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真的上當了……”這是老法師在墜落的一剎那,腦中閃過的想法。
在魔法文明的歷史長河中,總會涌現出一些偏才,創造各種稀奇古怪,毫無實用價值的法術。它們大多在歷史中湮沒,還有一些被記錄下來,成爲各種法術派系撐數量的東西——例如楚門所用的這個。
那是一個卷軸,上面固化了一個奇怪的魔法:感同身受。法術很有趣,能在受攻擊後,以提高自身兩倍傷害的代價,將這個法術威力的四分之一反射給施法者,而且不能免疫。理論上講,就算是神靈也一樣。
不過,仔細分析一下,就知道它到底有多麼不實用了。首先,倘若你被一擊必殺,自然一切休談。如果身受重傷,僥倖沒死,看上去確實能用這個法術進行反擊。但問題是,反擊之前,自己先要承受兩倍傷害……
當然,如果這一關能挺過去,確實可以發揮魔法的力量了。但問題是,此刻你也不要指望四分之一的威力能重創對手了——要知道,兩倍傷害你都可都沒死。
最後,還有一個限制,這個法術的施展對象被限定爲——人類法師。這類在人印象中,走兩步路就要咳嗽吐血的傢伙,自然沒有強健體魄去承受兩倍的反噬。
所以,當楚門發現這個卷軸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是給自己準備的。他之所以揣了起來,是因爲它出現在水晶的地下室。
這東西不會無緣無故出現。楚門懷着這個念頭,將它帶在了身上,然後在墜落的瞬間激發靈感,抱着姑且試試看的心思施展出來。
——結果就管用了。
楚門覺得自己下墜的速度快了兩倍,在來不及思考的瞬間和地面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幸好,這座山坡沒什麼岩石,土層鬆軟,楚門像砸夯一樣直接灌入數米。除了頭暈腦脹以外,大傷沒有,倒是渾身的骨骼被憑空增加的重力壓得咯咯作響,整個兒矮了兩寸。
同時,楚門發現一顆閃亮如星星的小東西,從卷軸中飄出,鑽進了自己的胸膛裡。沒功夫管這是什麼,躺在土坑裡的楚門,發現老法師正在往下掉!
“竟然能夠使用!水晶肯定把這魔法改進了!”身上的重壓還在,楚門步履蹣跚地向墜落地點掙扎,打算給老法師個一刀兩斷。
可惜的是,對方並沒有落地。在零點幾秒的時間裡,老法師施展了一個驅散法術,將身上的重力術驅散。壓力陡然消失,老法師好像一條逆流產卵的大馬哈魚,翻着跟頭向上竄去。眼神中,帶着堪堪躲過大地擁抱的慶幸。
——憑他的體格,要是摔這麼一下,不死也要半殘。
楚門拎着兩把小片刀衝到地方,就發現老法師好像一顆斷了線的氫氣球,嗖的一下又上去了,氣得直跺腳。然後趕緊地,朝着半空補了一記“黑暗領域”。
當一團黑暗在半空中爆發的時候,老法師剛剛上升到二十米的高度。陰影迅速擴散,黑洞般吞噬着周圍的一切。他法杖一晃,在黑暗吞噬身體的一瞬,整個消失了。
同一時刻,老法師在兩百米外的高空出現。他低頭尋找楚門,卻在自己的衣角發現了一縷黑色的煙痕。
“糟了,竟然沒躲開……”老法師的身體僵硬了起來,旋即恢復。然後體溫下降,周身綿軟,視線模糊……六種負面狀態旋生旋滅,和身體的超強抗性相互搏鬥。這旋轉交替的感覺好像一場俄羅斯輪盤賭,只等待最後的停留的一刻。
終於,老法師感到眼前一暗。視線所及之內,本來就昏黑一片的夜色,被絕對的黑暗所取代。
——視覺喪失。這可是最糟糕的狀況。
楚門在地上發現了老法師的異狀,從對方左顧右盼的神情中,應該是沒能免疫“視覺喪失”。這可是意外之喜,但楚門卻很無奈,他沒法趁此機會衝上去要了對方的命,因爲那座沉重的無形山峰,仍然壓在自己身上。
改造魔法不可能隨心所欲,看來這個魔法能讓楚門使用的同時,也付出了作用時間延長的代價。楚門努力拍了拍翅膀,徒勞的像一隻試圖飛翔的鴕鳥。
慌亂只是一瞬,老法師很快恢復了鎮定。他試圖驅散,卻發現這個詛咒頑固得出於意料。於是,老法師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揮動法杖,施展出定點傳送術。
半空中,一道強烈的光芒閃過,老法師失去了蹤影。
楚門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身體下陷了一米多。說實話,如果對方走地稍慢的話,搞不好他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躺在一個人形的陷坑中,楚門仰望星空。
楚門和法師工會副會長,這短暫卻激烈的一戰,以雙方都受到不同傷害而告終。至少,在老法師尚未復明、或楚門沒掀翻‘三座大山’前,他們的爭鬥告一段落。這場法師公會與水晶神教的高端對決,以不分勝負的結果收場。
但真正影響了事情走向,成爲一場混亂開端的,並不在這裡。而是在首都西郊,那座雙方都沒放在心上的通訊塔中。
微紅的圓月,好像一顆充滿戲謔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盯着人間。通訊塔的駐守人員已經遣散,只留下娜塔莉和赫本坐鎮。大家都清楚,一旦發生衝突,尚未成長的‘水晶之刃’還派不上用場,真正能夠對敵的,只有眼下這兩個人。
在塔頂冥想的娜塔莉突然睜開眼睛,慢慢站起身來。她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魔法波動正在不加掩飾的靠近。
在距離高塔將近五十米的地方,那股力量停了下來。然後,似乎在搜索着什麼,魔法波動如同細紋漁網,將整座高塔梳理了一遍,同時也發現了她。
娜塔莉站在塔頂上,雙眸凝視着黑暗。她輕輕邁步,將雙足踏入虛空,然後整個人好像一片輕柔的羽毛,飄落下去。女孩兒在距離地面三米的高度懸浮,目光凜然,如國王審視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