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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許貴妃又提出多招幾個太醫與陛下診治,蕭皇后沒再作難,反而很爽快的答應了。

見蕭皇后如此爽快,許貴妃頗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她便釋然了,這種時候皇后再不答應,那可就不是嘴能分說得清的事了。

“皇后娘娘英明,自是早該如此,陛下龍體安康關乎社稷大事,可不能如此輕忽。”許貴妃笑得嫵媚。

蕭皇后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勞許貴妃費心了。”

許貴妃坐在殿中沒走,不一會兒晉王也來了。

蕭皇后眼含譏諷,真是一點體面都不顧了,她堂堂一個皇后,還能說話不算數?

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蕭皇后有動靜,許貴妃輕聲詢問:“皇后娘娘,這——怎麼還不見有太醫過來?”

蕭皇后端起茶盞啜了一口,淡然道:“不急,本宮還請了左右丞相兩位大人。”

左丞相林簡,爲官幾十載,身後的林家是自開朝便傳承下來的名門世家。而右丞相徐晟,身爲清流一派砥柱,爲官清廉,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深受朝臣愛戴。這兩人差不多把朝中兩派都給代表齊了,一個代表着名門世家,一個代表着寒門清流。

蕭皇后請他們來爲何,不言而喻。

許貴妃臉上有些許不安,卻只能坐在那裡什麼也幹不了。

又過了半刻左右,林丞相與徐丞相前後腳到來,跟着以太醫院白院使爲首的幾名太醫也到了,一起來的還有周太醫。

各自行禮後,便進了內殿。

內殿偌大的龍牀上,熙帝躺在上面,呼吸平緩,如不是面色蒼白,還會讓人以爲他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昏迷。

蕭皇后立在龍牀一側,說道:“周太醫是陛下欽點的太醫,一直爲陛下診脈。本宮本想既然陛下如此信重周太醫,定是有他的道理,便未成想過要再招其他太醫來診治。誰曾想有那奸邪小人散播流言中傷本宮與太子,爲了以示清白,不落人話柄,此次特意請來白院使並兩位太醫,還有周太醫一齊爲陛下診脈,順便請兩位丞相大人以做見證。”

林丞相拱拱手,“娘娘考慮周全。”

徐丞相道:“娘娘明悟,這樣才能行得正坐得直。”

兩人的話是一起出口的,由此便可看出兩人的爲人。林丞相身爲世家之人,說話總是含着幾分,而徐丞相卻是顯得要是非分明的多。

蕭皇后頷首含笑,示意幾位太醫上前診脈。

幾人診完,去了一旁彙總了一下,白院使便上前稟道:“周太醫診斷無誤,陛下確實乃丹毒發作。其實早些年陛下龍體就已出現過這種情況,彼時陛下聽了衆太醫建議,斷了丹藥。可惜丹毒在體內積攢太多,平日裡不發病則已,一發病便是病來如山倒。此時昏迷也是龍體太虛弱的關係,如若慢慢調養,還是可以醒來的,只是這個時間不好說,也許三兩日,也許三兩個月。”

“那陛下身子可有大礙?”徐丞相問道。

衆人自是聽得懂他說的這個大礙是何,也就是問熙帝會不會,駕崩。

可這種事誰敢與人直說,白院使只能苦笑道:“徐大人,不是下官不願明說,而是這事真的說不準,按理說陛下龍體應該不會到那一步,只是現在誰也不敢說結果如何。”

那徐丞相點頭,也不好再爲難,只是花白的濃眉緊皺着。

“陛下的身體一直是周太醫調養的,不知繼續交給周太醫可行?”

衆人今日爲何而來,大家心裡都有數,只是來看熙帝此時重病是否是太子皇后做了手腳。既然這麼多太醫都診斷了,旁人自是不好再分說什麼。

“周太醫一向醫術高超,在太醫院少有人能及。既然此事一直是周太醫負責,就不假二人手,臣無異議。”白院使如是說道。

在場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太醫院爲人做事的風格,像這種事一個不好就是人頭落地抄家滅門之禍,也難怪白院判推得如此積極了。

就是可憐這個周太醫……

兩位丞相的眼神移到周錦身上,頗有幾分憐憫的意味。

“既然此事已定,那老臣就先告辭了。”

徐丞相素來事多,此間事已罷,自然不願意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林丞相也跟着告辭。

兩位丞相走後,許貴妃和晉王也離開了。雖是滿眼的不信與不願,可兩位老丞相在此爲證,他們也不能多說什麼。其他太醫自是不用說,也都退了出去。

蕭皇后望了鄭海全一眼,道:“鄭公公,你在此小心照料,本宮回一趟鳳棲宮。”

“是。”

進了鳳棲宮,太子頓時鬆了口氣。

“母后,兒臣還是才知那白院使是咱們的人。”

蕭皇后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好東西自是要用在關鍵上,你母后在後宮經營幾十年,太醫院這種要緊的地方怎麼可能不放人!”

“那另外那個兩個?”

“那兩個不是,只是有把柄捏在你外公手裡。”

聽到這話,太子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這下,可是輪到晉王那邊急了。”

“他們急纔好我們抓把柄,如果能抓到把柄,他就沒理由賴在京城了,不回封地也要脫成皮。”

“母后,你說還要等多久——”太子忍不住問道。

蕭皇后看着太子暗掩激動的臉,忍不住皺眉。

“這事不能急,大家都不是傻子,做得太顯太急,晉王會趁亂聲討不說,朝臣們也會非議。”

“兒臣知道。”太子也懂這個道理,“鄭海全那裡不會懷疑?他畢竟日日跟着父皇,要不要?”

太子做了個手勢。

提到這個鄭海全,連蕭皇后都有些頭疼。她想了又想,才說:“不行,鄭海全太顯眼了,你父皇剛倒下鄭海全就出事了,更會惹來不必要的猜疑,如今不宜妄動。幸好周太醫手段不錯,配得藥也高明,有他配合應該問題不大。”

兩人又商量了幾句,太子才離開鳳棲宮,而蕭皇后換了身衣裳又去了紫宸殿。

現如今這種情況,她還是多守着點的好,畢竟皇后和陛下一向‘伉儷情深’,陛下大病,皇后不顧鳳體之安守着病榻前,才能更顯她的風範啊。

皇后與太子討論的同時,另一邊淳鸞宮裡,許貴妃與晉王是另一番說辭。

“這其中怎麼沒可能貓膩?本王不信,絕對不信!”

“母妃也不信。”許貴妃愁眉深鎖,道:“可這麼多人都診了,皇后又釜底抽薪請來了兩位丞相見證,此事一罷,旁人是再不能提出任何異議的。都怪這皇后太狡詐,明裡被咱們逼得手忙腳亂,暗裡實則掩人耳目早有了計劃,此次實在事發突然,當着兩位丞相的面,本宮也不好說再找太醫過來,畢竟那白院使和另兩位太醫都算是太醫院資格極其老的人了。”

晉王又怎麼不明白被蕭皇后坑了一把呢,可有些東西能用一不能用二。再用流言這一招,先不說皇后可以理所當然嚴懲衆人,朝中那邊就折騰不起來,此言一出面對的就是兩位德高望重的丞相,所以這個啞巴虧晉王和許貴妃只能硬吞下去。

“林簡那老兒實在無用,就不會幫着本王說兩句。”

許貴妃苦笑,“那種情況你和我都不好插言,更不用說林丞相了,皇后做事太光堂,名理都佔齊全了,誰敢有異議,更不用說徐丞相還在一旁站着呢,林丞相怎麼好開口。”

其實晉王也知道他這是遷怒,可如此一來他的處境更爲艱難。

“你最近小心爲妥,不要落了把柄在他們手上,先徐徐圖之吧。”

“兒臣知道。”

***

內殿中的人離去,龍牀上那昏迷許久的熙帝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

鄭海全脖子一縮,人佝僂着腰靠近前去。

“陛下——”

龍牀上的人一直未動,先是冷笑了幾聲,突然開口道:“朕要用膳。”

鄭海全說了聲‘是’,便步出去安排了。

熙帝將計就計安排的這出,知道的人並不多,周太醫和鄭海全算是,其他也就紫宸殿裡幾個太監與熙帝兩個心腹統領知道。

當然,做戲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別的不說,光是用膳這方面就頗爲爲難。蕭皇后成日守在這裡,也就晚上離去,其他平時熙帝只能捱餓受飢。鄭海全暗歎無數次何必呢,可主子決定的事哪能由他個奴才分說。

鄭海全很快便端了一些膳食上來,對外說法自然是他要用的。

與熙帝平日裡的御宴自是不能相比,誰叫鄭海全只是個奴才呢,又不能太過高調。可即使如此,熙帝也用的津津有味,比以往用他自己的膳還香。

他自己倒沒有發現,鄭海全卻有點不忍直視。心想,這陛下又是何必呢?這人老了,要死了,是不是想法都如此怪異。

熙帝吃飽喝足後,讓鄭海全服侍着漱口,才把偏殿的周太醫請了來。

“你做的很好。”

周太醫跪伏在地,“陛下讚譽。”

“聽聞最近頻頻有人找你打探朕的龍體,是晉王的人?”

至於怎麼聽聞,熙帝自是有自己的渠道,這次將計就計本就是爲了釣出暗裡的人。周太醫所說的,太子一系污衊的,熙帝都不相信。

也不知道此時他是否還是堅持不信呢?

“這——”周太醫面含憂慮看了熙帝一眼,又垂頭道:“是,臣並沒有理會。”

熙帝面色先是一紫,又轉爲白,哼了兩聲,厲聲道:“朕自認沒有虧待他們,朕還沒死呢,就個個惦記着朕的皇——咳咳……”話還沒說完,就咳了起來。

“陛下息怒。”

熙帝咳了半響,才平復下來。

“這一出出實在精彩至極,以往朕怎麼沒有發現這個個如此會做戲呢……周錦,皇后沒和你說什麼時候要了朕的命?”

周錦一驚,“無。”

“哈,自是不會與你說的,你左不過也就是個聽命的奴才。估計再過一些日子,他們就會忍不住了吧,現如今也只是怕惹人非議……連白院判都是他們的人,還有什麼事是朕不知道的呢……還有晉王……”

熙帝坐在龍牀上喃喃自語,腔調極低,卻絲絲密密傳入在場的周太醫和鄭海全耳裡。這兩人恨不能把耳朵塞住不聽這些,知道的越多,他們兩人的下場就越慘。估計陛下這次玩完了,馬上就輪到他們了……

即使一向沉穩如鄭海全,此時也忍不住打顫起來。

沒人想死,尤其隨着熙帝想法越來越怪,對下面人產生了一種極大的精神折磨,這種瀕臨崩潰的感覺尤其鄭海全這個貼身侍候的更甚。

突然響起一串清脆的鈴聲,驚醒了殿中三人。

熙帝被鄭海全服侍着在龍牀上躺下,並蓋好綢被,剛一切弄罷,皇后便帶人步了進來。

“恭請娘娘盛安。”

“起。周太醫也在?”

“臣來看看陛下的狀況。”

蕭皇后曾交代她不在的時候,周太醫最好在熙帝身邊呆着,此時聽聞這話,蕭皇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周太醫辛苦了。”

“不敢當。”

周太醫下去後,蕭皇后視線拉回到一旁鄭海全身上。

“鄭公公日日勞累,也真是辛苦。這裡有本宮守着,你可以下去歇息一會兒。”

“奴才並不勞累,謝娘娘體貼。”

蕭皇后只是笑了笑,也未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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