夫人聽誰說的這話?”
“那誰知道。”劉榕的手指摳了摳茶桌上的桌布,神色恨恨,“之前見方公子一表人才,便一定要與人家結親。等聽了流言蜚語又那樣對方家……。現在,誰知道是不是報應來的。”
夏初看了她一會兒,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劉榕,你對你姐姐的死,好像一點都不覺得難過。”
“我……”劉榕擡起眼來,手指的狀態有些緊繃,神情頗爲複雜的看着夏初。
“上次我問你的時候,你說你與劉櫻的關係還可以,而實際上據我們的調查,似乎並不是這樣的。我現在再問你,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