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
吸血鬼管家休·格蘭特,按照楚門的圖紙,正在沒日沒夜地埋頭苦幹。他僱傭了一幫小魔鬼,都是從地獄召喚出來的,這是地下城祭壇的基本功用——當然,按小時付工資。每天都吵吵鬧鬧,亂亂哄哄的施工。遇到關鍵部分,他自然無法依靠智慧低劣的小魔鬼們,只能親自爬上爬下。
既是包工頭,又是建築工。
這種狀況,隨着瓊斯老師的到來,毫無改善。管家發現,身邊多了一個只挑毛病,不幹活的閒人。
瓊斯老師是個巫妖,就算在地獄,這也是受人尊重的高等生物。因此,無論是管家,還是那些拿錢幹事的小魔鬼,都不好對這位老人家說些什麼。瓊斯老師每天東遊西逛,溜溜達達,雖然有點煩悶,卻也逍遙自在。
管家則繼續自己的土撥鼠生涯,四處鑽洞。
躲進地下的第三天,管家有點心虛不寧,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他急急火火的視差工地,生怕出什麼疏漏。
“這裡!把柱子加固一下!”管家指揮說:“難道你們不知道,亂挖是容易導致塌方的麼?”
“相信我,絕對不會。”小魔鬼中也有負責人,它晃着自己的尾巴回答:“我們家族三代,都是專業的地下城施工隊,不會犯這種錯誤。”
“可你知道,現在的工程和以往截然不同。”管家說。
“是的,大人。”小魔鬼回答:“這個工程確實很特別。但請相信我,工程的基本原理,都是一樣的。我只要遵守家族的格言,就都不是問題。”
“你們家族的格言是什麼?”
“啦啦啦,啦啦啦——快如雨,急如風,不顧一切向前衝;哪怕塌方如累卵,敢下鏟子是英雄!啦啦啦……”小惡魔打着拍子,唱起來。
“……你們家族三代都是這麼幹的?”
“是啊是啊,要敘述起來,那可是一篇壯麗的史詩!”
“你的父親和祖父,大概都沒活多久吧?”
“啊?你怎麼知道的?”
“……”管家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突然發現,自己選擇了這個負責人,完全是個錯誤。
這時候,瓊斯老師遊蕩的身影出現在遠處的隧道口。他招招手,示意休·格蘭特過去。出於對強者的尊重,正在盤算更換施工隊的管家,不得不暫且放下想法,跑了過去。
“瓊斯老師,什麼事情?”一鑽出隧道,管家立刻拍打身上的塵土,力圖讓自己看上去整潔光鮮。
“也沒什麼事情,就是突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瓊斯老師說,“我有一種危機感。”
“您也感覺到了?”管家回頭朝隧道里瞧了瞧,有些神不守舍,“說真的,我現在還真沒把握……”
這時候,隧道內,傳來小惡魔們響亮的歌聲:“啦啦啦,啦啦啦——快如雨,急如風,不顧一切向前衝;哪怕塌方如累卵,敢下鏟子是英雄!啦啦啦……”
歌聲伴隨着一陣叮叮噹噹的敲擊,很是壯觀。
“唔,小夥子們很有精神嘛。”瓊斯老師朝裡面瞅了一眼,讚歎說。
“哎,我覺得我僱傭錯了人。”管家垂頭喪氣,“這樣激進,希望不會有事情發生……”
話音未落,一種強烈的震盪突然而至,整個大地在顫抖,沙土從頭頂簌簌而下。管家和瓊斯老師面面相覷,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難道是……塌方?”管家只來得及回下頭,就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接着,一顆碩大的火球從天而降,深深砸入施工現場。大團的火焰從隧道口噴出來,燒得兩個人灰頭土臉。
等一切平靜下來,管家從地上擡起頭。他的整個身子都被塵土埋住,只露出一個腦袋。隧道內,施工現場已經整個塌陷,原本熱火朝天的工地一片死寂,只剩下灼熱的火苗呼呼噴吐。
一縷天光從洞開的山頂直射下來,好像探照燈般雪亮。
“天吶!”管家悲痛的大叫起來:“我的成果!我的工地!我的僱員……都,都沒了!”
“也不完全是壞事兒。”瓊斯老師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土。
“爲什麼?”
“至少你不用付工資了。”
“……”管家無語。忍受着灼熱的溫度,他勉強鑽進尚未完全塌陷的隧道口,一探究竟。原本的工地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隕石坑,裡面,一個銀亮的金屬球正在爍爍放光。
“天吶,這是什麼東西?我覺得我看到了地獄……”管家驚呼。
“這更可怕,地獄也沒有這種東西。”瓊斯老師的腦袋從唯一的縫隙擠進來,信誓旦旦地說。
“我們該怎麼辦?”管家一時沒了主意。
“消滅這傢伙,爲了你的主人,上吧。”瓊斯老師在後面推了一把,管家一個趔趄,衝進了隧道里面。
“哦,我覺得,還是先偵察一下敵情再說……”管家一個勁往回縮。
兩人正在推推搡搡之際,突然,銀色金屬巨球發出咯的一聲,從頂端裂開一個口子,五顏六色的光從裡面迸發出來。
接着,從裡面爬出一個人。
管家和瓊斯老師的臉色從驚恐,到疑慮,到迷惑,到不可置信——他們互相給了對方一巴掌,然後發現,確實很疼。
不是夢,但眼前的一切,比夢境還要不可思議。
怪球裡爬出的那個人,竟然是這座地下城的主人,楚門男爵。
楚門現在的樣子也很悽慘,渾身的衣服被高溫烤得片片剝落,有點像丐幫中人。他滿臉都是黑灰,張開手臂喊:“嗨!有人嗎?有沒有人?這裡是什麼鬼地方?”
“您說的沒錯,這確實是鬼地方,我親愛的主人。”一個聲音從頭頂上飄下來。
楚門倏然擡頭,發現他的管家正站在高處朝下眺望,背後,是可親可敬的瓊斯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